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水向来嗜酒,没有人灌他,他也不会喝得少了。
因此,从酒楼回到住处的时候,墨大隔着半个院子就问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
“二爷,现如今京城局势不稳,您出门在外……多少带个人吧?属下自然知道您不怕那些宵小之徒。只是,如若真的不小心出了事情,到时可就是悔之晚矣了。”
知道墨大是关心自己,若是换了庞日,魏水少不得要好生安抚他几句的。只可惜现如今魏水喝的是头晕目眩,虽然还不至于是烂醉,但脑子反应的也有点儿慢了。也正因为如此,在墨大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魏水说道:“都是一群只会耍耍嘴皮子的家伙!杨慎不错,想到就敢做到,可惜是个有勇无谋的玩意儿!出事情?哼,还真当我在乎这条命?”
一言及此,墨大吓得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接下去他还应该接句什么话。
好在魏水也没有等他接话,脑袋一歪,靠在墨大肩膀上,就这么沉沉的睡过去了。
墨大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将魏水弄到屋里去。
次日,魏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刚刚起床,就听墨大回报说,嘉靖皇帝让他进宫一趟。
“怎么不早说?”魏水皱了皱眉头。
耍大牌没有这么耍的,别说大明朝皇帝最大,就算皇帝没拿到全部的实权呢,那也是魏水服务的对象,轻易得罪不得啊!
墨大有些为难的说道:“是传旨的公公说的,不是什么急事,不让我们吵醒了您。”
“你这……”魏水无语了,他敢说,昨天晚上的事情,皇帝一定已经知道了。虽然说锦衣卫是墨大统管,但皇帝身边最近的人依旧是东厂的番子,魏水并没有刻意避讳的情况下,他不知道才不正常,“算了算了,更衣,我这就进宫。”
朝见天子,魏水显得没有昨日那么兴奋了,但依旧是紫衣玉带,显露出一副新鲜劲儿还没有过去的样子。
“草民参见陛下。”殿内,魏水叩行大礼。
朱厚熜看了他半晌,才摆手叫他起来,并吩咐黄锦给他搬了个凳子坐。
“今日魏先生起得稍晚了些,是昨天没有睡好吗?”朱厚熜神色如常,似乎并不知道昨天的事情,但魏水却知道,这位初操权柄,权谋已经开始生根发芽的皇帝,如果不知道,那才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情呢!
魏水起身道:“陛下恕罪,草民昨日夜里和一些同乡出去饮宴,一时把持不住,喝得多了些。今早传旨的公公到我那儿的时候,被我宅子里那不开眼的下人给拦了一下子。刚刚是知道消息,进宫着急。等草民一会儿回去,饶不了他!”
“哈哈,你啊,你啊,魏先生,坐坐坐,坐下说。你总说要朕对内阁多加忍让,以图将来。怎么换了你自己做事就这么急躁了呢?人家便算是做得不对了,那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朕的身边能多些这样的人,朕也不必每天过得如此不顺心啦。”
嘉靖皇帝看似在说魏水家下人的事情,但说着说着,就不禁把话题转向了他自己。与其说是在给人家家中的下人求情,莫不如说是在抱怨他自己这个皇帝做得不爽了。
魏水不禁在心中暗叹口气,心道:你这皇帝过得还不够爽啊?你都觉得不爽,人家平头百姓,比你惨的人多如牛毛,人家还用不用活了?
不过,虽然对朱厚熜的这种行为十分的不满意,但魏水还是需要安慰安慰他的。
“陛下,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想当年,太祖爷兴兵之时,也不过是个出家的小沙弥。成祖爷靖难之役的时候,更是差点儿被人给弄死了。相比于祖宗,陛下此时的处境,可谓是好极了!虽然说陛下身边没有几个得用之人,但是陛下要知道,远在南直隶,可是有不少被杨廷和等人排挤的官员们,是心想陛下的啊!更何况,陛下是否忘记了,今年是嘉靖元年,按照祖制,秋闱三年一考,今年便是辛巳科的秋闱啊!这些莘莘学子们,个个都是空有满腹经纶、一身的壮志却无处挥洒!只等着陛下任用他们,给他们一个大好的前程呢!”
“哦?秋闱?”朱厚熜的注意力成功被秋闱一词吸引了过去,“昨夜魏先生喝得烂醉,不会是为了秋闱的事情吧?”
魏水说道:“陛下圣明,草民正是为了秋闱一事。陛下可知,草民在绍兴出资兴建了一座书院,名为钱塘书院?”
“钱塘书院?”朱厚熜略略一想,说道,“朕好像对此略有耳闻,却不知道是你出资兴建的。这钱塘书院和普通的书院有什么区别?你倒是仔细说说看。”
魏水说道:“陛下有所不知,钱塘书院与普通的书院截然不同,草民所建的这个书院,并不以科举为目的。”
“不以科举为目的?”朱厚熜哑然失笑道,“哪怕是最小的私塾都知道,天下士子们立志要考科举入仕途,怎么偏偏你的钱塘会馆就不以科举为目的了?你倒是说说看,不以科举为目的……那你以什么为目的啊?朕就不信了,不以科举为目的书院,难道还能有人去读?”
“陛下说得对了!”魏水笑道,“草民所建的这个钱塘会馆,虽然不以科举为目的,但就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那是因为,凡是入钱塘会馆之人,如果家境贫寒,书院可以分文不取。书院现在的学生,有少部分的孩童是读不起书的,而且书院每天中午供应一顿午饭,他们起码可以为家中省下来一餐!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屡试不第,亦或是身在贱籍,没有资格考科举的人。”
朱厚熜越听越纳闷儿,这样的书院,教出来的学生能有什么用啊?不是纯属荒废掉了吗?所谓读书,无外乎是为了科举入仕途,不能够入仕途,那学了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当个学徒,亦或是好好在家种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