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过去,在青鸟的悉心照料与世界树之杖的奇效下,骓路已能自由行动。∏∈,一切如骓路所料,华洲国王降下旨令,先是夸赞怒涛大师劳苦功高,又以“天权事务繁忙,孤心切大师身体,不忍劳累,特遣骓元帅之子骓风前去辅助”为名,指派骓风辅佐怒涛,协防天权。
骓风将在一天后出发,他们劳师动众,必然走得不快,骓路虽然身体还没好全,立刻动身的话,也能在他们之前赶到飞猿渡。
飞猿渡中,有一处最为险要,最窄处只能容一人通行,名为“燕子回”,取灵巧的燕子到了此处,也不得不回身的含义。当年华洲大军来到此处,不得不把机巧炮等械器拆分,到了天权之后五里处的“前哨营”中重新组合。
骓路三人就看中了燕子回,将此处定为偷袭之处。
燕子回没有藏身之处,四下都是峭壁,这难不住赤面会的人才,姬无敌在山壁上凿出洞穴藏身,再取出篷布掩盖,篷布与土色相同,细看之下也难发现,粗略一眼压根不能察觉。
姬无敌离开改命堂时十分匆忙,没有想着留几个械器,把整个盒子都带了过来,除了二十枚入骨锥,另外二十只信蜂弹也全数带了来,这么多械器,炸一条年久失修的山道绰绰有余。
青鸟先一天攀上峭壁之顶,看着远处行来的队伍,将一块碎石踢落峭壁,打在篷布之上,骓路会意,轻声道:“来了。”
那一行人正是骓风等人。
此次出行,骓风带了六个辅助自己的精干人才,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上三段术士,以及断竹神术师保驾护航。骓风向来自大,前一天让断竹大师先行出发,通知天权城自己后天就到,要他们装备盛大宴席替自己洗尘。
前些日子骓路见过的亲信也在队伍中,他看着道路,说道:“少爷请看,前边就是‘燕子回’,颇为险峻。”
骓风抬眼淡淡一看,并不言语。
那亲信也在不在意,自顾自的欣赏四遭风景,就这样,几人毫无戒心的走进静心布置的陷进之中。
青鸟冷眼看着,猛地伸手一招,体内灵气磅礴而出,将堆积在山崖边的大量石块推下峭壁!
骓风听到头顶隆隆作响,抬眼一看,饶是一贯冷酷的面目,此刻也不由得变色。只见无穷无尽的巨大石块铺天盖地而来,朝着他的头顶直直砸落!
那二十奇术士见了,没一个畏惧,纷纷大喝道:“朝少主围拢!”
他们选了宽阔处,围成一个圈,将骓风和六个谋士围在中央,各自伸出一手,掌心朝天,一个半圆形的巨大护盾罩在他们头顶,巨石落在上面,立即崩解。
那亲信确实有独到之处,此刻情况如此危机,依旧觉察到一丝诡异,说道:“这峭壁没有弧度可言,近日又没下雨,怎么会突然山崩?”
骓风闻言,顿时觉得蹊跷。但此刻他们被困在原地,巨石落下扬起的尘土遮天避地,半圆护盾之外一片烟尘,目不能视物,即使觉得蹊跷,也无法做出应对。
就在此时,几声不同与碰撞声的巨大声响传来,骓风正想分辨是什么东西发出了如此大的声势,脚下突然一空,这一行二十七人,竟朝着燕子回下的无底深渊坠落!
没一个人能反应过来,骓风人在空中,举头望去,只见断路旁一人傲然挺立,在飘摇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冷冷注视着他。
那是骓路!
骓路看着骓风惊骇的表情,看着他胡乱扑腾的身形,忍不住心里的快意,轻声说道:“你说要将我葬入祖坟,可曾想到你身死荒郊?”
他没有留情的心思,扬臂一掷,二十只信蜂弹嗡嗡作响,如同来自冥间的鬼魂私语,径直朝着骓风奔去!
信蜂弹的情报,木不正早就汇报过,这一行人都是骓家亲信,自然无人不知。一位红袍术士眼见那古怪的蜜蜂袭来,顿知不妙,大叫道:“杀身成仁,便在此时!诸位,随我保护少主!”
人在半空中,绝难自由变向,急速下坠之中,他不慌不忙,一指疾电,击向一只蜜蜂。戏花蝶制造的械器岂是凡品,那蜜蜂一个扑腾,竟从容的躲开了电光!红袍术士眉头一皱,双掌齐推,一招灵气暴走推出!
灵气暴走原本是朝着身周所有方位迸发的防身术,这红袍术士操纵力尚可,能够控制灵气朝一个方向散发,若是他所料不错,这些蜜蜂既然靠翅膀飞行,应当被迎面而来的剧烈气流吹翻才是。
戏花蝶初见稚绮时,为什么不拿出入骨锥等其他作品,偏偏选了信蜂弹?自然是因为信蜂弹是他的得意之作、登峰造极的炫技之作。
信蜂弹上的魔纹细若蚊足,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机械蜜蜂上,在头、腹、尾三处刻了三个魔纹大阵,共计一百零八道魔纹,暗合天罡地煞之数。
头部的魔纹阵,是一个探测与锁敌阵。按动机括的同时,蜜蜂的复眼被点亮,将与它成一条直线的活物视为目标,飞至其身侧爆炸。而“探测”则是探测四周的灵气波动,如同发现有威胁到自身的术法存在,则自行规避;
腹部的魔纹阵是有一定杀伤力的爆炸阵法,无需多言;
尾部则是产生动力的魔纹阵,信蜂弹能够飞行,与翅膀无关,而是这个魔纹阵在奏效。除非机械蜜蜂体内妖核中的能源耗尽,不然绝不会停。
红袍术士的期望又一次落空,狂躁的灵气流不过稍稍将推后了信蜂弹半尺,这些蜜蜂如索命的恶鬼,鼓噪着继续飞扑!
灵气暴走的后坐力将他推离了战场,瞬间消耗大量灵气使他的丹田失控,一时无法调动灵气。幸好其他奇术师机灵且不畏死,纷纷使用指向灵气暴走,将身体推到信蜂弹旁边,或用手抓住,或一口吞下。
爆炸带起了血花,这些勇士直至最后一刻也没发出一声哀嚎,咬着牙被炸成碎片,有的人甚至一手抓住一只蜜蜂,两条手臂皆被炸飞,如同一根人棍一般,伴着血液坠落。
此刻烟尘散尽,信蜂弹尽数爆炸,骓风看着崖边的骓路和姬无敌,冷哼一声,心道:“两个没有灵气的人,又有何惧?”
他当即一招灵气暴走,便化解了下坠之势,一身白衣飘飘若仙,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向峭壁下的小径。
恰在此时,冰结声响起!
骓风举目一望,只见悬崖顶上有一黑裙少女凭风而立,玉臂横直,葱白的指尖直直的指着他!
四周的温度猛然下降,他的身边的空气突然干燥,一根根冰刺闪着寒光,凝结而成;严寒之中,又有一点炙热的光明亮起,天空中有如出现了另一个太阳,青光镜在青鸟头顶熠熠生辉,直指着他!
青光镜加上犬牙冰刺,青鸟的惯用连招。
骓风知道青鸟实力不凡,此刻更是身在半空,哪里敢轻视?当即凝聚灵气,接天灵盾已经准备就绪。
青鸟遥遥看着他的举动,挂上微笑。
一道无形的灵气锁链在他背后凭空凝结,似慢实快、似缓实急,抢在护盾生成之前,钻入了他的身体,束缚住了他的丹田!
骓风一怔,猛然发现体内灵气已经闭塞,半分调动不得!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青光镜和犬牙冰刺不过是诱敌之招,真正的杀招是来自身后的“截穴锁识”。
如他所料,青光镜很快熄灭,凝结成柱的冰刺也消散无踪,骓风没有灵气护体,只能凭借惯性落地,狼狈至极的摔在小道之上。
所幸高度不高,他落地时没有伤着筋骨,但没有灵气的他,连姬无敌都打不过,何况骓路?他看着不怀好意走来的姬无敌,仍旧不愿屈服,面色冷淡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我奉劝你不要动险恶心思,不然若是我侥幸不死,定要你生不如死!”
姬无敌冷笑一声,一个打巴掌抡圆了扇去,骂道:“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死到临头,还装清高?你学狗叫一声,再从老子裤裆下钻过去,老子或许不杀你!”
这一巴掌着实不轻,打得骓风口鼻出血,他一张脸愤恨的扭曲,恶毒的看着姬无敌。
姬无敌又是“啪啪”两巴掌:“敢这么看老子?你再看一眼试试!”
骓风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就是华洲国王见了他,也不敢拉着脸!可眼前这姬无敌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几百个耳光,他先是想让姬无敌死,最后只想自尽……
骓路在一边看着,说道:“好了好了,别玩了。”
姬无敌一下剥下神智不清的骓风的外套,说道:“这就是风神袍?感觉和普通衣服没什么差别啊。”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伸脚,一脚将骓风踢落悬崖。
骓路看着骓风的身影消失在底下的云雾中,收回了眼。
一切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最后骓风的跳上山道。
骓路想将现场伪装成一次意外,而不是一次谋害;他不想自己走进天权城去扮演骓风,而是要让华洲亲自请他去冒充骓风。
要不了多长时间,天权城就会发现骓风没有按时到任,他们必定会派出斥候前来打探,然后他们会发现被山崩落下的巨石砸毁的山道,以及差一点点就跌入深渊、恰好被突石挂住的“骓风”。
假如骓路身边没有任何侍卫,孤身一人走进天权,势必引起怀疑,虽然他和骓风的外貌一模一样,也难保不会露出破绽。但要是天权的人发现了骓风,骓路有十成的把握让他们接受自己,就算他们看出这场山崩不像是意外,也不会怀疑“不幸遇难”的骓路。
犬牙冰刺与青光镜隐忍不发,并不是青鸟无法同时施展三个术法,而是骓路的要求;姬无敌剥掉骓风的“风神袍”之后,没有一剑杀了骓风,而是将他踢落山崖,同样是计划需要。如果骓风的外套上留下了搏斗的痕迹,可就说不清了。
他轻舒一口气,回头看着姬无敌,说道:“师傅,如今我和骓家毫无瓜葛,再姓骓,让我觉得恶心。”
姬无敌一摆手:“那就别姓骓了!”
骓路笑道:“我随你,姓姬,你说好不好?”
姬无敌先是一愣,继而狂喜,说道:“好!好好!怎么不好?谁敢说不好,老子打折他的腿、打烂他的牙!”
他喜不自禁,乐得合不拢嘴,手掌不停搓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骓路,说道:“你从今天起,就叫姬路!”
青鸟已从崖上下来,听了这话,笑道:“姬路不好听,叽里咕噜的,哪像名字?不如加个小字,叫姬小路吧?”
姬无敌现在听什么都好,连连点头。
骓路道:“姬小路?好,我以后就叫姬小路了!”
飞猿渡下。
先前被后坐力推着远离战场的红袍术士,坠落崖底的前一秒使用灵气对着地面一推,卸掉了大半,虽因此折了一臂,好歹保全了性命,只是一时疼得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睁眼,猛地看到骓风竟仰面倒在远处一个水潭之中!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拖着残躯,慌忙上前查探,骓风脸肿如猪头,好歹一息尚存。他见骓风身边有一截碎裂的树枝,便知骓风是被崖上树木挂了一下,顿时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赤阳真人保佑,所幸少主无事!”
骓风似有所觉,微动了一下手指,呢喃道:“杀……”却又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