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去多久,李灵飞再次有了知觉时,耳边却听到潺潺的水声。
哗啦啦……
四面八方都是水,澄净的,透明的,像少女的眼波。水不停地流动,流入李灵飞的鼻孔,耳朵,眼睛。但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还是在陆地上,可以随意呼吸。
自己好像……还没有死!
一带清流从山岩间流出,水中有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哗哗流水间,晶莹剔透的水珠不断拍打着岩石,然后飞溅而起,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打在李灵飞的脸上。
冰冷的凉意把李灵飞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睛,却又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李灵飞吃了一惊。
这里是一个阴暗的石洞,洞里全是水,此时娜拉不停地在打李灵飞耳光,看见李灵飞醒来,她总算停手了。
摸着又肿又痛的脸,李灵飞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你个王八蛋干吗打我脸?你再打老子,老子立刻给你翻脸!”
娜拉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灵飞,满脸狰狞道:“再敢骂一句,就死!”
李灵飞心里一跳,继而恍然大悟,此时肯定进入了娜拉一直想要来的地方,现在娜拉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李灵飞立刻笑容可掬,这老灭绝杀掉自己就像捏死个蚂蚁那么容易,眼下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不服软。
娜拉冷哼一声,继而目光四顾。
静!
四周出奇的安静,只有流水声,偶尔一阵轻风过。
李灵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周围的空间不可谓不大,往上看,蓝天白云,一望无际,全是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正前方有着一栋石门。
好像是在一个峡谷里。
李灵飞心下奇怪,明明被那什么盘古玄蛇吃了,怎么此时……他捏了捏脸,有知觉,有心跳,有体温。
自己没有死!还活着!
这老巫婆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怎么又会来到这里?
这又是哪里?
李灵飞惊异之际,回头看看娜拉,只见她站在那一面石门前,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我们……是在那个大蛇的肚子里么?”李灵飞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娜拉冷笑一声,点点头。
李灵飞心里一蹦,这一次与初入云墓之时倒是有着殊途同归的样子。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过来。”娜拉阴沉道。
李灵飞不敢迟疑,立刻点头哈腰,娜拉一指石门,道:“推开门。”
李灵飞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这老灭绝站在门前这么久,自己不推开,干嘛让我推,难道有机关。
“额,好,”李灵飞口中应声,但却一步三摇地向前走,故意拖延时间,又狠狠吞口口水道:“这石门后面该不会……”
娜拉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
娜拉伫立在石门前,忽然……
鹰回头!
四目相对,李灵飞望着她那恶毒的眼神,没来由地打了颤,而想要说的话也根本说不下去了。
“在敢迟疑,立刻死!”娜拉恶狠狠地道。
李灵飞心中害怕,这老灭绝都不愿推门,谁会知道门后面有什么,虽然不愿,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虽然在肚子里痛骂娜拉,一直骂到他老娘老奶奶,但李灵飞还是很识相地听她吩咐。
刚到走到室门前,忽然一怔,石门上也有着刻字,也是一首诗歌:
人生是何物,百年一场梦。
莫问梦醒时,图乐在梦中。
这字迹倒似与通天树旁边的那块石碑之上的大字及其相同,似乎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笔势行草,字字珠玑,九转十八弯的强劲笔力入石三分,而诗歌,亦是……华章。
李灵飞也是读书人,虽然科考秀才落榜,但并非白衣,十四岁时高中童生,平日里也喜好舞文弄墨,八股文章,诗歌词赋,也懂得一些,但此等青诗。李灵飞自问还作不出来。
想来这个题诗之人,也是文人一枚。
“发什么楞,”娜拉恶狠狠地道。
李灵飞一怔,转头一看,登时一惊,也不知这老巫婆何时退到了三尺之远处。
奶奶类个熊,她是站在了安全地带。
这门后面到底会出现什么?
李灵飞心里害怕极了,可是不推门势必要遭老巫婆毒手。
眼一闭,心一横,李灵飞双手推门。
石门看上去及其沉重,其实并不沉,李灵飞只是微一用力,只听‘嗤嗤’的声音传来,石门被打开了。
李灵飞心惊肉跳,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没什么机关,当即松了一口气。
门背后,是一个及其浩大的石室。
娜拉见石门被推开,也没什么事情,当即跑了进去,李灵飞也跟了上去,四下打量一眼。
这个石室就像是一个得道高人闭关修炼的地方,有树藤、有花草、有水流。
侧面还有着一条小溪,也不知水源是从哪里流进来的,哗啦啦,水里有着荷花,荷叶,还有花花绿绿的鱼儿。
小溪边是一个石桌,桌上放着水壶水杯,但却都不是瓷的,也是石头做得。
地面上,铺了一层落叶和干枯的树藤,有些叶子还带着绿色,有些则已枯败,开始慢慢腐烂。
到处都是灰尘,这个石室仿佛荒废了许久。
李灵飞茫然地抬起头来,在小溪的另一面洞顶,有几处是露天的圆口,一道道光柱照了下来,光亮如烟,灰尘轻轻飘荡在光柱里,让这里更显得幽暗而神秘。
就在他的周围,还有许多犹如虬龙般的树枝澜藤,几许古藤缠绕在怪石山岩之间,野草新绿,苔藓青青。
这个山洞极大,深邃而幽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显露出一股原始和野性的味道,这个感觉让李灵飞喉咙有些发干。
然而,望着这一切,李灵飞忽然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多少年前曾来过这里。
太奇怪了。
李灵飞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沙……”
低沉而轻软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灰尘飞舞,怪异的落叶一层,也不知道在这荒废的所在累积了多少岁月,一脚踩去,像是踩在绵软的布帛上,几片枯叶翻开,有三两只黑色的小虫从叶片底下爬了出来,动作迅速地跑开,很快又钻入到旁边的叶片下去了。
沙沙的脚步声,开始在石室里缓慢地响起,李灵飞全身绷紧,忍不住走向石桌,望着眼前的这一切,真的很熟悉,可是,自己真的没有来过这里。
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小溪流水,荷叶新绿,荷花鲜艳,一股清新的味道直冲肺腑。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样,李灵飞一路走到是桌前。
很熟悉,真的很熟悉,而李灵飞似乎早就知道这石桌上也有着刻字一般。
是的,石桌案子上却有刻字,同是一人所提,亦是诗歌:
问君何日能相见,仙桥何期重现天。
你问何时能相见,我已寻你三千年。
“三千年……”李灵飞喃喃自语,此人到底是谁呢?
这个题诗之人,似乎就是自己,可是……很怪!
李灵飞仿佛能想象到当初此人在此题诗的一幕画面。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李灵飞这样想着,愣怔片刻,又低头看,诗歌下面还有着不少小字:
世事流转间,苍海亦会成桑田,除却天与地,又有谁亘古不变?
看林中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如果,不幸福,如果,不快乐,那就放手吧;如果,舍不得、放不下,那就痛苦吧。我放下了尊严,放下了个性,放下了固执,都只是因为放不下……她。
李灵飞木然呆立,很奇怪,自己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心酸,这个‘她’,又是谁?
字体虽是行草,但很工正,而隐隐约约间,这些字似乎将会脱离石面,飘飞起来一般。
无尽的怪异,牵扯了多少往事,真真是有着……字生白烟之意。
李灵飞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居然让这个男子如此痴情,不过,这个‘她’字,指的应该是这男子心间的一种……思念。
李灵飞深呼一口气,转身离开,只见巨大的石室中,还有着不少浑然天成的石柱,不过侧面的那根石柱已然坍塌了一半,尽管如此,也无法掩盖这里的建筑恢宏。
简直是……夺尽了世间造化。
而能居住此等造就的石室之人,只怕也非等闲之辈。
空旷的石室里,看不见一个人。
李灵飞壮着胆子,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此时娜拉倏地掠起,也不在管李灵飞了,向石室深处冲去。
李灵飞觉得很好奇,就跟在他后面。
穿过曲折的回廊,前方是一个露天的石室,上面的光线倾斜、射进之处,似乎有着烟尘飞舞。
静谧而怪异的气氛很压抑,李灵飞屏住呼吸,目光四顾,同时心里也升起一股奇怪感觉,还是哪一种感觉,这个地方,自己很熟悉,似乎之前来过这里。
太古怪了!
跟着娜拉走进石室,一具庞大的、骇人的怪物出现在视线中。
是一头鹿!
它周身下上颜色各异,红、黄、白、绿、紫、青、黑,总之数不清,颜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