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忽裂,杉树流溪之间传出一声巨响之后,山石崩碎.低嗥出一阵风的澎湃.
因为热汗淋漓,碧岚疲惫不堪的停在溪岩少歇.她在少艾的指点下学会了浮空术的诀窍,但也只能在奔跃中凝空片刻.无疑,这项技能需要持之以恒的锻炼和天赋.甚至是时刻专注的神智.她怀疑一个稍微的闪念都会中断浮恒.
为此,她逛遍山峦一直练习.却少见成效.当然,这不是她躲在这里的唯一目的,
驾驭天象神力的五行化象术夹带着相当暴力的破坏.她因未能运用自如亦不想误伤他人.故此只能在此远远避之努力练习.
一个温润的男音传了过来,“姑娘,收敛一些吧.你的杀意太浓盛了.”
丛野的过道间冒出了俊弱文质的书生走了过来.她记得,他是那日校场群英竞技,而他便是其中的夺冠者.
“失礼了!”他的样子很温厚,交领深衣,额发梳至脑后,长留于后.两侧垂鬓随风.腔调也很温柔,“在下昆镜,本在此正坐冥思,听到了声响才好奇观望.”
这让碧岚有些尴尬,
而他则望着碧岚的杰作,“暴虐之气.”如此评价.“而暴力没有正邪之分.暴力就是暴力!”
“知命,方惜命.你让我想起了自己.”他说这一句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瞟向碧岚.最后轻声叹息.“不要像我,将自己埋没在仇恨之中,追逐着那只怪物,用命燃烧着憎恨.倒头来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一头令人畏惧的可怕野兽.”他苦涩的说,“我们很像.不……不对,应该说……不要向我一样.”
“昔年我年轻气盛,志在天下,不欲囚此至终.于是游渡四方,在南海海口,结识了一位叫做西克的异国冒险者,我们相谈甚欢.他虽出身亥惧,却能言善辩,精通各种语言,他开阔船队,邀我同行,于是我便跟随船队渡海远行,云游各方诸国.在经历了海洋和暴风的洗礼之后,最终疲惫不堪的在远西一个号称「自由国度」・议达拉的国家停歇下来,年轻的我,忽然迷恋上了其独具一格的风貌,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她长发金荧,美如夏日,宛若庭花...那双眼睛就连静默时都如同阳光一般闪耀.”
他闭上了眼,“我们历经艰险,终于证明了她口中所谓的爱...我还记得,我们在西洋诸神石雕下起誓,被留着长发的白衣僧侣和长辈们祝福,受着伙伴们关切地嘲弄,在阳光湖畔一起跳着另一种歌舞,他会嬉笑我舞动刺剑时刻的木敦样子,散步时总爱跟着我的脚步,她说她喜欢我蹩脚怪异的东方语调,她想了解我的国家,想了解我的家人...苦尽甜来...却是好景不长...她患上了重病,日夜呆在白色的房屋与阴冷的气体作伴.”
他眼眸中逐渐燃起一层深不可测的狂热.那是一双疯狂的眼睛,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恶意.“某天,一个身着黑袍,自称夏尔米的西洋法师找上了我.自称能治愈她的疾病.那混蛋宣说她被邪灵附体,因而染上怪病.在接二连三的蛊惑下,我动摇了.自持来自异国,无权无势,实在没有被骗取的资本.故此反倒是相信了.”
“我引领着那家伙来到她家,用笨拙的西洋话与他父亲交谈,而他父亲则告诉我毫无必要,那疾病并非不可治愈.而我,因为那份忽然冒出的自尊苦苦央求,从而犯下了不可挽回的过错.”
他陷入回忆,“黑色的羽翼,圆形的血色图案,白色的房屋和奇特的味道.”他的手,握成拳头.臂上的手链滢滢闪闪,遂即便被恶意一般浓重的黑色淹没成丑陋的尖刺兽爪.不由得让碧岚紧张的猜想他会不会再次变回那个黑白混杂的怪物?
“发生了什么?”碧岚俏声道.
对方双眉深锁,“那家伙居然偷偷在我身上施展了某种古老而深邃的技艺,一度令亡灵在我身上舞蹈.而……而活人看到它……只会被深深的碾碎.我无法控制……我犯了错,这是我的过错.”
碧岚沉默了,
“对不起,你不该了解我的苦楚.”他深呼吸,抑制着自己,看了碧岚一眼,“但劳烦铭记,我的提醒.”迈着沉重的步伐独自离去.
天边烂然,重峦叠嶂俏红昏.这祥和恬静的国度所拥有的赤色云霞温柔得让人沉醉.
碧岚在路途中走失,经过一片花海.这时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色绒物向她跳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见对方温和乖巧的贴着她,才稍歇放松了防备.久之相处反而因对方的存在欣悦了,她双手欢迎,小小的绒球动物因此跳入了她的怀中.
远处,有一个女人,弯下身子温熏着花香.互衬着黄昏,让人恍若置身于画中的场景.
她也注意到了碧岚,微微点头,十分友善.
“你好.”
碧岚这才看清――对方正坐在花海中,被彩色的蝴蝶所包围.她衣着轻褛,胸口露出海蓝色的内衫.佩戴四种颜色的珠环.头盘锥髻.细眉流鬓.清丽绝伦.原本静默的眼神.也因为下颚微微的美人沟,变得生动而大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好美.
女人则看着碧岚肩上的小动物.“没想到只会穿梭在迷幻之间的幻兽.也会安静的跟随着主人在这里出现.”
等她说完,小动物跳入了花海.愉悦的在其中翩翩起舞.而碧岚正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突然,起风了.
“他走了.”对方轻盈起身,取下一朵花赠予于她之后遥望东方.“相见之后只有片刻的问候,而今我能爱的,只有这片独属于我的方寸之地.”
碧岚一愣,“那我该离开吗?”
她反笑,“不,不必.你不是……”
“不是?”
她摇摇头,“没什么.”
“可惜.”
“哦?可惜什么?”
“美丽的花海倘若围上高墙,岂不是可惜?”
她听完,不由苦笑.“我是素还如.你呢?”
“碧岚.”
素还如忽然注视着她,“你便是碧长宁的女儿?我哥哥与你父亲交际很深.我知道你,只是……”她闻到了朦胧的芳香,“我不清楚,你为何会愿意跟着鲁道夫他们来到这白川流沿?”
“他们说,这里安全.”
她莫名注视着碧岚良久才道,“就这样开始慢慢布局是吗?用安全之名来让人被迫放弃自由的权利.”素还如提醒她,“小心啦!慢慢的,会剥夺更多东西.”
她颓然领悟,有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对方是在暗示,自己何尝不是墙中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