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内阁对上之后,朱厚熜就始终愁眉不展,每天心情都很差。直到一封奏折辗转来到他的手上之后,他才顿觉得眼前一亮,近日来的阴霾被尽数扫开。
黄锦由于在朱厚熜小的时候就在王府中伺候他,在朱厚熜登基为帝之后,也受到了擢拔,升为了御用太监,整日陪伴在朱厚熜身侧。见他心情骤好,才敢笑着问道:“陛下,何事如此欣喜?”
朱厚熜心情大好,早年又听说过黄锦曾在内书堂读书,学过文字,便将张阳的奏折递给他看,说道:“这封奏折写得极好!朕一看,便隐隐有茅塞顿开之意!”
黄锦听罢,瞥了眼落款的名字,便对朱厚熜恭维道:“到底是陛下慧眼识明珠,若无陛下赏识,抬举于他,这张阳又怎么会有这样施展才华的机会呢?”
可话说完,却见朱厚熜看向他,眼神意义不明。
难不成马屁拍错了地方?不会吧?
黄锦心中正忐忑的时候,便见朱厚熜转开了眼神,对他说道:“黄伴,你到底还是见识不深呐!你以为这封奏折是张阳的意思吗?恰恰错了!如果朕所料不错的话,这封奏折,肯定是魏先生的意思!那张阳的才华,还不到这样的地步,能想出如此对策的,恐怕也只有魏先生一人肯帮朕了!”
黄锦听罢,才知道,原来朱厚熜是这么想的?他连忙转口夸起魏水来,连带着又夸赞了朱厚熜多么多么聪明。溢美之词滔滔不绝,让朱厚熜不禁得意非常!
听了一番赞赏之后,朱厚熜才拿出了盖在下面的一封书信,得意洋洋的说道:“黄伴,你看看。朕之所以能猜到是魏先生的意思,这封信也是关键!”
就在张阳离开魏水的住处不久后,魏水便托了人塞了银子,将一封自己写的信递进了宫中,辗转来到了朱厚熜的手上。其中虽然没有什么成计策略,但却写着一首唐代便已经流传甚广的诗作: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逐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这首诗原本是写臣子遭人谗言迫害,被驱逐流放,但只要有坚定的决心,一直努力下去,总有一天,金子是会发光的。
但放在朱厚熜的身上,却成了现如今,朝中大臣们都站在内阁一方,朱厚熜孤立无援,恰如逐客一般,在朝堂上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人会站出来,为皇帝说话。到时候,吹尽黄沙始到金,终究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这让朱厚熜很受鼓舞,接下来不久,就看到了那封张阳所写的奏折。由此,他才猜测到,张阳背后站着魏水,是魏水要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黄伴,取纸笔来!”兴致上来,朱厚熜决定为魏水写上几个字。
当魏水收到皇帝御笔亲书的‘大明江相’四个大字的时候,朱厚熜正兴致勃勃的准备,要利用张阳的这封奏折,和内阁打擂。并且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是一定会胜利的。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魏水以只有自己听得清楚的声音,摇头感慨。
嘉靖的控制能力固然有天生的成分在,但终究不是生下来就炉火纯青的。一次又一次的朝堂争斗,会像催化剂一样,让他迅速地成长起来,摆脱朝臣的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果然如同魏水所预料的一般,张阳的奏折虽然写得有理有据,但在杨廷和眼中,一个小小的,连实际职位都没有的观政进士,能把堂堂的内阁首辅如何?奏折被弃如敝履,而朱厚熜拟定的给自己的父母、祖母加尊号的敕令,更是被内阁一点儿颜面都不给的当场驳回!
朱厚熜迷茫了,难道这还不够有道理?你们凭什么欺负朕?是因为朕年纪小,还是因为朕没有你们人多啊?
迷茫之中的朱厚熜又一次想到了被他脑袋一热,戏称为‘大明江相’的魏水。
而再一次受到皇帝反击的杨廷和,也迅速找到了张阳这封奏折真正的始作俑者,在全城寻找魏水。
可惜,他们都来晚了一步。两方面派出来的人都没有找到魏水,京城大门紧闭的同时,魏水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魏水去了哪里?
不仅杨廷和想知道,就连朱厚熜也同样摸不到头脑。
京郊,小路。
“二爷,咱们走得跟做贼似的!风风光光进城来,就落得这么一个萧瑟而归的下场,您到底图的什么啊?”庞笑一边跟着魏水走,一边在旁絮絮叨叨的唠叨。
“图什么?”魏水难得回应他一句,抖了抖手中崭新的卦幡,笑道,“庞笑,知道吗?人活一辈子,除了生死二字之外,其余的都是闲事。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但一旦危及到‘生死’,很多事情,就是不得不管,不得不做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自己手拄着的卦幡,说道:“算着日子,陛下下旨接蒋王妃的车驾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就拿着这个,去找陛下的生母,为陛下造势!”
庞笑依旧听不明白,却隐隐觉得魏水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肯定是又想出了什么坑人的小把戏。
从前,被魏水坑的最大的,也不过是王爷而已。现如今倒好了,他连当朝的陛下和内阁的辅臣都算计在了自己的棋盘之上。看上去,似乎并不像是单纯的要给兄嫂报仇,也不像是单纯的想要谋恋权势。但是,如果两者都不是,他这么做,又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且,这一次出京,魏水只带了他一个人,连墨大和他手中掌握的如墨在京的班底都没有带着。
就在离开京城之前,魏水拍着墨大的肩膀,对墨大说道:“给我好好盯着这座京城,无论是什么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让我知道。这很重要,重要到陛下能否顺利夺权,我们又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什么?庞笑看着魏水疾步前去,眼神越发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