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禁担忧地小声嘟囔,对之后的命运,充满了绝望。
宋凌回头望去,却发现这些残兵之中,竟有几个熟悉的身影,都像是并州长街上的老人。
她该想到的,五千人马不是一个小数,募兵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段随只去见了高仕一面,竟就将五千人马纳入囊中,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难怪,第二天街上的老弱幼孺就不见了?
难怪,她赶到并州长街的时候,段随那么紧张地催她回关中?
她本愿只招募有心为国出力之人,绝不通过任何强行的手段,逼迫百姓参军。可是段随竟与高仕那样的人串通一气,将这些花甲老人和瘦弱孩童往沙场死路上逼。
段随啊段随,你到底还是瞒了我!
年少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这个人太过精明,是不会与人交心的。除了他自己的利益,其他人,他都不会去考虑一分一毫。
一想到这,宋凌猛地用身子撞向一名守卫,几乎是同时,用手指抽出袖中的金簪,用力地划着绳子。
她要为这些可怜的人们,做些什么!
一见守卫倒下,那些老人和小孩全部一拥而上,冲向守城的将士们,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但是,与身经百战的守卫们一比,手无寸铁的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那些冰冷的刀剑无情地抹过他们的脖子,很多人都倒了下去。
那鲜红的血,漫天遍野,模糊了宋凌的双眼。
刀剑本是战场抗外敌所用,但是他们却用来对付平民百姓。
她心如刀绞,痛苦地闭上了眼,忿忿一用力,绳子也在此时断开。
“开城门!”她一下冲了过来,将簪子横在为首守将的脖子上,声音是不容反抗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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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随刚回到燕营,便被慕容泓的护卫抓了起来。
他被带到慕容泓面前的时候,才发现阳雪已经被抓来了,地上还有未干的几滩血迹,看来已经是用了刑。
阳雪身上有多处鞭伤,血迹被嫁衣的红掩盖,但是仍能看到皮开肉绽的伤痕。
一见到段随,慕容泓将长鞭一把扔到地上,抽出了腰间长刀,怒不可遏地架在段随的脖子上,吼道,“是你私放了杨定?是你解散了并州募的新兵?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宋凌逃婚?”
“是我。”段随眼光平静,淡淡出声。
“你承认得倒是干脆!”慕容泓冷冷出声,刀锋距离他的皮肤不过一毫米,“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
“段随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陛下,只是阳雪姑娘来找我,我若不答应,她必定会想其他招数,还不如我将计就计。陛下放心,宋凌现在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还在等我的消息。”他望着慕容泓,真恳说道。
一听他如此说,慕容泓立刻撤了刀,“你知道宋凌在哪?”
“是的。”段随无比肯定地答道。
“段随!”
阳雪狠狠瞪向他,对宋凌的处境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她追悔莫及,她不该相信,段随这样的小人。
“我刚收到消息,宋凌已经出城了,你确定你知道?”慕容泓仍有一丝疑虑。
段随镇定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带陛下去找宋凌。”
“快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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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郡
虽然已经出了关中,但是不知道慕容泓的军队会什么时候追过来,宋凌赶紧让一众百姓分开走,而她自己,则从秦岭攀走。
这个时候的魏郡,仍属于秦国的领地,若是让秦兵发现她的身份,恐怕会抓她作为人质,用以交换宝锦公主。
一旦让苻坚知道宝锦公主已经死了,还不知道他会对她,对慕容冲,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夜色正浓,山路难行,她身上的旧伤新伤交杂,不时隐隐作痛。
她不禁停下脚步,稍作休息,无助之时,她仰头望向天空北边那一颗明亮的星星,不禁又想起男子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凤皇,你在哪里?
我好想见你!
一想到这,她浑身似是又充满了力量,当即起身,继续赶路。
只要早一点赶到洛阳,她就能早一点见到慕容冲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刀锋的凌厉映着男子眼中的冰冷,折射在女子黑色的衣衫上。
“等你很久了!”
“就知道你会选择这条路!”杨定手持匕首,直抵宋凌腰椎,冷冷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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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像不见尽头的黑暗漩涡,汹涌而来,遮星蔽月,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杀机在此时上演。
“你不是说宋凌在这里吗?”慕容泓望着杳无人烟的空房,顿时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时候,段随突然冷冷一笑,露出嗜血的凌厉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几抹黑影如鬼魅般破门而入,他们刀锋凌厉,招招毙命,辗转腾移如脱兔般灵敏,慕容泓的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下了。
慕容泓一开始并未疑有诈,只带了几个随从同行,现在已经全部都被段随解决了,他想脱身离开,但是孤掌难鸣,也被暗影卫擒住了。
“你想造反不成吗?”慕容泓恶狠狠地望着他,明知他是慕容冲的人,却还想最后用皇上的威严震慑他。
谁知段随丝毫不为所动,扬眉冷笑道,“我们不就是反贼吗?慕容泓我劝你也别反抗了,我不想让你死得太痛苦。”
“你还不知道吧,慕容冲已经死了,如果你杀了我,那要拥谁为帝?”慕容泓急急说出慕容冲已死的消息。
“我刚刚收到中山王的飞鸽传书,他已率并州军等在南北城门了。”
“今晚,就要将你取而代之!”
说完,段随抽剑而出,一剑封喉,确实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痛苦。
从亡国到起兵,从谋划到称帝,慕容泓一度走到了人生的最高点,也从上面高高跌落!
他,自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这是慕容泓倒下之前,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带着对慕容冲的怨恨,对天下未平的不甘,仿似一个谶言,又或是一个诅咒。
“放信号,迎中山王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