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铭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结束全部杀怪的战斗,怪是杀不死的。”
花绍棠挑着眉毛疑惑:“上古神怪弄不死,不是上次知道饕餮在死狱被宰了,就已经确定……”话音突然一顿,花绍棠难得的变了脸色:“你是说……”
苏不笑这个人精子刚好站在旁边,愣愣的就接上了下面的话:“所有的怪,都是杀不死的。”
在场的一千多个剑修,以及剩下的几百名内门非剑修,头皮都炸起来了。
那可是,所有的怪!
上古神怪不死,这事儿不少人都已或多或少的清楚。并且对他们来讲,其实不算太坏的事情。
上古神怪战力太强,杀死一只耗费的人力物力时间,直逼天文数字。可如果这东西,如果每一种从头到尾只有一只,困住它理论上是很困难,可再困难毕竟也是一次性劳作。
还有人幸灾乐祸的想:蓬莱那帮二缺,就这么任十几只上古神怪憋在死狱里,也不知道营救一下,白白送给了咱。
可如果所有的怪都是杀不死的……剑修们打了个寒颤。北部雪山,南海战场,各大秘境,漫山遍野都是怪,战场上的修士们正在不停的同它们战斗。
每时每刻都有修士或者凡人在死去,而它们却不会死?
杀不完,除不净,那仿佛无穷无尽怪潮岂不是成了一场没有终结的噩梦!
那……不杀了,和平共处行不行?大不了把南海和雪山让给它们。
别傻了,怪是要吃修士的。你愿意和平,也问问人家怪干不干!
看看那些散修,看看那些小门派的低阶弟子,遇上零星漏网的怪兽,就是鬼哭狼嚎任人宰割的下场。无色峰下附庸过来的人还少么?
要没有大门派的强大战力在前面顶着,只怕都死得绝了户了!
可大门派的强大战力,又不是你们家的看门大爷。人家肯顶在前面干,是等着把怪潮灭了,修真界恢复老秩序,他们又可以享受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既得利益。
就算是有教无类的昆仑,高阶战力不停的死下去,这战争又没个结束的,你看它愿不愿意给整个修真界看大门?
看看这三年的消极抵抗,大行王朝的国土已经被鲸吞蚕食了五分之一。
三年前惨败至此,可不是蓬莱的突然袭击一下敲定的。
那是……集合了整个修仙界的力量,都已经有了顶不住的迹象啊……
所有人都望着仍然僵硬难以起身的鬼修。
花绍棠开口,说出了众人的心声:“邢铭,你死活要上那个岛,是看见了什么?”
花绍棠是没有多少心机的,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可高胜寒却是警醒的,立刻出言提醒:“掌门,邢铭刚醒,不如先让他休息,其他事回头再问吧!”
邢铭却道:“不必了,四儿。这种消息,是必须要公之于众的。”
高胜寒张了张口,最后选择了沉默。
于是刚刚从神识受伤中缓醒过来的杨夕,就有幸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般的第一手消息。
原来,在闻人无罪向花绍棠告知,上古神怪杀不死之时,邢铭通过“珍馐锦盒”向杨夕做过确认。
回报给花绍棠的,只是饕餮的确可能是近期才死。上古神怪不死,从头至尾只有一只这个猜测,属实的可能性很大。
可他一向谨慎周密,比旁人想得更多。
是以心中仍存疑虑――蓬莱如果重新得到了上古神怪,不会不知道地下有人能够消灭它。就这么放任?
而且神怪憋在南海地下三年,战场上再也不曾被动用过。难道蓬莱就不觉得是损失?
神怪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还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
邢铭用心想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个,早该察觉,却被忽略的可能。并为这个可能,脊背发寒。
他一不留神扫见了,之前准备传给杨夕,却因为画废了没传出去的饼。
“何物困住,人,地势,怪?”
那丫头是怎么答得:怪,然而很特别的怪,很大很大的怪。
邢铭一阵恍然,小丫头年纪轻,没受过许多年修仙界知识熏陶。所以在她眼中,上古神怪就是怪的一种而已。
那上古神怪杀不死,那普通怪呢?那成千上万,数之不尽,来势汹汹的怪潮。
会不会,也是杀不绝的?
如果这样,那怪潮的怎么杀都不见减弱,似乎就说得通了……
这个猜测太可怕,邢铭没有声张,而是给战部三位在外带队争战的次席下了死命令。尽一切可能,消灭所有会飞的海怪,直到我回来为止。
海怪之中,会飞的十分稀少。
所以这个任务的难处不在凶险,而是战部弟子必须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派出斥候,打探哪里又出现了会飞的海怪,然后再扑过去剿灭。
邢铭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带队赶到了蓬莱。
“一棵树,一棵大得无法想象的树。上面不停的结出透明的蛋,怪就是从里面孵出来的。树冠是飞行类的怪,中间是走兽类的怪,树根下面是地下的怪。树上长出许多腾须,腾须垂到水里,水生的怪就是从那里面孵出来的。
“我还看到一颗被围拢在树冠中央的特别大的蛋,如果没看错,里面在孵化的是凤凰。”
这样的场景描述,几乎让在场的人全部震碎了常识三观和思维。
“那怎么确定,这些怪就是我们杀死的那些?”
“首座,那你怎么可能出得来?”
“树上长出怪来?走兽从蛋里出来?”
邢铭昏迷的时间很长,对于他来说那震撼的场景也不过刚刚过去而已。
他镇定心神,尽量用容易理解的语言叙述:“我走之前,特意交待过战部在这段时间倾全力扑杀飞行怪。大师兄也在召集民间人手同时做这件事。而我在那个岛上,亲眼看到树冠上的飞行蛋很多,绝不是我们平时遭遇飞行怪的比例。
“而且……”邢铭顿了一顿,深黑的同仁更黑了一点:“我亲眼看见那树冠上同时生出几百个飞行怪的蛋。”
“可这依然不能确定!”说着话的是苏不笑,他看起来一脸崩溃的样子:“这只能说明可能性很大而已。”
这也是不少人的心声。如果怪是杀不死的,我们还要活不要活?有这种杀不死的天敌在,我们哪里还有活路?
九薇湖则是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邢师叔,你这太个人义气了。你就没想过,你要是出不来怎么办?”
众人同时一惊。
邢铭看了花绍棠一眼,不说话。
却听高胜寒一声冷笑:“咱们昆仑邢首座多严谨个人,哪能犯这么低阶的疏漏。战部的遗书立好了吧,万一没出来,十有*蓬莱岛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海怪杀不死基本成立,可对?”
邢铭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有个朝夕相处了几百年的兄弟,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众剑修纷纷义愤填膺:“首座你太胡来了!”
高胜寒还要更了解邢铭一些,吊着眼梢儿刺人:“你们邢首座哪有胡来的时候,这么大的事儿,他跟谁说能放心?而且遗书多快呀,不拘有没有灵力隔绝,不拘有没有距离,前脚儿死了后脚我就能收到信儿。哎我说邢首座,那遗书有我一份儿吧,别是死了都没打算让我知道。那你这身后事可算的太精了哈!”
邢铭又叹了口气,知道高胜寒这事儿得念叨他挺久。
可是他也猜的没错,蓬莱第二海岛上,果然就有跟死狱地下一样的封灵阵。而他也真的差点出不来,直接弄死自己,真的是最有效的传信方式。
高胜寒看他这样儿,头顶上几乎冒火。
一扇子就想给还是病号的邢首座扇飞出去!
不过并没有飞多远,花绍棠把邢铭捞住了。
花绍棠关心的问题,显然更加直击根本:“那棵树,能毁吗?”
邢铭绷紧了嘴唇,这才是他觉得最危机的情况:“我开到灵剑三转,那树,文斯不动。”
花绍棠和苏兰舟同时眯起眼睛,若比手段,他们未必就比邢铭他们高杆。但要说经见过的风浪,遇到过的危机。
经历了昆仑创派的他们,还真不十分把灭门之灾,灭顶之灾放在眼里。灭世,或许能让那坚硬如铁石的心弦稍稍波动一下吧。
花绍棠于是道:“大师兄,准备一下,明天我去试试。”
苏兰舟干脆利落的接了一个字:“好。”
花绍棠又转回头来对着邢铭:“抬你回来的鬼修,并没见到你狂化的样子,说你是在海上飘着被捡回来的。你到底是怎么跑到近海的?”
邢铭深黑的眼瞳漆黑,眼睑微微垂下,似乎思量了一下,复又抬起:“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可能遇到了景中秀。”
“什么?”高胜寒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你的意思是景中秀救了你?”
邢铭摇头:“不,我不确定,那个时候我已经昏过去了。”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面有点东西,像是景中秀的。”
邢铭说的如此含糊,昆仑高层集体抬了抬头,有志异同的对视了几眼。
“接下来的,去掌门大殿谈吧。其他弟子,就地散开。”
杨夕也属于其他弟子,于是“被就地散开了”。就没能亲眼目睹,刚刚被自己费力救醒的邢首座,再一次被自己亲师父花掌门打屁股打到晕过去。
花绍棠亲手拎着板子:“邢小二,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作死都作出花样儿来了!遗书传信儿,你够有创造力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