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沉,杂务房所在的小院内寂静无声,其中一间漆黑的卧房内,原本在床铺上闭目打坐的边遥,忽然睁开了眼睛。
虽然在刺杀的过程中出了差错,目标人物段天良并未受伤,但实际上,这对边遥想要的结果影响并不大。如果王府内的那些人并不是傻子,应该很容易发现自己真正要刺杀的人是段天良。现在只有静等王府对此事进行调查,然后将“刺客”的身份怀疑到自己身上就行。
思虑了片刻,边遥往床头叠摞着的棉被上一躺,发出连声叹息。这次的行动并不算顺利,意外之事接连发生。先前杀错人倒还罢,毕竟目的还是达到了。在夜尸子的原先制定的计划中,仅靠那个无法被人查探到的神秘梦境,就能够确保自己受到怒王的重视。若是没有出现意外,边遥并不会暴露出自己能够使出梦分身的能力,这既可以算是一种保命手段,也可以说是一个分量极重的筹码!在刺杀之后的逃离过程中,他原打算先躲到假山石后面脱离那些护卫的视线,然后再将梦分身解除。谁料在最后的节骨眼上,横空冒出个护卫总管,一个结界就将自己的计划打空。
不过,心情不快归不快,边遥心底很清楚,意外总是难免的。长吁短叹了少时,他慢慢静下心来,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边遥猜不出王府会有怎样的动作,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他决定尽可能演好后面的戏,将事件的结果往原计划上拉拢或是推进。
******************
怒王府的前府与后府之间,仅有一个相连通的门,在这唯一的进出口处却并没有人看守。因为想要进入后府,必须持有一种特制的玉牌,否则会被设在门口的触发式结界所阻,所以并不用担心会有人从前府偷偷闯入后府。
护卫总管钱御乃是一名中期梦王,统领王府内的所有护卫,负责前府的安全,直接听命于怒王,亦服从与王府第一供奉玉面尊者的命令,拥有一枚可自由出入后府的特殊玉牌。除此之外,其还掌握着前府所有的隐藏结界,并且能够随意控制。
当“刺客”从结界内逃脱后不久,护卫副总管闻讯赶到,并指挥手下在前府搜寻了起来,至于总管钱御,在西护院做短暂的停留后,就独自从西护院匆匆离开,朝后府赶去。
来到奉尊殿外,钱御停下脚步,站直身子朝殿门内恭声喊道:“护卫总管钱御,有事禀报尊者!”
未闻大殿里有声音传来,却见钱御忽然一点头,迈步走入殿内。
大殿尽头的晶石地面上,摆放着一张黑色的石质蒲团,在夜光石的映照下,可见一名白脸黑袍老者正在上面闭目打坐,老者自然就是王府第一供奉,玉面尊者。
“这个时间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玉面尊者开口问道,语气淡淡,连眼睛都未睁开。
“禀尊者!方才有刺客潜入西护院,据推测是为了刺杀一名叫段天良的护卫,不过在逃至映月湖时被我用结界困住,结果发现那只是一具梦分身。”钱御微微低垂着头,不紧不慢地回道。
听闻护卫总管的话,玉面尊者缓缓睁开了双目,“有人使用梦分身潜进王府刺杀一个护卫?这事倒真是蹊跷的很!死了几个人?”
“仅有一人受重伤,并无性命之忧!我已向护卫询问过情况,当时段天良与另外一名护卫在自己房间里喝酒,听见有人敲门后,那个护卫就起身去开门,没想门刚拉开半尺就被突如而来的一剑刺中了胸口,所幸没有触及要害,捡了条命!由于那个房间里住的是段天良,而那个被刺伤的护卫只是偶然去喝酒,所以我才推测刺客原本要杀的人是段天良。”
“一位梦王不惜耗费大量灵力,利用分身潜入王府刺杀一个护卫就已经很奇怪,结果刺杀行动竟然失败了,这就更加不寻常了!既然你见过那个刺客,你认为他处于梦王境界的哪个阶段?”玉面尊者怪笑一声,苍白的老脸上竟透出几分玩味之意。
“请恕我直言!我认为那个刺客并非是一名梦王的分身!据追赶的护卫反映,无论从逃跑的速度,还是从身法上推断,他都不可能是一名梦王,顶多只有初期梦狂的境界!而且从话音听来,他的年纪似乎并不大,绝不会超过二十岁!”护卫总管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怪异,似乎他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持有几分怀疑。
玉面尊者斜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声音是当不得真的,那人也许是故意改变自己的声音以此来迷惑你,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以你如今的境界修为,若是使出梦分身,能够维持多久?”
“即便耗尽本体的灵力,也支撑不到一个钟头,顶多维持三刻。”钱御答完后愣了一下,接着迟疑道:“尊者的意思是?”
“虽然有极少数人在梦狂境界就能够凝聚出梦分身,却无一人可以将分身的存在维持百息以上。所以对梦狂而言,就算习会了分身术,也没有什么作用。就像大皇子,虽然他也能够凝聚出梦分身,但是仅能支撑四十息左右。梦分身这个术,实际只对梦王及以上境界的梦修者有用,然而即便是初期梦王,也仅能将分身维持一刻钟左右。”
说到这儿,玉面尊者冷笑一声,从蒲团上立了起来,说道:“我且问你,就算那个刺客的本体就在王府大门外,从他潜入王府开始算起,直到被你困住后不得已解除分身,这期间大概有多长时间?”
“这个……”护卫总管稍作沉吟后,开口道:“粗略算一下,至少有五分钟之久,或许可能还不止!虽然他被结界困住的时候依然蒙着脸,但直到他解除分身,我也未从他的话语和眼神中看出有灵力不支的迹象。可如果真是一名梦王的分身,那他逃离时的速度也未免太慢了一些。难道说他隐藏了真实的修为,逃跑时故意将速度放的很慢?似乎根本没理由,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那个段天良是否在外面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坏事?”
“应该没有。这些护卫几乎一年到头都没机会离开王府,就算偶尔外出办事也非独自一人,若是有什么情况我肯定会知道。”
听了护卫总管的回答后,玉面尊者沉思不语,在殿内来回走了几步,扭头说道:“先不论那个段天良是否真的做过什么极恶之事,或者在外面冒犯过谁。假设刺客潜进王府真是为了杀段天良,他又是如何得知段天良住在哪间屋子?你想过这点没有?也许那个刺客只是随便挑了一个人,恰巧段天良所住的房间被选中,这也是有可能的。”
钱御神情微滞,凝眉略作思索,开口道:“或许那个刺客就是王府内的人,所以才有办法知道段天良的卧房。刺客一直用黑布蒙着面,可能就是因为怕被认出来,会不会是刚招入王府的两名供奉……”
“不会!本尊一直盯着那两人,他们成为供奉后就一直埋身在供奉院里修炼,偶尔与其他人互相探讨,交换心得。在我设下的结界网内,没人能够避开我的察觉偷偷离开供奉院!”玉面尊者冷冷地说道,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傲色,,好像对护卫总管的质疑感到非常不快。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有些巧,距祭春节仅有一个月的时间。既然排除了两名新进供奉,还有另一种可能,在那些新招募的下人当中,也许有人使用了隐匿梦境的秘术,避过柳老的探查。”
“那也不可能!据本尊所知,整个梦仙大陆上,可以隐藏梦境的秘术单手可数,并且那几种秘术仅存在于传闻之中。”玉面尊者几句话就否定了护卫总管的猜测。
钱御略微迟疑了一会,低首说道:“这种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其中明显透着古怪,属下觉得是不是该趁早让王爷知道此事?”
“要不要让王爷知道,本尊自有判断。”玉面尊者猛然一甩袍袖,坐回到蒲团上,沉声说道:“此事疑点重重!暂时还不清楚刺客的真正目的,不必打扰王爷静修。为防万一,我会一直守在后府。你先去做一番详细调查!有任何疑点或是可疑之人,及时通报本尊。”
“遵命!属下告退!”钱御不再犹豫,对玉面尊者躬身一揖,转身退出了奉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