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雅南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戚秉言,倒也没意外,只叫了一声,“爸。”
“累坏了吧,累坏了再睡一会儿,爸还抱得动。”戚秉言温柔地道。
雅南摇了摇头,尔后,一扭头,就看到了自己家门,她忙兴奋地说道,“哎呀,都到家了,爸,快放我下来吧,我来开门。”
戚秉言放下雅南,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嘉树…
嘉树有些心虚。
抿了抿唇,没有多做解释。
戚秉言好像突然间就明白这臭小子为什么非得这么早结婚了…虽然两情相悦,发生点什么也没什么,虽然他也曾年轻,也曾热情洋溢过…但等雅南进了门,戚秉言还是没忍得住,一脚踢到了嘉树腿上,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好白菜,终究是被这头猪给拱了…
岳父这一脚踢得有点重,嘉树闷哼了一声,忍着。
这种事儿,只能忍着。
事先扛不住诱惑,事后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惩罚…
“爸,嘉树,你们还在外面站着干嘛,快点进来!”雅南在客厅喊了一声。
“爸,要不我们先进去吧。”嘉树道。
戚秉言愤愤地瞪了嘉树一眼。
才进门,嘉树便听到清脆的笑声从客厅里传来,雅南说,“我的妹妹啊,我是姐姐啊,你还记得我不?”他放下车钥匙,转身。雅南此刻正伏在郝静姝肚子上,静静地听着里头的动静,窗外柔和的日光流转,转到了她们两人身上。
郝静姝温柔地说着话,雅南言笑晏晏。
所谓家庭,当如是…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同时定住了身子,被眼前一幕暖化。
看了好久,郝静姝才转头,问了一句,“你们俩,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桌上有早点,厨房煮了粥,赶紧吃一些。”说完,又同雅南聊起了关于孩子的小事儿。
戚秉言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问,“你该不会是打算跟我一起,当爸爸吧。”
嘉树少有的,惶恐地看了岳父一眼,瞬间,又收回视线,耳根子微红,慌忙说道,“您放心,至少在小雅毕业前,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毕业前…”戚秉言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向沙发。
没几步,嘉树又听到了岳父幽幽地说了一句,“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这句话,要是你再敢先斩后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嘉树手心都是冷汗。
晚上还得参加比赛,白天的训练必不可少,因此,嘉树并没有在家停留多长时间,只同雅南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嘉树走远了,雅南才假装摸着郝阿姨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爸,你刚刚踢嘉树了吧,他晚上还有比赛,你就不怕把他给踢伤了?”
戚秉言万万没想到余嘉树那小子居然还敢告状…好样的…
“秉言,好端端地你踢嘉树做什么?”郝静姝问。
“谁说我踢他了?你们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臭小子?”戚秉言矢口否认道。
雅南眯着眼看着戚秉言,好半天儿,才缓缓地说道,“爸…你就别狡辩了…我都看到嘉树裤子上的鞋印了…”
“我…我…”铁证面前,戚秉言自知强辩不过,干脆摸着肚子,去了厨房装傻充愣,“啊,有点饿,机场的早饭一点都不好吃,嗯,家里还有早饭吗?”
雅南看着自己老爸,又转向郝静姝,噗哧一笑。
“别放在心上,你爸其实挺喜欢嘉树的,心里也认定了他这个女婿。之前,他还一个劲儿地拉着我,说是要张罗着你的嫁妆…他只是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这么早就悄无声息地把婚给结了…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南南,你可以理解的,对吗?”郝静姝拍了拍雅南手背,笑着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我还能不了解老戚同志吗?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雅南笑了笑。
尔后,又说,“不过,嘉树怎么安排你们住这里啊?”
“本来你爸是坚持要去酒店的,嘉树说我怀着孩子,不宜去酒店,我被他说动了…”
“难怪老戚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雅南点头,又小声地道,“你们就安心住吧,这房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郝静姝大吃一惊。
“嘉树哥哥说了,这套房子是给我的新婚礼物哩!我本来是推迟,不想要的,可他盛情难却…”雅南笑了笑,又道,“那我只好却之不恭啦…”
“你啊!”郝静姝点了点雅南脑袋,叹气,又笑了笑,“也罢,总归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
“好了,我去看看你爸,顺便给你拿点早餐。”
郝静姝起身,转身去了厨房。
雅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吹着风,想着如今这和和美美的日子,一阵欢欣。
郝静姝走去厨房时,戚秉言正握着勺子发呆。
她走近,温柔地接过他手里的勺子,轻声道,“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孩子有孩子们的生活和想法,只要他们过得幸福,我们就应该知足了。”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戚秉言叹了口气,说,“雅南有这套房子的钥匙。”
“你就为了这点小事儿不高兴啊!”
郝静姝舀好一碗粥,将粥放到他手里,抬头,又道,“我以为你到这间公寓的第一眼就应该要发现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这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嘉树给雅南准备的吗?”
珊瑚粉的沙发,浅紫色的窗帘,连床,地毯,都是粉粉的颜色。
试问一个单身男人,有哪一个会这样糟蹋自己的房间?
戚秉言若有所思,郝静姝继续开解。
“秉言,你应该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嘉树对雅南有多珍惜,爱护了吧?你看看这两天,你对家人嘉树有多刻薄,多尖酸,人开口说了半句不满不愿意的吗?以我说,你现在就算要他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那孩子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你以为这是为什么?这不都是因为,你是雅南父亲,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他爱她,所以,连着我们一起敬重吗?”
“我也没说我对他不满意…”
只是…他只是有些不舍。
那是他珍藏了19年的宝贝,如今,成了别人的宝贝,他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秉言,你要这么想,今天,你不是失去了一个女儿,而是又多了一个儿子。将来,又多了一个人孝顺你,孝顺我们,难道不好吗?”郝静姝道。
戚秉言望着贤惠的妻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等他们端着粥回到客厅时,雅南已经倒进了沙发里,呼呼大睡。
--
雅南是被郝阿姨温柔的呼唤给叫醒的。
雅南起床时,天已大亮。她连头发都没梳洗,便慵懒地拖着拖鞋走出了房门。老远,雅南闻到了一股子申城招牌红烧肉的香气,瞬间,瞌睡就行了。她屁颠屁颠地跑到客厅,看着那盘色泽红润的红烧肉,差点没流出口水…见没人在,直接上手,捏了一大块儿。
却不想,正好被老戚抓了个正着。
一筷子下来,白皙的手背被生生打出一条红印子…雅南委屈地叫了一声,“阿姨,我爸打我。”
“老戚,你干嘛呀,她都是个大人了,你别老是打她。”厨房里郝阿姨厉声吩咐了一句。
雅南得意地冲戚秉言摆了个鬼脸。
戚秉言拿她没辙。
郝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雅南看着这些个大鱼大肉,忽然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天堂…天知道她跟韩笑在美国吃的都是些什么…有段时间,她们甚至宁愿天天吃泡面,也不愿去碰那些不健康的汉堡薯条,或者甜的发腻,味道十分奇特的中式快餐…
雅南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连同自己红红的手背照片一同发给嘉树。
她说,“阿姨给我做了一桌子的好吃。”
下一条是,“但是阿姨的老公殴打了我,可疼了,老公,你要为我讨回公道…”
等了半天,才收到了两个字,吃药。
嘉树说她得吃药…
遇到这种毫无幽默感的男朋友,雅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了。
大约是太过悲伤了,那盘红烧肉,雅南狼吞虎咽地,瞬间便吃掉了小半盘。
想起在家那样挑剔,连一丝肥肉都不肯碰的小丫头如今这吃相,跟个逃荒的似的,戚秉言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儿…
他总是希望她能快点长大,好不容易等她长大了,懂事了,他又希望时光能再慢一点。
再给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时光。
郝静姝见自家老公凝视着雅南,忍不住浅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戚秉言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随即,又转向雅南,敛声道,“明天可不许你这么吃饭,没规没矩的,会让人家笑话的。”
额…雅南抬头,一脸伤心。
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个放都不让吃饱了么?
“你别听你爸的,尽管吃。”郝静姝又给雅南盛了一碗汤,又问,“我看你们家厨房什么都有,嘉树平常都是自己做饭?”
雅南喝了一口汤,十分满足。
一点没发现郝阿姨这话里放了好几个钩子。
“没呢,这房子我们不常住的。那些东西纯粹就是用来撑撑场面的,不过,我要是在家的时候,嘉树嫌弃外卖不干净,一般都会亲自给我做早饭,就是…手艺不太好。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他报一个厨艺培训班。”雅南说。
“他一双打网球为国争光的手,给你去上厨艺培训班,亏你想得出。”戚秉言冷嘲道。
“老爸,您什么都好,可就是大男子主义思想太顽固。现在早就不流行女人做饭带孩子了。他打网球怎么了,打网球不都需要吃饭过日子了么?疼老婆,准没错。”雅南一本正经地说完,又拉着郝静姝,问,“阿姨,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认为家务应该是两个人的事,要共同承担。”郝静姝道。
“可我要是累着,嘉树会心疼哩!”雅南夹了一块鱼,嗷呜一口吞下。
幸福得像只小猫。
没来北京之前,戚秉言对嘉树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话少,性子又冷淡,看上去也不太会照顾人。这样一个不知冷热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由此,戚秉言是真的怕雅南,只因为一时冲动,才看上那小子…
此刻,看到雅南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戚秉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余嘉树的确把雅南照顾得很好…他现在唯一担心地,是余嘉树这样宠着雅南,迟早得把她惯得无法无天。那可不行,雅南以后还得处公婆的…
“对了,晚上嘉树的比赛,他爸妈会去吗?”戚秉言问。
“不知道,应该不会去吧。”雅南认真地喝着汤,漫不经心地说,“法网那么重要的比赛,他们都没去看,中网级别不高,估计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公公有多忙。”
“我知道是你公公,不用动不动挂在嘴边。”戚秉言不耐烦道。
尔后,又说,“连自己儿子的比赛都不参加,也真是…静姝,待会儿我们早点出发吧。”
雅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其实,老戚是真的很心疼嘉树这个女婿呢…
下午四点,雅南还在同韩笑确定出发时间跟路线,一旁老戚早已经开始不停催促,一说待会儿就是下班高峰,肯定得堵车,又说体育场风景不错,可以早点过去逛逛。
等雅南终于确定好行程,一家子准备出发的时候。
雅南忽然接到了余翰飞的电话。
尽管已经给余翰飞做了两辈子的儿媳妇儿,雅南面对他时,仍然免不了紧张…雅南深深了换了口气儿,这才接了电话,小声地,甜甜地叫了一声,“爸…”
旁边的戚秉言只有吹胡子瞪眼的份儿…
就不能叫公公吗?呵呵…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行了,爸,真的不用麻烦了…”
雅南忙摆手,电话没多久就挂断了。
雅南瘪嘴,道,“你亲家一定要过来接我们过去,怎么办?”
戚秉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凉拌。”
随即,坐回了沙发…
六点,余家的车开到了公寓里头,雅南看到那辆低调的奔驰,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她是多么害怕公公把他那辆拉风的加长版林肯开到老戚面前。
老戚这人,性子又倔又骄傲,稍有不满,说不定就真的不认这门亲事了。
上了车,雅南礼貌地唤了司机一声叔叔,旋即又说,“叔叔,麻烦您把我放在b大门口,送我爸妈过去,我得跟同学一起过去。”
那司机大叔更为礼貌地回了一句,“戚小姐,先生已经安排人去接您的同学了。”
雅南石化。
她结婚的事儿,到现在还没跟寝室里的朋友们提起呢…也不知道妍妍跟玉致,当下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