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节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被魏水给灌醉了。当然,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事情。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魏水如果不想说什么有用的事情的话,那邵元节对此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方便过了回来,魏水又劝着邵元节喝酒。
邵元节连忙摆手,告罪道:“不行啊,不行啊,贫道不胜酒力,实在是喝不得了!还请二爷多多包涵呐!”
“嗐,这就不行了?”魏水挑了挑眉毛道,“有人说,高兴的时候酒量好,不高兴的时候酒量就差。道长您是不是不愿意和魏某饮酒啊?您说,您说出来!魏某一定不敢逼迫您呐!”
这话一说出来,邵元节赶忙否认道:“怎么会呢?贫道就是因为高兴,今日才能豪饮这么多酒,若是换了往日,三杯酒下肚,怕是就找不到北了。”
“哦,是这样啊?”魏水假作理解的样子,点点头道,“那既然酒喝好了,就说点儿事情吧。刘睿跟我说,你是有事情找我解决是吧?刘睿嘛,是我的同乡,也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学生。不管怎么说,他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所以,你有什么需求,说说看吧。”
都喝成这样了,邵元节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却被魏水要求说一说需求!可想而知,刘睿虽然在魏水这里有面子,但是这一次过后,刘睿的面子也就过期了。之后再想找他,托他办事,那就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邵元节的脑子里头混浆浆的,好不容易捋了捋思路,他说道:“二爷,其实,贫道此次来,就是想要让二爷您给贫道引荐一下,贫道想要面见陛下,跟陛下说一说我正一道的道门教义。”
“哦?教义?”魏水听罢,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怎么?你觉得,陛下会对你的所谓教义感兴趣吗?”
邵元节说道:“是否感兴趣,还要贫道跟陛下交流过之后,才能确定。”
魏水听罢,摇摇头,笑道:“道长啊,您拿魏水当什么了?您就这么笃定,我会为了一件还不知道结果的事情,贸然帮助您吗?好吧,这样的时候,魏某也不是没有做过,只是,道长必须告诉魏某一件事情……”
“什么事?”邵元节连忙问道。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魏水说道,“你得告诉我,帮你这么做了,我能够从你身上获得什么?”
我能够获得什么。
这是魏水想知道的事情。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破坏自己的大局,这是绝对不理智的决定。而且,魏水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在这场谈判之中,让自己获得主动权。
果然,没有邵启南在,只会讲道理的邵元节他压根儿就不会说一些关于利益的东西。老头儿今年都已经是花甲之年了,他对于权势之类的东西早已看破,所思所想的,只不过是要让经历了百年之久,渐渐在道门之中没有那么受重视了的正一道,能够重新焕发他的光彩。
这跟嘉靖皇帝是个十分崇信道教的皇帝有着莫大的关系,正因为皇帝崇信道教,邵元节才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振兴正一道的好机会。
只可惜,他希望魏水替他引荐当然没有错。但替他引荐是要付出代价,是要担着风险的,如果没有利益关系,魏水又凭什么要帮这样一个陌生人呢?
他虽然此时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情急之中,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报酬。只能犹豫着说道:“二爷如果同意了贫道的说法,为贫道引荐,等贫道说服陛下之后,必然能够成为二爷在宫中的一大臂助!您觉得,是不是很需要呢?”
“我的确需要臂助。”魏水毫不隐瞒,当即点头承认。可是话锋一转,他说道,“但是,如果说你现在还不能够确定能够说服陛下,我就将你引为臂助,那也实在是……风险太大,收益太小。亏本的生意,魏某不做啊!”
魏水的这一句话,让邵元节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他是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利益不利益的东西,而魏水却又非得需要这个不可,否则,他就不肯出手帮忙!
邵元节陷入这样的境地是魏水所愿意看到的,正因为是他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才会让魏水更容易的获得主动的权力。
看着邵元节犯难了好一会儿,魏水才终于开口道:“怎么?道长您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吗?没关系,没关系,想不到就想不到嘛。不过,为了不让道长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魏某倒是有一个主意!只不过,魏某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听一听?”
什么愿意听、不愿意听的?现如今,只要魏水答应帮忙,那就没有什么,是邵元节不愿意听的。
听了魏水的话,邵元节连忙说道:“当然,当然愿意!二爷请但说无妨,无论是什么条件,只要不是太过苛刻,贫道都愿意答应。”
“哈哈,不苛刻,不苛刻!”魏水笑着说道,“魏某可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知道要您愿意配合,那是一定可以的!道长,魏某答应了,可以替您引荐,只要您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好。这件事情很简单,从现在开始,停止您一切拉关系、走后门的活动,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里头不要动,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们两个。这样,等到我让你们动的时候,自然会引荐你们去见陛下。到时候,你们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陛下不仅会见你们,而且,还会将你们视为得道高人!”
“这样……”邵元节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魏水的话。已经六十花甲的老头子,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他说道,“二爷,不是贫道不相信你,实在是我这个年纪,过一天就少一天。您说让我等……我可以等!但是您总要告诉我一个等待的期限呐!总不能让我老头子就这么等下去,拖个一年两年吧?”
魏水在心里冷哼一声,心道:你倒是想要拖个一年两年,可是老子等不了一年两年了。如果可以的话,魏水现在就想脱离朝堂,回去守着钱塘会馆过富裕的小日子,再也不掺和这些阴谋诡计、打打杀杀。
可表面上,他却依旧还是温和的笑着,对心存疑虑的邵元节说道:“不需要你等待很久,这次的科考,魏某已经跟陛下定下了成策,要用此一计,将内阁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只需要等到今年的科考,不过数月而已。邵先生到时候,就可以大展神威了。”
只等到科考的话……
邵元节暗自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如果只是等到科考之时的话,他是完全可以等的。反正,总共也没有几个月了,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为了确保魏水说的是真话,邵元节又多问了一遍,说道:“二爷说的可是真话?贫道年纪大了,可真的禁不起您蒙骗的!”
魏水笑道;“当然是真的!凡事,要有利才做。骗您,对魏某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如果不想让您进宫面圣,魏某随随便便的略施小计,就可以了。何必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邵元节想了想,觉得魏水所说的话倒是也有些道理。不禁点点头说:“好吧,贫道信得过二爷的话,就安心的等待几个月!”
得到了邵元节肯定的答复,魏水便放了人离开。随后,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
距离科考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考官已经定了下来,主考官是户部尚书孙交,而副主考则是吏部尚书杨一清。看起来,应该是朱厚熜与内阁妥协拉锯的结果。
魏水对于考官的人选,实际上并不想知道太多。因为无论是谁担任主考官,都绝对不会影响到魏水秘密布置下的大局!
这一次科考,魏水势必要扭转内阁执掌大权的现在的形势。而改为让嘉靖皇帝朱厚熜在这场决斗之中,占据上风!
心中想着这样的事情,魏水暗暗攥了攥拳头。
科考弊案自古有之,在杨廷和内阁当政的时候,更是愈加的猖獗!如果这一次又让杨廷和等人得手的话,那朝堂之中,和杨廷和同流合污的人自然会变得更多。到时候,再想要能够弄垮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明亡于党争,那么党争从何而来?
所谓党争,官员结党而相争。明代发展到嘉靖时期,党争的苗头已经可以充分的显现出来了,虽然还没有大规模的党争情况爆发,但是既然已经初见苗头,那么爆发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魏水并不知道党争什么时候爆发的,只是觉得如果官员们抱在了一起,对于一个封建王朝的统治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因为一个团体必然有它的利益关系,如果满朝只有一个团体,那么他们的利益关系就是一致的,并且,一定是错误的。
之所以说他们的利益关系必定错误的,那是因为满朝之中,可能会有那么一少部分人是能吏,是好官,但是总是有更多的渣子、贪官,一大群人积聚在一起,那天然就是贪官的土壤。他们的利益,必定会偏向多数人,而多数人,就是没什么能力的官吏和贪污腐败的官员。
只有分成很多个派系,而没有一派是完全占据上风的时候,他们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维护自己的地位,把自己伪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假象。然后,才会有无意之中关怀不属于自己的阶级,也就是底层的百姓。
当然,这些都是封建时代的弊病。如果能够破除封建这个问题的话,那当然是最好的。只可惜,魏水自认为并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也不想要做什么大的变革。
变革只有从上而下,才能够避免大规模的流血牺牲。除此之外,所谓的变革,都只能以很多人的生命作为代价。而且,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二爷,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墨大站在身侧,看着魏水沉思良久,夜已经深了,却还没有休息的意思,便忍不住出言劝道。
魏水摇摇头说:“我睡不着,你累了就先去歇着吧,不用陪我。”
墨大哪里可能扔下魏水自己去休息了?只得继续站着,又陪着魏水发了会儿呆。
等到魏水自己醒过神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是站着都要睡着了。
魏水不禁对他哑然失笑道:“都跟你说了不用陪我了。”
墨大被魏水突然说话给惊得一愣,醒过神来,一时间,连睡意都一瞬间被冲的四散而去了。
魏水摇摇头,笑道:“既然不想睡,坐下吧,坐下陪我说说话。”
墨大听命,应了一声,随后便坐了下来。
魏水问道:“上次让你通知绍兴那边,给我送个掌柜过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墨大回答说:“上次二爷您吩咐了之后,属下便找了人,将这件事情吩咐了下去。已经收到了绍兴那边的回信,说是事情已经在办了。人已经定下,不日就到京师。”
“哦,这样啊……”魏水点点头道,“定的是谁,说了吗?”
墨大想了想,回答道:“回二爷的话,那边定的人,您认识……”
“我认识?”魏水听罢,笑道,“我认识的人……嗯?有意思了。该不会是冯晓晓,亦或是明理亲自来吧?浙江那边还要他们掌总的,如果定的是他们两个,就马上告诉他们,换个人选,我不用他们来京城做事,只要把浙江的那些事情给我办好了,就比什么都强!”
墨大似乎早已料到了魏水会这么说,难得的笑着说道:“二爷,来的不是这两位。浙江那边的钱塘会馆暂时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出了岔子。这一次送来的,是您的老熟人,方致胜!”
“方致胜?!”听到这个名字,魏水就难免有些失态了。他倒是不知道,那边竟然能把方致胜给派了过来,“怎么会想到派他来的?”
魏水这句话一问,墨大便又笑了。
那边的人寄信过来的时候,本来是想要给魏水一个惊喜的。墨大为了能够让这个惊喜奏效,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魏水。魏水今日将事情问到他头上了,他没有办法隐瞒,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本来心中还不免有些忐忑,觉得这事情要是说出来了,魏水会不会觉得没有那么惊喜了?
但是实际上,这事情说出来之后,魏水的惊喜,似乎是丝毫不亚于他亲眼见到方致胜这个人!
方致胜,墨大对他并不是很了解。毕竟,墨大是江西人,是从江西南昌府牢里头,被魏水弄出来,才开始追随魏水的。而对于魏水之前的事情,却是知之甚少。
唯独知道的一点点事情,也是他从绍兴寄来的信中看来的。
方致胜此人,应该说,算是魏水人生的转折点。正是从方致胜在街头卖布偶,而魏水替他做局圈钱,反倒被他骗了,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银子那个时候开始的,之前的魏水,似乎在绍兴根本就没有什么名气,处事也极度的低调,压根儿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当然,墨大是不知道,魏水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处事极度低调,甚至可以称作是好欺负的人了。有了后世的骗子魏水魂穿到大明,才有了之后这么多的事情。
现在想想,魏水倒是觉得,虽然自己过得不太舒服,但是比起前一世,确实是收获了不少的东西。比如说,前一阵的他,别说见到皇帝了,就算是个县长,也能掐死他。而现在,大明王朝的统治者们无不要卖他面子,被他耍得团团转。这样的感觉,经历的时候可能不太舒服,但是经历过之后,当事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怎么琢磨,怎么觉得特别的舒服!
而这一切,似乎都要感谢这个,他都快要忘记掉了的卖布偶的小商贩。如果不是他的话,魏水恐怕还要废很大的工夫,才能够找到一个谋生之道。而且,他所谓的谋生之道,也不一定会有现在过得这样的精彩了。
不过,归根结底,要感谢的,恐怕还是当年未穿越之前,魏水心存的那些善良。如若不是他为人善良,不愿意为了谋财而去害命,他就不会设那个所谓的大局,将左义和外国人一块儿圈起来,验证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的同时,也让真正心黑手狠的坏人的计划泡汤流产。这之后,才有了一个天雷劈下来,帮助他穿越到了这里。
这真是……
魏水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影象,不停的重叠。虽然魏水在心中暗示自己,这是两个人,肯定是两个人,但是依旧是忍不住去想这两个人重合之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