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狗蛋笑笑,一把嗓子低沉而温柔:“孩子么,学坏了就教呗,谁能一辈子没犯过错的。你打他有什么用?他都让人捅成筛子了,也没见他改么。”
谭爹有点尴尬,看看自己的手掌心,“那该……怎样?”
南宫狗蛋走到谭文靖身边,掰开嘴看了看牙齿,又在肩膀后背等地方使劲儿拍了几巴掌。回过身对谭爹笑:“反正你也没有办法,不如交给我试试。”
抬手摸了一把头毛,对手感有点满意:“总能让他有个用处。”
谭文靖被摸得有点不爽……总觉得被当成了畜生。
跟着南宫殿主回山的路上,谭文靖顶着一脸被亲爹打出来的血,很执着追问:“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狗蛋殿主被问得神烦,终于一脸糟心的看着他:“你觉得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谭文靖:“还没发现。”
“不要妄自菲薄。”南宫狗蛋慢吞吞的开口:“起码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谭文靖:“……”
南宫狗蛋揪着谭文靖的领子,用脚踹着他往前走,“你都知道自己没优点,还问我看上你哪了,不是自取其辱么?”
谭文靖挺委屈:“那……是你说看上我的……”
“所以你在期待什么?”南宫狗蛋只瞅着脚下的台阶,根本不抬头看他,
“天降一个师父,发现了你身上连自己都没发现的闪光点,赐你一部绝世功法,从此功力突飞猛进,然后你干翻了杨夕,掀翻了残剑,推翻了花绍棠,当上昆仑掌门,迎娶无色师叔,从此走上飞黄腾达的人生巅峰?”
谭文靖:“……”他真是这么想的……
南宫狗蛋斜睨着他:“谭文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甜呢?”
谭文靖:“……”为什么有人要了,却觉得人生更悲剧了?
“我都还天天被残剑欺负呢,你那个全年龄垫底智力和资质,有生之年就不要多想了。白日梦对身心健康不好。”
谭文靖嘟着嘴,踢了地上一块石头。“你说让我有个用处的……”
狗蛋拎着他的领子继续往前,“嗯,给医修们做实验用,最近*标本有点不够。”
“……”
“另外教你一句话:人太要脸活不长久,太不要脸活不美好。以后把这话当座右铭贴床头上,一天背五十遍……”
“……”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糟心师父拎着混账徒弟走远了。山脚的另一块石头后面,骨殿殿主甘从春扶着一个徒弟的肩膀,一跛一跛走出来。
这徒弟一身贴身战甲,背后一柄两人高的长枪,做男装打扮。说出话来,却是个甜甜的姑娘家:“师父师父,你看好的师弟被狗蛋师父抢走了呐!”
甘从春淡淡应了一声:“嗯。”
“师父!这都今年第八次了,你也太不争气了。再这样下去会孤独终老的!”
甘从春淡淡看她一眼:“不高兴么?我两百年收不到徒弟,门下就你一个。”
小姑娘被看透了心思,吐了吐舌头:“师父,我不是故意多吃一碗饭拖时间的……啊!师父你别气,你身子弱气不得,我回去自己跪搓板!哇……师父你等等我!”
小姑娘扛着她的长枪,屁颠屁颠追着身子孱弱的跛脚师父跑掉了……
“师父,我以前是不是惹你生了很多气?”景中秀轻轻推开刑铭住所的大门。
三天三夜的高烧不退,水米未进,把个金尊玉贵小王爷耗得形容枯槁。孤零零的站在门口,逆着光,可怜兮兮的。
邢铭正在桌前编写一道名册,闻言转过头:“习惯了。”
景中秀也不用人招呼,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在邢铭身边的矮墩子上一坐。直接把脸埋在师父的大腿上。
“师父,我从前老觉着这世界不大真实,即使在这活了二十多年,听见什么战争,什么杀人,还是觉得离我特别远。就像做梦似的,我总觉着我还能回去。所以我不愿意花景王府的钱,不愿意上昆仑,我不想和梦里的东西牵扯太多感情,我怕回去的时候放不下。”
邢铭低头看着腿上的黑脑袋,一手捏着笔,另一手有点不知往哪放。琢磨了半天,十分谨慎的搭在那颗脑袋上,
语气倒是端得稳:“现在梦醒了?”
那颗脑袋在邢铭的手下摇了摇,带着点鼻音:“还是没醒。但是我发现,就算我故意去疏远,感情也会生出来的。我已经放不下了……”
邢铭忽然发觉自己大腿上湿了一点,并且这点有向着面发展的趋势。哭……哭了?!
昆仑山崩在面前都不会变色的妖孽邢首座,当场麻爪了,如临大敌!浑身僵硬,
“你,多趴一会儿。”
“师父,我想给昆仑做点事儿,给我找点儿事儿做吧。虽然我修为很水,又怕疼怕死,但是我脑筋还是好用呢。炼器、炼丹、驭兽、灵植,我都会一点。我还可以做后勤,筹备物资,我做生意很有一套的……”
景小王爷的灵魂正虚弱得很,没有敏感发现师父的大腿绷得硬硬的,絮絮叨叨开始讲述自己的本事。
刑铭面无表情的听了两个时辰,居然一次都没有打断。
等到景中秀趴在他腿上睡着了,他动了一下腿脚,感觉自己很久没发作过的僵直症,大约是又犯了。
刑铭面无表情的伏回案头,继续编他的名册。
“英灵谱
宗泽,终年三百二十一岁,内门弟子,师承大长老苏兰州,历任昆仑识殿殿主,战部三十二席,昆仑客栈掌柜……
胡灏,终年一百三十岁整,外门弟子,无师承,历任昆仑器居剑房房主,刀房鉴定师……
……
――苍生不死,昆仑不灭”
天色将暗,刑铭终于写好了这份名册,并将它束之高阁。
天色将暗,刑铭却没有点亮烛火。
夜色中,他想起内门祭典上,花绍棠亲自念给宗泽的悼文:“……碧血横飞,浩气长存,血肉烟灭于世,英名永存我心。无人敢忘。”
邢铭轻声嗤笑了一下,师父大约是注定了会失望的。
因为只要有一丝可能,他更希望每一个昆仑弟子,能够“血肉苟存于世,诨名湮灭于史。无人想起。”
他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徒弟,不论生前,还是死后。
景中秀因为会做生意,于是邢铭派给他一个器居剑房房主的差事,让他去卖剑,三个月内销量翻不了十倍就自掏腰包补齐。
师父总是残暴如斯,景中秀也是蛮酸爽的……我肯定是后娘养的。
杨夕听说以后,倒是多问了一嘴:“器居哪一房?”
“剑房。”景中秀依然在感叹他狗啃的人生。病了一场让他*上孱弱了许多,但是精神上好像也并未丰满强大起来。
“原来的房主呢?”
景中秀一顿,心里不舒服了一下,“好像战死了,在北部雪山。”
杨夕摩挲着手上的“夜行”:“哦。”
她已经想不起那位两面之缘的师兄长什么样子了,但她会记得他。楚久也会。
杨小驴子与释少阳和好之后又增添了新烦恼,她发现小师兄开始有空就围着自己转,想方设法的打听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
杨夕很委婉的告诉他:“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幼稚的爷们最烦人了!”(哪里委婉了?)
今天是杨夕的第一堂傀儡课,释少阳依然鞍前马后的跟着来了。
杨夕略闹心的捧着一堆玉简,心想一会儿碰见宁孤鸾,指不定多热闹呢!
结果宁孤鸾还没看见,先看见了云想游。
“你怎么也在?”杨夕和云想游异口同声的大叫,各自震惊的程度都好像看到了一坨龙屎。又大又臭。
“靠,别告诉我你就是新入门的那个师妹!”\\“该不会你就是另一个早入门的师兄?”
“这日子还能过不能过了!”又是异口同声。
释少阳忽然一个健步窜上来,掏出一把剑横在身前,紧张兮兮的对杨夕道:“小师妹,虽然很想你嫁出去,但是你绝对不能嫁给这种东西,我跟你说,他们云家的男人都娶好几十个老婆,心情不好了就把老婆宰掉,可畜生了!”
“……”杨夕无语:“其实我也不喜欢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云想游暴跳如雷:“释小日,我说怎么昆仑的女弟子都绕着我走,感情是你在背后嚼舌头!我侄子那是当皇上,他可不是娶好几十个,我到现在还一个都没呢!”
释少阳一脸鄙视的看着他:“哦,不当皇上结果就一个老婆都娶不到了,你可真没出息!”
俩人吵架的结果,就是嘴上都占不到便宜,结果拔剑开砍。
“十招之内定胜负,谁输谁脱了裤子绕人偶堂跑三圈!”
这都是保留节目了。
杨夕:“这分明是真爱。”
云想游是个不差钱儿的,对杨夕的新仇很轻易就被释少阳的旧恨给转移了。宁孤鸾就没这么便宜了,“我靠,犄角妞儿!你特么还敢在我眼前出现?”
杨夕:“鸟师兄,我就说我们会很快会见面的。”
宁孤鸾一步迈过来,直接把杨夕拎起来倒过来抖,抖了半天一块灵石都没掉出来。只有不值钱的功法玉简掉了一地:“灵石呢?你坑我那么多灵石!”
“花光了。”杨夕倒着看他,老神在在:“再说那怎么能叫坑呢?你明明是个麻雀,偏要当猎手,真猎手来了,那不就是个被捕的下场么?夜路走多了,早晚要撞鬼,鸟师兄,我是为了帮你提个醒,免得你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呐……”
杨夕后面的挖苦,宁孤鸾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一脸呆滞望着新鲜出炉的师妹:“那可是二十万灵石……你一夜之间就花光了?”
杨夕倒悬在空中耸耸肩,头上双环髻的两个发圈悠来荡去:“哎,鸟师兄你还不够懂行啊,没听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么?但我实在抓心挠肝的不想还,只好把它们花光了。”杨夕呲出两颗锋利的小虎牙,乐得眼都看不见了:“我全买了泡澡的药材,一共二百多副,天天泡都够泡一年的!话说我才知道它们除了锻体,还能恢复精力呐,师父再也不用担心我不睡觉了!”
宁孤鸾倒提着杨夕,盯着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突然面无表情松手,“那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去死了。”
杨夕想在空中翻身,让大头朝上,突然发现自己身子不好使了。
我靠,我把人偶师这茬忘了!
杨夕眼看着就要天降奇缘脸着地,忽然一张纸片哗啦一下在面前展开,接住了杨夕的脸。
人偶堂堂主,无面先生终于姗姗来迟。顶着一张白天看了避邪,晚上看了避孕的脸,长袖一甩:“三息之内,滚回位置上坐着。否则全部拍成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