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街上没人,赵云飞咬牙忍痛往家走去,刚走到李兰芳家门口,李兰芳正巧从家里出来,看见满身是血的赵云飞,不禁惊叫起来:“啊,你怎么了?”
“狗咬的,没事!”赵云飞说道。
“还没事?流了这么多血。”李兰芳上前扶住赵云飞,急忙把赵云飞搀扶进自己家。
李兰芳的爸爸李中上工还没回来,妈妈正在厨房刷碗,听见声音跑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和李兰芳一块儿把赵云飞搀扶进屋,让他躺在炕上。
赵云飞的胸前全都是一条一条的血道子,大腿上的裤子也是一条一条的,左臂的伤口最严重,包裹伤口的小白褂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吓得李婶和李兰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李婶镇静下来,拿剪子先把赵云飞的裤腿剪开,再把他的背心脱下来,防止鲜血凝固后把衣服粘在伤口上,李兰芳还想在旁边看着,被妈妈呵斥:“你这么大姑娘还看?还不快去把大夫找来。”
李兰芳含着眼泪,满脸通红地出去了。
村里的大夫姓韩,和韩拓家是本家,以前是给猪打针的兽医,后来自学成才,考了个中医的证书,这样也给人看病。
韩大夫来了,已经从李兰芳那里听说是被狗咬了,带着狂犬疫苗的针,进屋见赵云飞伤的这么严重,也吃了一惊,拿的碘酒和医用棉不够,又让李兰芳骑自行车去拿了一趟。
问起怎么让狗咬了,赵云飞只是说去王胆操家要救灾款,被他家的藏獒咬了,并没提踢桌子打架的事情。
李婶用碘酒给赵云飞清洗伤口,嘴里吸着凉气说:“救灾款不给就不给吧,咋能放狗咬人呢?”
“这帮混蛋也太不讲理了,干嘛随便扣人家的救灾款!”李兰芳被气得已顾不上女孩的矜持形象,也骂起了脏话。
韩大夫一边准备着注射针剂,一边说道:“他们干的那些事就别提了,政府有贫困救助,听说还有低保指标,按咱们村来说,是不是应该把这救助和指标给赵云飞兄妹俩?可那钱到底有多少?给谁了?咱们谁都不知道。”
“还能给谁?还出得了村委会那个圈子!”李婶接口说。
李兰芳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道:“那一家人根本就是畜生,刚才我去拿药,听街上人议论,他们家也没得好,云飞把他家的桌子都踢翻了,把王胆操和他老婆,还有他二儿子都给打了。”
韩大夫和李婶听了这话都是一愣,韩大夫笑着对一直没吭声的赵云飞说:“没想到你这小子脾气还挺火爆。”
正说着,韩拓推门进来,看见赵云飞伤成这样,也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李婶劝道:“傻小子,云飞还有口气呢,又没死,瞧你们俩能哭成这样。”
韩大夫一边给赵云飞上着药一边说:“孩子就是孩子,容易冲动、动感情,再过几年,你就是想看他掉眼泪都难了。”
韩拓已经在街上听说了事情经过,抽噎着说:“他们太欺负人了。”
“他们不欺负人那又吃又喝的钱从哪来?”李婶一副老于世故的语气。
“咱们不是法治社会吗?就没人管的了他们吗?”李兰芳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要打人。
李婶白了李兰芳一眼说:“傻丫头,你懂个啥?就拿这件事来说,因为这几百块钱的救灾款都不值得打官司告状,就算告下来了,顶多也就是把钱给你,最后算下来,你打官司花的钱和耽误的功夫比这个钱要多得多――干啥都要先算算账。”
韩大夫点头表示赞同这个说法:“哎,是这样。”
韩拓抹着眼泪说:“那他们家的狗咬人就白咬了吗?”
李婶打了一下韩拓的头说:“傻小子,不白咬还能咋样?你让他赔医药费,他就不赔,你能咋样?你就算报了派出所,派出所和他们是一伙人,也是帮着他们说话,再说,云飞也把他家人打了,这事能说清?”
韩拓无言以对,最后恨恨地说:“我早晚给云飞报仇。”说完摔门出去了。
打完针,上完药,韩大夫只收了针药的成本费就离开了。
李兰芳和赵云飞商量:“你的伤不好挪动,而且怕吓着小吉,不能让小吉看见,先在我们家养两天,万一要是严重了也好及时送医院。”
赵云飞想了想,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这几年赵云飞兄妹没少受李兰芳家照顾,两家亲密的和一家人一样。
忙活了半天,已经过了中午,李兰芳煮了两袋方便面,又煮了几个鸡蛋,先给赵云飞盛好面,赵云飞的右手还能动,并不妨碍吃饭,拿着筷子慢慢吃着,李兰芳又去后院把煮好的方便面和鸡蛋给小吉送去,顺便告诉小吉,哥哥去地里干活,晚上还要排队浇地,可能明天上午回来。
小吉对此已经习惯了,农村地里的活没有早晚,不像城里人上班那样有严格的时间管理,农忙时节干活干到半夜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浇地要守一整夜,每当哥哥不在家的时候,小吉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要是哥哥夜里浇地,小吉就会把黑子叫进屋里,这样夜里也不会害怕。
傍晚,李兰芳爸爸下工回来,李婶把赵云飞大闹村支书家的事情悄悄跟他说了一遍,李中看了看赵云飞的伤也只叹了口气,然后回到西屋。
李婶一边烧火做饭一边说:“就因为那几百块钱的救灾款,王家的藏獒把这孩子咬成这样,这医药费就不提了,谁让这孩子把王胆操也打了呢,那救灾款要是好好说说,是不是能要回来?”
李中抽出一支烟,就着灶膛的火点着了吸了两口,说道:“要救灾款?谁去要?”
“你去呗,你大老爷们不去,还能让我去?”
“我去?那王胆操要是说‘你算哪根葱啊?’,我咋回答他?”李中的脸被烟头照的一亮一暗。
“你就跟他说点好的呗,我也知道这钱不好要,可一想这兄妹俩要是没有这笔钱,这一年就过不去,让支书可怜可怜他们……”
李婶还要往下说,却被李中给打断了。
李中说道:“他们要是知道啥是同情心能扣下这俩孤儿的救灾款?赵云飞这么闹都没把钱闹回来,我说几句话就能把钱说回来?我有那么大脸吗?我要是镇长他爹也许能行。”
李婶听了这话一脸的不高兴,说道:“人家镇长的爹是省里的大官,要你这样的爹有个屁用?你是能让镇长升官啊还是能让发财啊?眼看着云飞这孩子被咬成这样,我就让你去给说一声救灾款的事,能要回来就要,要不回来拉倒,你瞧你甩出这些闲话。”
李中也生气了,说道:“你们老娘们懂个啥?这时候只要我一出头,肯定就跟王胆操撕破脸了,以后就算我去他家给他磕头,说拜年话,他心里也会记恨咱,咱们家能惹得起村支书那一大家子人吗?你又没本事给我生个儿子……”
“那生儿子的事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生了闺女咋啦?”李婶越说越生气,高声叫道,“小芳,小芳,你爹……”
话刚喊了一半,就被李中的大手一下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