她知道,牛头杀心极重,但她现在已经被牛头挟住了,反手之机,危险至极。这个时候,除了以大哥作为威慑,与他搏一个心态之外,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许是她的话,也许是她过于平静的眼神,让牛头一愣,本来决绝的杀意,竟有几分迟疑。一个不太确定的权衡,在这个粗汉子的心头偏来偏去,能否在大哥面前瞒天过海,变成了他脑海里的一个问句。
说来也是奇怪,慕容盛走了几步,却又莫名停了下来。他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在迟疑什么,直到回头的那一刻,他才多么庆幸自己停了下来。
他分明从侧面看见,那个五大三粗的山匪拿刀抵住了少年!
这个被大家称作“牛头”的匪子头,果然绝非善类!
他心中的念头,越加坚定,他们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可是想要我手中的金刀?”他没有一丝迟疑,一把卸下腰间金刀,高举过头,朝着牛头大声喊道。
她的目光越过拥挤的包围,落在他那坚定的眼神中,寒风强劲,情义可栖。她未曾想,这世上还有为她挺身而出的人。
她只觉眸中微光闪烁,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在眼中化开,再抬头时,她看到了半空中飘落的晶莹,应是雪吧,打湿了她的眼眸。
“盛儿!”慕容柔一见,大惊,想拉他走时,已来不及了!
他知道慕容盛要做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已自顾不暇,那些见义勇为的豪情,他们根本腾不出手来!
他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盛儿啊盛儿,你的正义,终会变成你的迟疑,在大局面前变成你的阻碍,最后成为你的负担!
他不禁朝一旁的慕容会望去,那小小少年的脸上,也写满了对大哥的不解,和对他此时做法的不认同。
像慕容会这般,大局分明,才是一个王者继承人该有的取舍!
今日若是不能活着出去,便罢了;若是能活着见到父亲他老人家,他心中谏言,已了然于胸。
一听慕容盛的喊声,牛头不禁皱起了粗眉,好小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出声!
他拿着匕首的手一时不禁有几分尴尬,但他实在不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下一次再出手,无心必会起防备啊!
“去问问你们大哥,是不是这等价值连城的宝物你们也不要了!”见牛头未动,慕容盛不禁有几分着急,再一次故意吸引注意力道。
那金刀实在太过诱人,一名牛头的手下当即喊道,“大哥!”
牛头一惊,这才悻悻地将匕首收到袖子里。
“识相的交刀走人!”他转身怒皱着眉头,满是不甘,心里大骂这厮坏事!
无心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手心早已慌张地出了汗。
但是,她的担忧,并未就此而止。
“有本事,自己来拿啊!”慕容盛嘴角一斜,他左右一望,十几人的包围中,那镇定的目光中依然不减昔日高傲。
“我堂堂六尺身躯,进到水里淹不死,处在火中烧不焦,现在金刀就在我的手中,但是你们能抵挡我的锋刃吗?”
“好个狂妄的小子!”只听牛头“呸”一声,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随眼一望,指着一名手持弓箭的山匪说道,“试在百步之外把你手中的箭竖起来,如果我能射中,你们就应该小心自己的性命;如果我射不中,就把自己交给你们,任你们处置。”
牛头一听,粗眉扬了扬,竟有几分兴趣。
“有点意思,给他弓箭!”
百步穿杨,这天下之境,他只知三人。
东晋降燕之将,贾坚;前燕太宰太原王,慕容恪;前燕吴王世子,慕容令。
此三人,皆没于世,这天下,哪里还有百步穿杨之人?
海口夸下容易,做不到的时候,你人与宝刀,还不都是落于我手?
牛头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划算的做法。
无心一听,赶紧跑了过来,她心中担忧深重,牛头心狠,若是他失手,必交金刀。
曾经安然出山的机会就那样白白地摆在他的面前,只要他迈出那几步,就走过了这个困境,但是他选择了留下,也同时救了她的性命。
她抬头望了望越来越灰暗的天空,不禁万分着急地提着气,她双手合十,只愿老天在这一刻停留一下,一下就好!
慕容盛接过弓箭,长臂一揽已开弓弦,他莫名偏过脸来,正好对上她担忧的目光。
他嘴角轻扯,眸中犹带一丝光亮,转而回正,慢慢聚焦,屏息以对远方细长的箭支。
寒风吹雪,少年双眼微眯,鬓发飞扬,只觉他指尖有力如虎,挺立的脊背直写男儿浩荡。
她的神经恰如他手中紧绷的弦,紧张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她一把抹去睫毛上飘落的雪花,生怕刹那之间,就错过了什么。
与无心的担忧恰恰相反的是,慕容会望着大哥,心中多少有几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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