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婧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一团混乱,就像在看一场戏,一场曲折离奇、悬疑惊悚的戏。如果她能坐在家里看就更好了。
可惜她刚刚强迫自己忽略外部环境的纷杂,想要睡回去的计划并没有成功。虽然能睡个回笼觉也很舒服,可是一醒来就听见这样一个诡异离奇而恐怖的消息,谁受得了啊
不过琼斯和布朗怎么一言不合就差点打起来谁给她来个同声传译琼斯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忽然都安静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去找宋惟忱问问详情,毕竟她刚才听得糊里糊涂,只知道约翰逊也死了,而且岛上可能有外人在;可是情感上,她又觉得凭什么啊这些事与她何干她做好人好事不但没有报酬,还可能凭白长一身肥肉,换谁谁肯呀
想到这里,她干脆消极怠工,再次躺到了地上,听凭那些人吵吵嚷嚷,七嘴八舌没个定论,直到大家都饿的受不了,开始点火煮食物吃。
鉴于昨天她经手的食物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今天马丁教授又把这项重任交给了章婧。章婧也饿了,就没有推辞,只是坚决表示蜥蜴不能吃。
昨天艾伦还钓到了几只龙虾和贝类,都在海水里养了一夜,今天也一起煮在了锅里。
“吵出什么结果没有”章婧看着锅,随口问旁边添柴的宋惟忱。
“怎么可能有结果。”宋惟忱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垂眸看着火堆,声音低沉,“各有各的猜测,却都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也没有谁懂得查案,能怎么样还是查尔斯说的对,事到如今,最重要的并不是追寻真相,而是活下来。”
“你好像一直很悲观。”
“你好像一直很淡定。”宋惟忱终于抬起头看向章婧,“不觉得怕吗不恐慌不焦躁吗万一真的没人能来救我们,你做好了在这里生存一辈子的准备了”
章婧不自觉挠了挠手上被蚊子叮咬的几处红点,老老实实答道:“没做好。不过那又怎样我妈常说我是盲目乐观主义者,可是我总觉得吧,人生就这么回事,高高低低是难免的,也总会遇上一些当下觉得走不出去的困境,会绝望恐慌焦躁,可是情绪过后,总要振作起来呀”
她举着剥了皮的树枝在锅里搅动,继续说道:“就像你刚刚说的,人总是要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有精气神,无论遇上什么事,你自己先泄气了,结果能好吗反而振作起来,把困境扛过去,回头看看,倒觉得没什么了。”
“说的你好像遇见过什么绝境似的。”
章婧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一笑,指了指周围:“这还不算绝境”
“是啊,绝境。上岛三天,已经死了两个人,没有见到任何飞机轮船经过,估计外面已经以为我们都死了吧。”
章婧听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问:“你是哪里人飞机出事,你父母恐怕也很担心吧他们要是知道你在岛上,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你的吧”
提到亲人,宋惟忱的脸色反而变得更难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回国是因为我父亲心脏病突发,进了icu。”说到这,他苦笑一声,“估计他们还不敢把我的消息告诉他。”
也难怪他情绪一直比较阴沉了,章婧心里很是同情,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宋惟忱的臂膀:“不要担心,伯父会好起来的,心脏病只要及时就医,都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你妈妈呢”
“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宋惟忱说着这样的话,表情却显出几分与语意不符的冷硬来,“内忧外患,群狼环饲。”
这都什么词儿章婧忍不住追问:“狼”
宋惟忱转头瞥了她一眼,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没看过争家产么我父亲突发心脏病就是被气的,我有三个同父异母兄弟,现在恐怕闹的正欢呢”
豪门恩怨呀还三个异母兄弟,宋惟忱他爸也真是啧啧,章婧不好当面评论,只问:“这么说,你家很有钱”
“重点是这里吗”宋惟忱瞪了章婧一眼,指指锅,“看着锅,别糊了”
“不会,汤还很多呢”章婧凑近了宋惟忱一点,追问道,“你爸爸叫什么你妈妈呢”
“你想怎样”
“我能怎样呀就聊聊天嘛,打发一下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那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家的事”
“我家的事乏善可陈呀”
“我凭什么要拿我家的事娱乐你”
“呃,难道你自己没有倾诉的欲望么”
“没有。”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o╯╰o章婧铩羽而归,老老实实搅和了一会儿锅,忽然想到一个切入点,转头又往宋惟忱身边靠近了些,说:“其实我并不是想听八卦,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你看,史密斯和约翰逊都忽然间就死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哪一天我们真的获救,面对他们的家人,我们除了节哀顺变,竟没什么能说来抚慰他们的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很快就死了,而你能活着回去,所以我要把遗言交代给你”
这位的逻辑推理能力也是没谁了这都被他推论出来了
章婧咬牙切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先说好了,我妈已经去世了,我爸爸是谁我也不知道;外公病危,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要是能活着出去,而我死了,你就替我告诉我外婆,我妈妈从来没有怪过她,各人有各人的命,往事已矣,是恩是怨,随着我妈和外公去世,也就都了了,大家彼此不用牵挂。”
这段话是邵晴留给她的,她现在原样复述出来,倒把宋惟忱惊住了,“你这还叫乏善可陈信息量很大好么”
“该你了”
宋惟忱盯着章婧又看了一会儿,说:“我听着你的意思,怎么好像你外公病危,你却当他死了一样呢”
章婧:“”她回想了一下邵晴给她留言的内容,面不改色的回道,“他好好活着的时候,对我来说,也跟死了差不多。”
宋惟忱伸出一根大拇指:“这话说的有气势”
“其实你心里也这么想你兄弟的吧”
“没有。”也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宋惟忱对章婧的态度缓和许多,脸上神情也放松了些,“他们就像悬在我头上的一柄剑,举在背后的一把刀,我没法像你那么潇洒,我还得跟他们虚与委蛇、兄友弟恭。”
家族争产这种事,基本分不出什么是非黑白,但是现在章婧和宋惟忱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她另有想法,所以就顺着宋惟忱说:“不要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你这回回去,你家老爷子一高兴,没准什么都给你了。”
宋惟忱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还没说你们家的来头呢让我听听开开眼界呗”章婧伸手抓住宋惟忱的胳膊摇了摇,“怕什么他们又听不懂我们说话,我也不会因为你是高富帅就赖上你,说说吧。”
“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爸叫宋钧令,早年做外贸起家,后来做地产生意,家族企业叫中震实业,我两个哥哥是他跟他前妻生的,还有一个弟弟,是私生子,嗯,另外还有三个姐妹,都不是跟我一母同胞。”
章婧有点傻眼:“你爸爸真”
宋惟忱自嘲的一笑:“所以他面对今日的局面,也算是自作自受。”
“那你们家就没有跟你要好,值得你信任的人吗”
“有啊,我妈。”
“那你有什么遗言要跟她说”
宋惟忱:“我怎么觉着你就盼着我死呢”
“啊哈哈,怎么会呢你这么帅这么能干有礼貌对人好,我自然是盼着你好好的了,有你在我才有安全感呀”
宋惟忱盯着满嘴跑火车的章婧看了一会儿,才转头望向锅中的食物,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既然死了,就让她早点离开我爸,去过自己的日子,找个爱人,年老的也好,年轻的也罢,享受生活去吧,不要再掺合那些乌烟瘴气。”
还是个孝顺儿子,章婧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了,又问:“那万一你妈妈不相信,我要怎么取信于她呢说个只有你们俩知道的小秘密吧,无关紧要的就行”
宋惟忱这才发现章婧竟然是极其认真的,他来回想了一遍跟章婧的对话,觉得没什么可疑的,也并不要紧,就说:“我银行保险箱的密码是32372161。”
章婧:“”让你说无关紧要的无关紧要的懂不懂银行保险箱密码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