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掌门花绍棠,号称当世的天下第一剑。并非为了六道而六道,一世修行最终都是为了手中的剑。
人道的剑意悟性,灵道本命灵剑的承载能力,妖道强横的灵气,精道分裂出一百二十八个分一身全方位无死角的攻击覆盖,魔道身外之身化作一团魔云的攻击范围压制,以及,鬼道无限吸收“能”才有可能达到的绝对低温。
一百二十八条银龙擒在手中,从各个角度喷吐出一百二十八道银青色气流,似缓实急的弥漫开来,锁死了云九章身边的全部空间。
花绍棠垂眸敛目,神情淡然一如他手中的剑:
“师父活着的时候告诉我,剑意之上,还有域。那是鲜少有人达到,即便达到了也几乎不会在这世上施展的境界。
“我不知前人是如何做到,但是在五百年前,我终于借助六道□□的方式,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极寒剑域’。”
云九章拼尽全力的催动时间加速,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在越来越慢,他对寒冷的领悟没有那么深,甚至对时间也没有。
他不能明白为什么永恒流动的时间也可以被动住,即使逆转也会迟滞得一片粘稠的液体。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思维的感知也是头脑作为载体的,所以你逆转自己的伤口时,也不能对自己的大脑下手。当脑髓里流动的思维传导介质也陷入了永恒绝对的静止时,你将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花绍棠掂了掂手中的剑,“三转太危险,我还不想把整个世界冻住。冻一个你……灵剑二转的承载力就够了。”
四面八方的白息汇聚在一起,一百二十七条银龙直接俯冲到无妄海面上,然后爆散开来。
因为弱水不是水,整个无妄海上空的水汽十分稀薄。
云九章被有限的水汽封锁住,满脸不敢置信的惊恐,凝成了一座永恒的冰雕,停驻在平静得连空气都再无一点流动的水面上。
一百二七名爆掉了手中银龙的花绍棠,渐渐虚化,八合四,四合二,二合一,缓缓收起六道具现,最终只剩下一个白衣白发,双手持剑的俊美青年。
足踏高空,法袍翻飞,花绍棠此时的立足之处与那杀神的冰雕相隔十分遥远。
缓缓叹一口气:“这样冻上一千年,怎么也该死了吧……”
那一片绝对静止的剑域之中,花绍棠自己也是进不去的。
剑意当然没有豁免主人的属性,否则剑修岂不是连自杀都比旁人费劲。
无妄海上,三百里方圆,五十丈高矮,远远看去一片真正的死寂,尚有雪花凝固其间,晶莹的六角凝固成永恒美丽的一瞬。
花绍棠掏出腰间的昆仑玉牌,各种奇异的文字乱码,已经把玉牌刷得快要爆掉。
混不吝的掌门人一眼都没看,直接调出“牲口”的名字,发过去一条:“打赢了。原来神这么菜!”
在地震和海啸缓和之后,世界范围内的通讯紊乱就已经恢复。邢首座的回复立刻踩着翩然的节奏飞过来,字里行间几乎能读出他眉飞色舞的愉悦:
“师父威武!掌门霸气!撸死了?”
花绍棠瞄了下面的冰雕一眼,琢磨一下,沉着的回道:“应该是……封印了?反正神已经冰成了一根棍子。”
南海这边。
昆仑邢首座一身破烂衣衫,都是刚才跟蓬莱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亲身冲锋刮的。僵尸天赋再生之能,皮肉恢复得很快,衣服却之能暂时这样破着。
一眼看到回复,整个人都不好了,“嗷”一声跳起来:
“师父你快把那神棍敲碎,那东西再菜也留不得!”
一旁薛无间同样皮肉没事儿,衣衫破烂,啃着一块干面饼,险些被邢铭的“嗷呜”噎着:
“打赢了蓬莱,大家正高兴呢,你嗷什么?”
邢铭瞪大一双黑眼圈,压低声音道:“我师父把那个干翻一群合道的杀神,留到千年以后了。”
薛无间“嗷”一声,跟邢铭黑眼圈瞪黑眼圈:
“快快,让花掌门继续怼,怼死他!千年以后鬼知道还有没有人能撸得过那祸害!”
邢铭低头看一眼刚发热的玉牌,直接递到薛无间眼皮底下给他看。
上面写的赫然是:
“能敲碎早敲碎了,我自己冻得剑域自己清楚,所有攻击进去就冻住,挨不着神棍的边儿,只能让它在中间冻着。”
薛兵主跟邢首座眼圈对眼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薛兵主终于忍不住,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道:“花掌门到底冻住了多大一片地方?”
邢铭叹口气:“你能先让我高兴一会儿,等等再问么?直觉告诉我,问完我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薛兵主眨了眨眼,拍拍邢铭的肩膀,一脸看透红尘沧桑的了然:
“认了吧,你就是这种,替人收拾残局的命。”
邢首座看起来还想再挣扎一下。
奈何残酷的命运早把他钉在了坚实的土地上,没给半点扑腾腿脚的机会。
“牲口:
速想个办法保护封印,不对,是保护封印之外的人。
无妄海上,方圆三百里,有进无出,来一军团灭一军团。
我先在这盯着,你快想。
速!速!速!
昆仑我最大”
邢首座认命,马上开始着手,立志当个完美的背锅侠。
苏不笑又一次被抓壮丁,几乎是被邢首座夹在胳膊底下带着,听说了花掌门封印杀神的事情,没先着急那三百里有进无出的死地。
眯了眯眼睛,忽然道:“那杀神应该是活着的……”
邢铭眼皮一跳:“理由?”
“大长老没有立刻来南海。”苏不笑道。
邢铭略一思索,惊醒过来:“天羽皇城的禁空没有失效!”
苏不笑点头:“据我所知,这世上没有什么力量是永不消散的,禁空也不应该是。那么它只能是跟剑意留下的痕迹一样,除非本人去抹掉,否则人不死,剑意不消。”
邢铭立刻昆仑玉牌联系苏兰舟:
“大师伯,天羽帝国如何?”
却收到苏兰舟这样的回答:
“小棠切断大陆的那一剑,正好劈在了天羽帝都的上空,炎山填在了无妄海中间,成了大陆桥。我们在搜救活人。”
邢铭一腔打了胜仗的喜悦,直接被这盆冷水浇灭了。
半晌,才回复道:“如果需要人质交换,答应云家的一切条件……”
苏兰舟只回了三个字:“我省得。”
……
巨大的钢铁飞船,沉默无声的飞翔在低空。铁灰色的质感,没有五彩的炫光,十分不符合这个时代修士的审美。
船头一只超大号的探照灯,射出穿透力极强的光,亮白色的光速,在地面上来回舔过。
另有数百艘画风相似的铁灰色单人小舟,密密麻麻的游弋在钢铁大船的四周,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空中舰群。
苏兰舟站在船头,开到最大范围的神识感知里,并没有察觉到一个活人。
一颗心就渐渐沉了下来。
而他身边的人员组合,则显得相当另类。
恐怕邢铭也绝对想不到,所谓的“我们”,既不是大长老苏兰舟带领昆仑弟子,也不是惊鸿剑苏兰舟伴同一众合道,而是……
一个龅牙修士微笑的坐着,他的身后立着一名相貌精致的长发青年。
而他们的对面,则是一个面貌平凡,身材平凡,但坐在这里怎么看都最不平凡的凡人。这凡人看着龅牙修士的目光还有点不忍直视的克制。
龅牙赞叹的道:“这么大一艘宝船,据我所知,便是元婴期的炼器大师,也要制上十年八载,多宝阁出手就是一百艘,实在是人才辈出之地。”
凡人打个哈哈,倒是毫不客气:
“好说,好说。我打小儿的梦想其实是上航空母舰当飞行员,可惜后来个子长冒了,飞行员不要。于是就耗上了航模、船模这套东西,来这儿淘到第一桶金,干得第一件事儿就是想办法造个航母出来。家底都耗光了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在修□□其实没什么卵用,机械工业的最高造物,在这儿唯一的优势也就够大。在船都会飞的情况下,连原本的飞机都变得很累赘,换成了从侧舷放出去的单人舟编队。
“可是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也没舍得把这些砸光了家产的梦想拆了。说来惭愧,其实多宝阁并没有元婴期的炼器师,散修嘛,金丹已经是高境界,做这船的五百多个炼器师,大部分都是筑基期,如今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不在了。
“没看到自己的作品派上用场,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大约有些遗憾。我当初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这船造出来会令世人震惊……”
龅牙摇头微笑,长得虽然丑破天际,风度却很好:
“虽然晚了许多年,但这一百多艘船,的确是令世人震惊了。至少整个天羽帝国经历了这场灾难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它们出现在眼前时的感觉,事实上,已经很久没有什么能如此震撼我了。”
一百多艘钢铁怪物,穿过飞扬的大雪出现在众人眼前,并且从船上大声广播着:“天羽境内的所有幸存者,不论国籍、不论民族,不论物种,为了您的生命健康请立刻登船,我们提供热牛奶和温暖的上下铺。”
那一刻,所有被找到的人心里只能想到三个字――救世主。
然而这些钢铁怪物的拥有者,却很是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值什么,反正我钱多得没处花,时间也多得没事做。”
龅牙脸上的笑容明显空白了一瞬。
回过劲儿来刚要开口,昆仑大长老突然面无表情的插嘴,脸上的褶子为了诠释这四个字,都几乎自动展平了:
“我说陆百川,你先别忙着跟百里阁主套近乎,解释清楚,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儿?”
一句话,说出四五个重音词,每一个都盖过前一个,足见大长老虽然脸上还绷着,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陆百川看了看苏兰舟,挺为难的叹气:“我也是合道期修士啊……”
苏兰舟没听懂:“?”
百里欢歌压根就没听,他受不了陆百川的龅牙,直接起身去慰问获救的天羽帝国老百姓了。
陆百川于是耐心的跟苏兰舟解释:“仙灵宫的战歌传承,是不可能传给白镜离这个外人的,所以就传到了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