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潮的脸上,挂上凝霜一般的脸色。
在办公室里,员工们最怕的就是老板露这样的脸色。不用说他们都知道,老板心里现在很不爽。于是,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员工,都像鸵鸟那样,收缩在办公桌前位置上,低着头假装认真工作。
办公室内,安静得只有沙沙的纸片翻动的声音。
张海潮现在心里确是藏着一团怒火。
自家的儿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知子莫若父,儿子做事一向懒散。不用说他也知道,肯定是儿子工作不够用心报错了货版的颜色!
但是,就算儿子有错,他也得先帮儿子把这一件事给圆过去。
儿子已经接手制衣厂的部分事务。在他的点拨下,儿子现在做事也额有几分手腕,在办公室里也树立不小的威信。
如果现在传出说小老板工作自已出现失误,却把过错推到员工的身上。这得有多难听?
员工们会怎么想?儿子的威信还要不要?以后还怎么管住这些员工?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管是不是打版师的过错,都必须是他的过错!
所以,现在必须得开除那个打版师,让他滚蛋,免得他留在这里乱嚼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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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住在工人宿舍的吧?你可以回宿舍把行李搬出来走人了。”张海潮声音微微冰冷道。
陈楚微微坐直身子,心里由不得感叹。张海潮,果然是雷霆手段!
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后,陈楚道:“我这就去宿舍把东西搬出来,不过,老板,你也得先把我的工资给结了吧!?”
张子宏阴冷冷地插话道:“陈楚,你给我们捷华厂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们没有叫你全部赔偿已经算是对你开恩了,你还敢说要结算工资?”
陈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子宏一眼,脸上神情不变道:“张子宏,事情的真相是怎样,你和我都很清楚,你又何必在这里装呢?这两个月的工资,我拿定了!”
进入捷华厂时,陈楚并没有签定劳动合动,但却被捷华厂押了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说,他出来工作差不多两个月,却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拿到。
作为打版学徒,陈楚工资是很低的。前两个月他的工资都是800块,直到第三个月工资才涨到1500块。
在前世,陈楚为了“赔偿”捷华厂的1500元损失,可是过了好几个月的苦日子!
这一世,就算是被辞退,他也必须得拿到这两个月的血汗钱。
张海潮睨着眼睛看着陈楚,眼里闪过了一丝异色。
进入办公室后,他就发现这位名叫小陈的打版师,实在是太沉稳和太成熟了,完全不像是刚出社会的小年轻。
这小子,好像不易对付!
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支付这两个月的工资?支付这两个月的工资,不正好说明他心虚了吗?
陈海潮板下脸来,哼了一声,声色厉荏道:“小陈,你狡辩也没有!这件事就是你的责任!你的工资已经扣押补偿厂里的损失了!”
他直视着陈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陈楚不再说话,心里冷笑一声,他出声问道:“老板,你真的就不肯发那二个月工资给我?”
张海潮摆摆手,脸上带上不耐烦神色,冷声道:“小陈,你还好意思跟我要工资?赶紧给我滚蛋吧!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办公室其他的人的工作。”
陈楚笑了笑,他的身体微微后靠在沙发上,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挑起了二郎腿。道:“老板,有什么事你还是先忙吧。不过……”
他微微停顿,声色一凝道:“今天,如果拿不到工资,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陈海潮睨着眼睛,看着随意坐着的陈楚,脸上现出一丝戏谑神色。
这小子真的是刚出来工作吗?怎么就这么难缠?
越看他怎么越像是讨债的供应商?
每一年年未,那些供应商们都是坐在沙发的那个位置上,带着笑脸,拉过家常后再小心翼翼地提醒说有一些货款到年终也应该结了,张老板您方便的话就尽快转帐过来吧。
没有人在讨债的时候,敢向他摆脸色粗声说话。捷华制衣厂是大厂,每年要生产二三百万条牛仔裤,物料需求量极大。没有捷华厂的订单,一些供应商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没有人敢像陈楚这样张口向他要钱。那些到他办公室敢摆着一张冷脸,态度不好大声说话自以为可以声势压人的债主,都被他直接封杀中止合作关系。
在他看来,陈楚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比那些高姿态的债主们更不讨人喜欢!
这小子是想赖在办公室给他难看吗?
很好!
张海潮脸上的戏谑转化为了僵冷。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角落那个长发飘飘的身影,道:“小王,去,叫阿德和有才进来,就说办公室有人在闹事。”
阿德和有才是厂里守门口的保安,张海潮这是要叫人“请”陈楚出去了!
名叫小王的女孩站立了起来,刹那间,办公室如同春花初开般多了一道亮色。
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一头如墨般长发随意地披散着,一张白嫩嫩的玉脸上嵌套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捷华厂对办公室员工着装没有什么要求,她身上随意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深蓝色紧身牛仔裤,显露出姣好身材。显然没有经过刻意的化妆和打扮,但就是这样不经意的装扮,却已给人一种迎面而来的清新气息。
怎么会是她!?
看着那女孩,陈楚的心头里微微起了一丝涟漪。
记忆中那个明眸皓齿、明艳动人的倩影,与眼前青春飞扬的形象,渐渐地重合。刹那间,陈楚只觉得时空变得错乱起来。
女孩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眸带着疑惑看了一眼陈楚,她轻张红唇,期期艾艾:“老板……”
“不用去叫人了。”陈楚站立起来。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个女孩,道:“我这就走。”
十年相交,他还不知道女孩会说出什么话吗?
以她善良的个性,十有八九她会出声帮他说话。
陈楚心道,有这个必要吗?
张海潮的嘴角微微上挑,心情突然变得大好起来。
到底是来自小地方没有见识的外地人,怎么可能经得住吓唬?
陈楚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上衣,淡声道:“不过,在我走之前,老板还是先结清工资吧,如果老板现在手头上不方便的话,等我有空到老板家里去拿也无所谓。老板,你们家是在后海路七号,对吧?”
在说最后两字的时候,陈楚的语气微微减缓,却带着一种常人不易觉察的森冷。
张海潮脸上微笑刹那间僵住了。
他的双眉挑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大,如同迸出火花一般。
嘴唇抖动一下,张海潮脸色刹那大变。一位正在“专心注注”工作的女文员。微抬起头偷看一眼这边的情况,却看到了一向举止从容的老板,脸色变得是她以往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扭曲和狰狞!
这样的脸色,吓得女文员打了个哆嗦,她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继续工作。
张海潮的脸容,如同暴风夜前的暗空一般阴沉。他转过头来怒视着陈楚。陈楚也刚好抬起头,冷冷地直视着张海潮的双眸。
和张海潮如狂风怒浪般的脸色不同,陈楚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但他看着张海潮的目光中,却已经带上了丝丝冷芒!
张海潮心头如涌起惊涛骇浪一般惊怒不定。他听出了陈楚语中隐隐带着的含义!
威胁!
这是赤*裸的威胁!
他怎么可能知道家里的地址?
如果自已真的不结算工资,他会不会做出过激的行动?
感受陈楚眼里那丝凶狠之色,张海潮心中惊疑不定!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三秒,陈楚眼中的冷芒越加的浓重。
张海潮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来不再看陈楚的眼睛,脸色微微缓和下来,但声音依然带着一股怒气:“子宏,帮小陈结算工资。”
他哼了一声,道:“我们捷华厂,不差那么点小钱!”
“什么?”
在看到陈楚倒霉后,张子宏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而当听到了张海潮的话后,他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僵住。
办公室内,不少竖着耳朵的员工,脸上都现出疑惑之色。
老板刚刚还这么大的火气,怎么突然间就妥协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