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之中,林荒,方晴相对而坐,吞宝变得乖巧文静,点燃一盏檀香,氤氲幽香而起。吞宝兴致勃勃的为林荒和方晴煮茶,笨手笨脚,方晴看得又是叹息,林荒皱眉。
吞宝吐了吐舌头,摆弄着茶盏,“我吃都会,还不信不会煮了。”
一面小声嘀咕着,吞宝一面笑颜如花,憨笑卖萌,当吞宝再一次打翻一个茶盏的时候,林荒摆摆手,看不下去了,“罢了。笨手笨脚,站着吧。”
“还是我来好了。”方晴笑了笑,拿过茶盏,手法如同行云流水,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吞宝有些小委屈,捏着裙角,愤怒的看向接过茶盏,开始煮茶的方晴,随后睁大了眼睛,眼珠子一动不动,要将这些手法全都学过来,那样林荒就不会骂她笨手笨脚了。
茶香四溢,林荒目光漠漠,接过方晴推到身前的茶盏,轻抿一口,放下茶盏,看向方晴,“我昔日见了一个人,一个有家不敢回的人。他怕回来,就会杀人。”
方晴捧起茶盏的手顿时僵住了,目光一寒,低下头,轻轻抿了口茶,只是到了口中,清香的茶水,忽然变得发苦,这苦,仿佛可以让身心麻木一般,才入口中,便苦到了心底。
“我很好奇他的故事。但他不肯说。所以我来这方一山看看,见一个明白人,听一段伤心事。”
林荒目光漠漠,语气淡淡,哪怕力量尽失,但林荒气度俨然,目光如炬,方晴仅仅只是一个微小的僵直,便落入他眼中,知道方晴定然是知道星辰的。
“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方晴端着茶盏,想喝,但又放下,声音有些发颤。
“他叫星辰。”林荒抿了口茶,淡淡道。
吞宝有些犯瞌睡,她最烦这种云山雾罩的对话了,忒不痛快。但林荒在旁,吞宝还是努力坚持着,笑不露齿,大家闺范。
方晴再也难以保持平静,闭上眼,脸上的表情难以言表,似愤怒,似欣喜,似痴狂,最后只化作一声黯然的叹息,“原来,你都记得。你都记得。那你为何一走就再也不肯回来。”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你知道他。”林荒微微颌首,开口道。
“都是陈年往事了。一个负心汉而已,没什么好说的。打扰了,我先走了。”方晴强笑一声,不愿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的脆肉,站起身,便要离开。
林荒目光漠漠,淡淡道:“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不敢回来么?”
“十万多年了,我已经过了好奇的年纪。将死之人,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了。你若是还有机会见到他,便帮我问问他,可记得那大雨湖畔等了他十万年的方晴!”方晴声音变得冷冽,忧伤,又极为愤怒。
“听起来,你觉得是他负了你?”林荒端起茶盏,轻声开口。
“你觉得呢?一个可以在新婚前夜,抛下未婚妻一去十万年的男人。我该怎么想他,爱过了,恨过了,现在没什么好关心的了。他是他,我是我。十万年不曾有半点音讯回来,现在看我要死了,就让你来与我说一声,这算什么?”方晴的声音激烈起来,猛然转过身,双眸有些泛红。
“我说了。他不敢回来,他回来,就要杀人。”林荒摆摆手,“他有该报之仇,该杀之人,可他不敢杀,不能报,自缚己身十万年。”
“是吗?这样说起来,我还错怪他了?我很好奇,他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你倒是说与我听听。”
方晴冷笑一声,不屑一顾,但林荒分明在她目光深处看到了一丝希冀,一点乞求。仿佛只要林荒能够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便什么都不顾了,忘了十万年的怨恨,十万年的痴等,不顾一切也要去找到他。
林荒目光漠漠,沉吟一下,缓缓摇头,“我若是知道,便不会来这里了。我本以为你知道的,或许你其实能够想到的,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猜。”
“男人心,海底针。你太高看我了。”方晴苦涩一笑,看了林荒一眼,迟疑一下,还是坐了回来,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不甘,此生爱错了一个男人,她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光有这么差。
“你既然见过他,又赶来这里。或许这是冥冥中的注定,要让我在临死之前,看个明白,得个答案。你既然想听,那我便说给你听好了。”方晴努力平静下来,只是捧着茶盏的手,还有些颤抖。
“他是那一代的大师兄,风华绝代,天资无双,被誉为我方一宗史上第一天才。我父亲甚至准备打破门规,将宗主之位传给他。至于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说会娶我,他说,我就信。可惜,男人的话,信不得。”
方晴低声述说着,或许真如她所说的一样,那些已经是前尘往事,没什么不能提的,原本还有颤抖的心情,随着她的述说,渐渐变得平静。
“我还记得那天,九月十八,那原本该是我嫁给他的日子,结果却成了我方一宗从未有过的闹剧。你能想象么?发誓会爱我一生,护我一世的男人,就在成亲的前一天,走了。我从日升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黎明,最后只等到三个字,我走了!”
方晴说着,眼睛便红了,吞宝哭得稀里哗啦的,拿起林荒的袖子狠狠撸了一下鼻子,可怜巴巴道,“你不准学那个坏男人!”
林荒目光漠漠,充耳不闻,只是为方晴添了茶,目光更加变得空洞,他原本以为星辰的故事能够给他一些领悟,一些启发,但想不到竟然又是这样的故事,徒增叹息,于他道不合。
“我想,我应该明白了。”林荒有些失望,站起身来,“吞宝,送客吧。”
方晴愤怒的看了林荒一眼,“你明白什么!我想了十万年都想不明白,你倒是告诉我,你明白了什么!”
“有的事。他既然愿意埋在心底十万年,我又何必拆穿。你的人生艰难,他的人生又何尝比你好过。”林荒声音淡淡,起身要走,却被吞宝抓住衣袖,不高兴道:“你不准帮那个坏男人说话。我不喜欢他呢!”
“我没有帮他说话。”林荒目光漠漠,见吞宝与方晴同仇敌忾的模样,当下摆摆手,对方晴道,“你苦在不知,他苦在知。有些事情,既然过了十万年,那便放下好了。你放下,对他,对你,都是好事。”
吞宝有些不高兴,跳起来,就要去扯林荒的脸,“你快说,你快说。你知道什么了,不要卖关子!”
林荒不悦的看了吞宝一眼,吞宝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却是不好太放肆,哼哼放开手,小声嘀咕,“让你横。等到了晚上,让你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方晴站起身来,“你既然说你明白了。那你说与我一个明白。否则,今天你不准走!”
林荒目光漠漠,“你真想知道?”
“我等了十万年,就想等一个答案。你说我想不想知道。”方晴声音平静却坚定,“哪怕你现在告诉我,他之所以一走十万年,是与我方一宗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认了。”
林荒不说话了,只是摆摆手,“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方晴冷笑一声,“难不成他还真与我方一宗有仇不成!他从小就是孤儿,我父亲养他,教他,如师如父,难不成还成了仇人么!”
林荒声音淡淡,“他总该有父母的。”
方晴顿时愣住了,而吞宝也是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方晴踉跄退后,一下子呆住了,脑中只是不停回荡着那七字,他总该有父母的。
方晴不停去想,想起那一天,星辰说要下山,因为他找到了亲生父母的下落,他要去问个明白,然后就回来娶她。然后,就是一走十万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想起来,一切不是那么明显么!只是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猜。
“我不信,我不信!”
方晴凄然一笑,猛然冲天而起。
吞宝有些担心,林荒却是目光漠漠,摇摇头,“身在红尘,哪得解脱。吞宝,明日,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吞宝立刻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长鞭一甩,直接将林荒捆了起来,“不行。你现在是我的人。不准走!”
说完,吞宝又有些后怕,“过几日我就去问我爹,他虽然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吃人。但肯定没有吃过你爹娘。”
林荒目光顿时沉了下来,低吼道:“吞宝!”
吞宝嘿嘿傻笑,把林荒五花大绑,不敢去看林荒的目光,托着下巴,看着天色,有些心急,“天,怎么还不黑!”
可怜的吞宝,还是以为生孩子的事情,一定要等到天黑才行。
方晴冲天而起,她要去问个明白。
“唉。”一声叹息,方正大圣看着方晴横冲直撞而来,目光泛红,不等方晴开口,便轻声道:“你还是放不下啊。”
方晴不说话,跪在方正大圣面前,“我本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但我还是放不下,此生不知道个明白,怎么放得下。”
“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下。有些事情,你不要问,也不用知道。一切罪孽由我承担。”方正大圣语气平静,“你等了十万年,我也看了十万年。我没有错,你们也没有错。上一代的事情,不要再提。我死之后,你便去找他吧。”
“苦了那孩子,也苦了你!痴儿,痴儿!”话音一落,方正大圣伸手一指,方晴顿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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