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如镜子般碎成裂缝,刺眼的光芒从裂开的缝隙里透射进来。
光芒是纯净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但是你能看见,很刺眼。
无法形容的光芒,说是看见,其实是感觉,你能感觉到光照在那里。
透明的光芒:
照在无形无色的空间壁垒上,无比坚实的壁垒像阳光下的白雪一样消融。
照在这个空间的白云上,白色的云变得透明。
光芒不只是驱散黑暗,光在哪里,哪里就变成绝对的虚无,不是吞噬,是消融,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在透明的光芒下消失不见。
从裂缝往外望去,远处出现一排排无边无际的人影,这些人影也是白色的,但却是由白色的光芒组成,躯干四肢,眉目唇鼻不停的变幻,这些人的背后长着巨大的鸟一样的翅膀,有的一对,有的两队,最多的达到九对。
每扇动一下翅膀,就带起一阵旋风,风也是白色的光芒。
在破碎的空间下方,一道曼妙的身影站在空中,背对着那些白色的人影,望着下方,眼里是深切的眷念和浓浓的不舍。
女子眉目如画,不一定是人间最美,但也足够清秀漂亮,重要的是她的眼睛,清澈的像是湖水,里面荡漾着盈盈的水波。
又很温暖。
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这双眼睛,便会沉迷。
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一道声音响起,徨然焦急,“伊人,不要……”。
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还远在天边,人却已经出现在眼前。
可见他赶来的速度快过了声音的速度不知道多少倍。
女子名伊人,真正的伊人。
伊人在水一方。
但是
无论多快的速度也不及阻止,自空间裂缝透进来的光芒已经照在伊人的背上,透明的能消融空间壁垒的光芒却被曼妙的身影挡住。
女子挡住了透明的光芒。
微笑着,女子的嘴唇动了动,但却无法发出声音,透明的光芒太恐怖,她已经透支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眼睛看着抱他的男人,满满的都是温柔深情。
男子右手一把抱住伊人,左手五指伸展如花,以一种玄奥的轨迹不停的变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没有一丝的犹豫迟疑。
一朵巨大的紫荆花开在空中,那些花瓣一片片的舒展开来贴在破碎的裂缝上。
于是那些光便照不进来,无论是白色、透明的光芒。
当紫荆花的花瓣全部打开,男子也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抱着伊人向地面掉下去。
怀里的伊人开始慢慢的变轻,变青,变成一缕青烟。
青烟袅袅而上,一直来到那朵紫荆花下面,然后幻成青色的枝丫青色的叶子,衬着艳丽的紫荆花,一起变淡,直至不见。
空间恢复如初,这个世界的人们茫然无知,一如既往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又是两道身影至天边而来,其中一道七彩的衣裳翩飞若蝶。
……
……
阳春三月
半夜里的一场春雨如同偷偷和少女幽会的少年,唯恐惊醒熟睡的人们,又似美人的柔荑,轻轻抚摸过大地的脸颊。雨滴儿掉在池塘里,原本如镜子般平静的水面起了一阵阵涟漪,一圈儿,一圈儿的荡漾起来,恰如少女遇见心上人时脸上羞涩的酒窝。
温柔,羞涩,酒窝里荡漾出一抹春情,荡漾出一阵心儿慌……。
雨滴儿掉在荷叶上,微微一顿,便成了一颗颗珠子,滴溜溜地掉了下去,空气中仿佛传来一声声叮咚。
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初春夜里的这场小小的雨便已经停了,这真是一场小雨,如果不是微微泥泞的地面和空气中的湿润,人们还不知道在自己熟睡的夜里下了这么一场小小的雨。
……
……
嫩绿的树叶尖上还挂着露珠,被清晨初升的阳光一照,越发的晶莹剔透起来。有一阵微微的风吹过来,这些晶莹剔透的露珠儿便调皮的离开叶尖,欢快的扑向大地的怀抱。
夜半一场小雨,夜小雨。
夜小雨是一个人名,一个许多普通人都没听说过的名字,就像他哪些许多平常人都不知道的事迹。
这是一辆雅致的马车。
马车不是太大,也不算很小,一个人坐在车厢里宽宽敞敞,两个人也刚好,挤挤也能坐下三个人。当然不能是胖子,至少不能是太胖的那种胖子。
整辆马车没有一颗钉子和其它任何的金属材料。全部采用伐至无尽森林深处三千里的凤栖梧。
凤栖梧:神圣生灵彩凤栖息过的树木。
凤栖梧很坚硬,远远超过其它树木,摸上去却又很温暖。
马车打造时用去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车身的表面没有漆上别的颜色。只不过是浅浅的上了一层透明清漆,完整的保留了凤栖梧本身的颜色,在晨曦下泛着一丝丝如火焰般的丝线,车厢的两侧各雕着一朵紫荆花,心型的花叶在匠人的巧手下依稀能见浅浅脉络,车窗被一帘淡蓝色的轻纱遮住。
马车的主人独爱紫荆花。
整车除了紫荆花的花蕊是用红色的细碎宝石镶嵌拼凑而成,其它的地方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外表不显奢华,却足够雅致。
鲁大师打造的马车。
他姓鲁,人们尊称为鲁大师,反而无人记得其本名。
谁也想不到做了三十年木匠的他一朝悟道。
做了三十年木匠,在四十三岁那年在一堆木材旁悟道。他用了十年时间知命,到如今,传说已无矩。
无矩,便是无规矩,无距离,无惧怕,除了那不能说的白云之上,已是人间巅峰。
鲁大师一朝悟道后人们就再也没见过他做木匠活。
关于鲁大师还有这样一段流言:
据说当今帝君最宠爱的贵妃娘娘欲求一张鲁大师亲手作的梳妆台而被帝君呵斥了一顿。
然后帝君疏远了贵妃娘娘三月。
帝君没立后,他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就是当今帝国的帝后。
国母所求而不得。
由此可见鲁大师的地位。
谁有那么大的面子和资格能让鲁大师再去做木匠的活?即使是帝君最宠爱的贵妃娘娘也不行,他无论走到那里都是座上宾,帝君见到他也得客客气气。
早已有聪明的人把他往些年制作的物品当着宝贝收藏起来,不要说使用,就是给人看一眼也是神神秘秘的。
没人能想到鲁大师还会去为别人打造一辆马车。
更不会想到会有人把鲁大师打造的马车还拿来乘坐,也不怕颠坏了,应该早就藏起来,像祖宗一样的供起来。
这辆马车才是真奢华,真正的价值连城。
夜小雨斜斜的靠在这辆真奢华马车的软榻上,穿着洁白鞋子的双脚搁在铺着名贵地毯的车板上。地毯是来至西域那些黑心商人的天价地毯,价是天价,当然地毯绝对是最好的地毯。
赶车的是一个清秀少年。
姓楚,楚楚可怜的楚。复名香香,楚香香。一个温柔秀气得像女孩儿家一样的名字。
彩蝶透过车窗淡蓝色的帘子看见少爷眼眸深处的疼痛,一颗玲珑剔透的女儿心又是微微一痛。
十年,
有一个十年过去。
不论是北域千里雪封的风光,还是南方秀丽山色。为了让少爷散散心,彩蝶和楚香香陪着夜小雨走遍了大陆每个地方,行程不知几万里。
少爷身体有病,为了少爷旅途中能舒适一些,彩蝶就去和传说中的鲁大师打了一个赌。
赌的就是这辆马车。
夜小雨本不是一个铺展的人,但犟不过彩蝶,在她心里,少爷配的上人间所有最美好最尊贵的东西。整个人间也比不过少爷一人。
她多想那天最先赶去的是自己。
这样,少爷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她却不知道,如果走的是她,夜小雨一样的会如此难过。
……
楚香香为了少爷心情好一些,一直木然的脸上开始努力的去学着笑。
少爷的世界在人间,夜小雨却是他们的世界。
夜小雨清楚,明白,也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
但眼底的那抹疼痛,眉间的那抹哀伤怎么也瞒不过彩蝶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眼。
……
……
清晨的阳光从前方斜斜的倾泻下来,给整个车队渡上一层蒙蒙的金色。道路两旁那些高的、矮的、或粗壮或纤细的树木。树叶或嫩绿、或墨绿色。还有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花儿,叶子或宽或尖的小草,整个天地一遍郁郁葱葱。
每当看见清晨的阳光,彩蝶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少爷的付出在她的眼里才有了那么一些许微的意义。
十指修长纤细如同女子温润的手,病态的苍白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这是夜小雨的双手,没有一点疤痕或瑕疵,白玉般洁净。谁也看不出这双手拥有怎样强大的力量。
夜小雨放下右手的酒壶,左手还是紧紧的握着木雕。空出的右手将马车上的窗户推开,再轻轻拉开淡蓝色的帘子,空气中或许是因为昨夜的那场小雨,显得格外的干净和清新,还带着小草和泥土的味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阳光照在脸上,不见了病态的苍白。反而变得迷蒙起来,眼光如云缥缈。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夜小雨看着窗外竟有些痴了。
望着这张精致得几乎完美的脸同在车厢里的彩蝶明媚的脸庞也变的有些痴了起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至少少爷现在没有那么忧伤,哪怕有些不真实,变得有些飘渺。
木上雕着一个女子,眉目如画,发丝如瀑。
……
楚香香没有回头,裹在黑色衣服里面的身躯却有些微微的颤抖。他不用回头,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不用去看不用去猜他都知道夜小雨此刻的心情。
楚香香对所有的人都很冷漠。
除了夜小雨。
所以他无法理解夜小雨。
无法理解夜小雨的奉献与付出,伊人可以不用死,假如那朵紫荆花不是开在破裂的缝隙上。
只是没有假如,发生过的事情比时光还难以追回。
没有人走两次相同的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蹄声得得,马车迎着朝阳向着前方驶去,驾车的楚香香,车厢里的夜小雨和彩蝶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两种情绪,满足和忧伤,两种矛盾而对立的情绪。
马车的影子被前上方的阳光拉得很长很长,马蹄声惊起一群觅食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扑扇着翅膀飞向天空。
关山层云万里人间不闻琴瑟声古藤昏鸦千年树从此不见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