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诚在岛城,住处是岛城市招商局为他们安排的宾馆,今天早上从市里赶来金岛区,所用的车辆也是市招商局的安排。
坐在雅阁车上,崔信诚有些不悦,韩国高层现在正在国内大力推动以韩国国产汽车取代日本汽车,效果正在慢慢彰显,韩国三大汽车现代、大宇和起亚目前已经逐渐打开局面,在韩国国内已经开始取得对日本汽车的优势,以至于连崔信诚都开始排斥日本车。
当然,韩国人并非就不“崇洋媚外”,在韩国,有钱人照样还是奔驰宝马劳斯莱斯,而这种情况甚至在汽车工业发达的日本也不例外,日本有钱人基本不开凌志(日后叫雷克萨斯),奔驰和宝马仍然是有钱人的主流座驾,再有钱一点就是劳斯莱斯,偶尔也有宾利,至于跑车,自然是以法拉利、保时捷和玛莎拉蒂为三驾马车了。
崔信诚只是对日本有些反感,对于岛城方面用一辆雅阁来做自己的座驾很是不爽。不过他是绝对的商人,不爽归不爽,却也没影响到他对今天谈判的心态。
这次考察,实际情况如何,崔信诚心里早就有了底,岛城开发区无疑是条件最好的,这实际上已然不比多说。接下来要做的,其实主要是谈判。
华夏的“特殊国情”,崔信诚也知道了一些,很多事情主要看那些地方领导们的态度。而这些领导们招商引资,很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对于要给予外商多少权利,他们并不担心。甚至有一些领导,对于这个企业成功落户并开始生产之后,可以为地方贡献多少税收,都不是特别关心!
为何呢?因为很多领导在这一地并不见得能做多久,你一个企业从确定投资,到建设完毕,再到试投产、投产、正式运营,中间要走的环节太多,要花的时间太长。等你投产了,没准人家都高升其他地区去了,这里的事,纯属前人栽了树,供后来人乘凉,税收上的好处根本没他的份。
所以,很多地方领导根本不看这个企业适合不适合在这里办,反正用最好的条件把人家请来,只要投资到了位,就算自己的一份政绩,至于今后的经营和利税,他就管不得那么多了。你成了纳税大户,今后地方上算起政绩来,少不得也要提我一句;你成了亏损巨头,那可真真抱歉得很,这亏损掉的钱我可是不会帮您出的……
崔信诚这次在华夏一趟走下来,对华夏的一些“特殊国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无疑是有机可乘的,只要抓住华夏地方官员的这种特殊的政绩观来做文章,是可以花小钱而办大事的。
本来,前天晚上的那件事让崔信诚略微有些担心。来华夏之前,他从小听到的有关华夏的事,都将华夏说得特别思想保守,而政治激进。对于这样一个国家,事关一个年轻女子贞洁的事情,在崔信诚看来,只怕是一件相当大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甚至会酿成两国关系的巨大变故。虽然在87年之后,特别是苏联解体之后,美国对华夏的态度已经迅速变化,从多方合作变为压制和围堵,作为政治军事上紧跟美国的韩国来说,也必须适应这种变化。
然而作为韩国工业巨头KS集团的“少掌门”,崔信诚与国内那些动不动反华的普通民众不同,他知道韩国经济对华夏的依赖程度有多高,华夏不仅仅为韩国发展提供着许多廉价而必要的原材料,而且是许多韩国产品的最佳销售市场。
他当然知道华夏很多地方官员对于他们的考察团多么重视,但他同时清醒的认识到:KS集团对于华夏来说,就算再重要,也有替补他们的人,华夏给出这样优厚的条件,KS集团不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大企业甚或大财团来了?利益社会根本不会出现这种事!
然而,对于韩国来说,华夏却没有人能替代!都不必说别的,就说每年进口的那么多大白菜,不从华夏买,难道从美国买过来?豆腐都整成肉价钱了!
这笔账,崔信诚可比那些被政府一忽悠就上街游行的傻帽们算得清楚!
正因为如此,崔信诚那天晚上的态度才会是那个样子。只要能圆满地解决这件事,私下道个歉算什么?赔点小钱算什么?说得不好听点,这才能体现咱们KS集团的大度,体现咱们KS集团对这次投资的重视呢!只要有钱,面子算个屁!要面子不要里子,你当我是隋朝皇帝啊?(国外对隋朝皇帝的评价其实挺高的,文帝不必说了,甚至包括炀帝――无风按。)
唯一的问题是,崔信诚在处理这次事情的过程中,发现那个叫李从云的“副县长”似乎有点本事,而这个李从云偏偏就是岛城开发区政府派来负责与他接洽和谈判的主要领导,这让崔信诚有些担心这次的谈判不会如自己早先预料的那般顺利。
乱糟糟地想了许多,崔信诚轻轻一叹,自己给自己打气:“不怕,李从云也是华夏官员,而且还年轻得很,他对政绩的渴望,一定不会低……说不定,会比跟那些老头子们打交道更直接、更有成效呢!”
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吴植齐倒是耳聪得很,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身边的驾驶员是华夏人,听不懂韩语。
吴植齐心中微微一凛,怎么感觉崔信诚对李从云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似的?说起来两人也不过见过一面,李从云更不过是给张建国当了一回翻译,如何就能让崔先生这么把他当做一个重要对手似的了?
吴植齐确实有些不解,凭他对华夏的了解,这么年轻的小青年却能出任“高官”,以前只有红卫兵,在现在恐怕只有红二代、红三代才有可能吧?不过是靠父辈余萌庇护的温室花朵,能有多大能耐了?
吴植齐心中正升起一阵不屑,忽然转念想到:如果说李从云可能是靠父辈余萌上位的纨绔子弟,那崔信诚……岂不更直截了当?
“吴植齐!”
吴植齐惶然一惊,回头看了崔信诚一眼,结结巴巴:“啊,崔先生,你叫我?”
崔信诚面色一沉:“大事当前,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三声你才听见!”
吴植齐心里更是吃了一惊,自己走神走得可真不是时候啊。赶忙说:“昨天忙着研究华夏政府内事关投资项目经常用到的一些专业词汇,所以睡得晚了,刚才有点失神,请您原谅,等会儿我一定会打起精神,好好翻译。”
崔信诚哼了一声:“你今天的工作不一定能多重,那李从云的英语好得很,能跟我用英语直接交谈,你只要翻译一下其他华夏官员的话就是了……不过,据我了解,李从云是这次会谈的主要人物,按照华夏人的习惯,其他人开口的机会只怕都不多,你不必搞得这么如临大敌。”
吴植齐哪里敢反驳崔信诚的话,连忙点头:“是是是,崔先生说得极是,我失礼了。”
崔信诚这才收起了板着的脸,淡淡道:“今天要不是我的翻译金一佳先生抱恙,本来也不必让你来这一趟……你今天既然跟着我,就要收起你跟朴智武时的习惯,谨慎做好翻译,不要胡乱代我开口,否则……你明白?”
吴植齐连忙应了,一颗心猛跳了几下,然后见崔信诚已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立即腹诽:你妈比的,你以为老子爱跟你来?给老子摆脸色、摆架子,一会儿让那个李从云欺负死你!操!
吴植齐正一肚子恶毒,旁边的司机忽然说:“吴先生,开发区招商局到了。”
吴植齐“啊”了一声,抬头望去,果然前面便是岛城开发区招商促进局,连忙收起一肚子腹诽,转过头,一脸巴结讨好地谄笑:“崔先生,崔先生?开发区招商局到了……”
崔信诚猛地睁开眼,两道精芒从吴植齐探到前座中间的空隙射出,瞥见了前面那座修得新潮气派的机关院子。
崔信诚收回目光,整了整西装,沉声道:“好,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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