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志嘉和老刘匆匆赶到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晚上9点多钟。
夏夜的海风将岛城这座滨海工业城市渐渐吹得有些微凉。夜里的岛城少了日间的喧嚣,整个城市渐渐归于宁静,只是隐约中似乎还能听见远处的海浪拍打礁岸的声响,让这份宁静显得又不呆板。
但代志嘉和老刘却无心感受这份宁静,刚刚接到北海舰队一位参谋少校的通传,两人才知道自家书记此刻居然去了市公安局协助调查,震惊之余,二人不由得焦急万分,连忙跟王成宇等海军警卫员告别,匆匆驾着牛哞似的桑塔纳赶来公安局。
他们不得不来,老板都进局子里了,身为属下居然还在和人家海军战士胡天海地侃大山,这也太不像话了,先前没有得到消息也就罢了,人家胡司令都派人来通知他们了,再坐在这里等消息,那也未免太不上道,今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代志嘉年轻得很,建功立业不敢说,但做一番事业的心思还是很强的,好容易跟了一个年轻的领导,想来不应该是碌碌之辈,正要大展鸿图一番,岂能因为这点事情失去了领导的信任?
老刘虽然被称作老刘,其实年纪也不算大,不过四十出头,所谓“老”,那也只是在李从云这个领导面前有点老,其他区委领导,谁不是叫他小刘了?四十刚出头,起码还有十几年好混,岂能就没了念想?再说,如今自家老板这么年轻,说不定过些年能干到区委书记呢,到时候自己也好做个车队长,一把手的司机,隐形权力可也真不差了哪里去!
公安局的干警一惯会看车牌,这辆桑塔纳虽然发动机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但车牌很明显是金岛区的,看起来排名还很高,竟然是金岛区第四把手的座驾。不过,小看虽然不能小看了去,大看倒也没什么必要,金岛区的四把手,跟他们公安局可没多大关系,要是这里可不是金岛分局,这是岛城市局,金岛区委副书记的威风,还耍不到他们这儿。
代志嘉和老刘也不是莽撞的人,各项套路还是很熟悉的,当下就下了车,给门卫解释说自家领导现在正在贵局,他们二人是领导的秘书和司机,现在来接领导,还望同志放行。
代志嘉毕竟年轻,而且糟糕的是他还不会抽烟,这种时候要是不敬烟未免有些礼数不周。还好老刘是久经考验的机关司机,随手拿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三根递给门卫的三个警员,口气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门卫拿了烟,脸色就好了很多。其实他们本来就没打算为难二人,毕竟金岛区的区委副书记是个实权领导,虽然不一定能领导到他们头上,但这年头得罪一个领导,可比得罪一百个老百姓要愚蠢得多,没必要的时候,坚决是不能得罪的。至于得罪领导跟得罪秘书司机之间的关系,这太简单了,谁不知道领导身边的人要当领导看?
再说红塔山在这时候可算是好烟了,三位警员平时自己还抽不得这个价位的烟呢,如今烟一到手,笑容就有。一名三十多岁的警员笑着道:“你们老板就是那个李书记吧?嗯,真是够年轻的,也不知道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吴队那边还捂得挺严的……”
另一个警员接口道:“老陈少说点废话,人家急着见领导呢!吴队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在这儿嘀嘀咕咕的,万一给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吃教训。”
前面那位警员不服气道:“吴队怎么了,我们归他治安支队管了?我看他就不该在咱们岛城干警察,该去太平洋――管得也他妈太宽了!”
“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最后一位劝道:“张书记可是也赶来了,说不定事不小,咱们虾兵蟹将的,少参合没错……那个,代秘书、刘司机,我们放行当时是没问题的,不过你们现在进去是不是能见到你们领导,这个咱们可不能保证,刚才好像听说张书记和一个韩国老板谈话去了,你们李书记也跟了去,这会儿只怕还在聊着。要不,你们把车停了,就在我们这儿坐一坐,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代志嘉忙道:“这怎么好意思……”
老刘却立马接口:“好意心领,好意心领!不过老板还在里头,我们也不好走太远,还是在里面看看的好。”
那位警员也只是随口这么客气一句,哪里是真想留他们坐下了,又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大美女,至于么?听了这话,就笑着说:“那好那好,两位去吧。”
说着就按下按钮,电动侧卷闸大门缓缓拉开。
两人匆匆把车开进后院,找个位置停好。这时候公安局里只有值班的警员还在,车辆已经不多,车位颇空,两人很快停好了车,匆匆赶到办公大楼,却见大楼里头到处灯火通明,显然“值班”的人有点多。
一丝紧张的气氛从两人心底升起。他们二人接到的消息,根本没有说明李从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来到公安局的,只是说公安局治安支队副支队长吴森请李从云等人去了公安局“协助调查”。
在代志嘉和老刘看来,协助调查恐怕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十有八九是可能出了什么状况。代志嘉还有些怀疑,老刘却是猜测,只怕李书记年少得志,难免心高气傲,很可能是和这么一群军二代军三代的海军衙内们几杯马尿一下肚,就有点控制不住骄态,结果跟什么人起了冲突。
老刘琢磨,以自家领导的身材,又有他那几位朋友,特别是他表弟和另外一个巨无霸这俩门神似的人物帮忙,就算跟人干仗,吃亏也是不大可能的。这么大的个头,又是军营里长大的一伙人,砂钵大的拳头砸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要担心的是有没有把人打出什么好歹来,如果只是受伤,那当然容易解决,就算残了一个两个,问题也不算很大,只是万一死了人,这事儿就有点小麻烦了。刚才听门卫的说,人家张书记都亲自来了,这事情可别真是闹大了,那……可不好办啊。
老刘正觉得心里没谱,代志嘉忽然问:“老刘,你刚才注意听了没,张书记和一个韩国老板谈话,我们李书记也跟着去了?哪冒出来一个韩国老板来了,这跟我们李书记又有什么关系?”
老刘一听这话,却是吓了一大跳,猛不丁说:“不好!老板不是打了人家韩国老板吧?”
代志嘉也是一惊,忽然头皮发麻:“要糟,要糟!这时候哪有什么韩国老板值得惊动市政法委张书记?肯定是韩国KS集团的人!……唉,怎么会这样呢,区里还安排了星期一由李书记带人家参观我们区的基础建设呢!这下怎么办?”
老刘哪知道怎么办?二人一时束手无策,心中发凉。好容易到来的大好前程,莫非就要这么莫名其妙的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