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魏水在席间醉倒的消息,杨慎立马从隔间跑过来,将杨廷和请到一旁,说道:“爹,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以往是我们追着他,现而今他自投罗网!只要干掉他,不就永除后患了吗?”
杨廷和听罢,有些动心,但依旧不觉得这是上佳之策。他说:“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并不是上上之策!魏水只是个贪恋权势之人,只要我们杀苏国微市恩,又对他许以重利,他就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反之,如若杀了他,当然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永绝后患。但少了一个魏水,再多出一个其他人可怎么办?难道我们要一个一个的消灭下去?莫不如留着魏水,让他去说服陛下,这样,我们就能一劳永逸!”
“可是,爹,您想过没有?魏水如果是贪恋权势之人,那自然是谁能给他厚利高官他就听谁的摆布。如果以后,太后给他的利益多呢?陛下给他的利益多呢?其他人给他的利益多呢?这种人用起来太不放心了!”杨慎说道,“爹,依我看,还是尽早……”
“唔……嗯……”
杨廷和与杨慎正在争执,一旁睡倒了的魏水却突然呻吟起来。
父子二人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魏水已经挣扎着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看他那紧皱着眉头的样子,似乎是喝酒喝得多了,很不舒服。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魏水冲两人的方向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方便……方便去……”
继而,就一步三晃、跌跌撞撞的,从厅堂里走了出去。
杨慎见状,怕他跑了,连忙叫过一名下人道:“去,跟着他!”
下人领命上前,被魏水一把抓住了手腕。正当他紧张兮兮不知道魏水要干什么的时候,魏水却眯缝着一双醉眼问他道:“小哥……茅……茅房……在……哪儿啊?”
“茅房……”下人被他这幅醉醺醺的样子搞蒙了,记忆中,还从来没有人敢在首辅大人的府上如此放纵吧?居然喝成这个样子!不过,既然杨慎是让自己看着他,那只要看着就行了,管他要干什么呢?于是,下人就带着魏水去了茅房。
杨廷和对杨慎说道:“不过就是喝多了,尿急要方便下嘛!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成大事者,要沉得住气!为父就不相信,这魏水还真的是神通广大到,可以长了翅膀飞了不成?不过,为父倒是觉得,你说杀了他,还是太过急躁了。既然可以多一个盟友,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见杨廷和始终纠结在敌人和盟友的界限之上,杨慎急道:“爹,这不是立场的问题啊!魏水此人贪恋权势,那么权势所指之处,他的立场必然是经常变化,时时变化的!又怎么会因为我们曾经给过他恩惠,他就能够顺从我们的意思呢?再说了,爹,您想过没有?刚刚魏水所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他想要的,是内阁与陛下各退一步,他好从中取利!这种步子,一旦退了,那就是件后患无穷的事情!这一次要退,下一次呢?还要不要退?如果不退,又能怎么办?”
杨廷和的表情渐渐松动下来,不再是刚刚那副固执己见的样子。杨慎一看便知道,杨廷和的心中,已经开始天人大战了。只要再加一把火,那魏水今天就是必死无疑!
杨慎接着说道:“爹,退一步海阔天空,并不适合于朝堂!政局之中,退一步,往往就是万劫不复!为了大明,为了百姓,我们何不除掉魏水,让陛下身边不再有此等势利小人!否则,爹,您可还记得刘瑾?可还记得钱宁、江彬?前朝故事,不能够再在当今重演了。否则,大明朝廷,还有多少民心、士气可以浪费!爹,您好好想想这些。”
杨慎已经把他的道理提升到了大明朝廷的位置,杨廷和果然慎重起来了。
正德皇帝的荒淫无道,嬉闹不正经,实在是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而且,做了八年的首辅大臣,与钱宁、江彬那样的佞臣斗法,到底会损耗朝臣多少的精力,白白浪费多少的资源,耗死多少的脑细胞,没有谁比杨廷和自己更清楚。
的确,此等佞臣故事不能够再重演,他要打造嘉靖中兴,而不是一个亡国的昏君!魏水就是钱宁、江彬这样的佞臣,所以,魏水不能留!
杨廷和点点头,对杨慎说道:“就按你想的做吧,放心去做,有爹在!”
杨慎面露喜色,朝外面吩咐道:“去看看魏水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外面自然有人去茅房的方向查看,可过了多时,却是两个人一块儿,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老爷,大公子,那个人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杨慎是反应最强烈的人,他猛地揪住刚刚派去监视魏水的人,说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不是让你去盯着他的吗?人呢?”
那下人被吓得够呛,连忙说道:“小的一直都在茅房外等候,并未见到客人出来。刚刚听说您传唤他,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回应。小的进去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废物!废物!”杨慎怒骂道,“还不快去找!”
另一边,杨廷和听了,也不禁皱眉。自家的茅房什么样子他还是知道的,只是,想了又想,也不可能有人在里面凭空的消失了啊?
到底是从哪儿跑的?什么时候跑掉的?这还真是……
杨廷和的府中顿时乱了起来,四处都是正在快步疾走,甚至是在奔跑中的下人。因为杨慎的急切情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几分急躁。
最集中的排查范围是茅房附近,甚至连邻近的街道都被杨廷和府上的下人一寸一寸的搜查过了。可结果,却让杨慎十分的失望,但又是十分的震惊。
跑了?就这么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