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不知道,听了秀如禀报给顾萝的话,陆珊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姑姑们还真是命运多舛,早先是陆昕被永乐公主看上了未婚夫姜柏,要不是顾萝和太子顾兰关系好,帮了陆家这个忙对太子本身也有好处,陆昕就只能无辜地被姜家退婚了。
按理说,未婚夫被人抢了――哪怕对方是公主――陆昕才是受害者,可她不会因此得到补偿,想要另嫁也会受到影响。当然,陆昕算是运气不错的,婚事最终是保住了,顺顺利嫁了过去。
陆晓就没陆昕这么走运了,她的未婚夫挂了,她的婚事注定是无可挽回了。
虽然从小就在一起长大,饮食起居都是按着一样的标准来的,可陆晓和陆昕之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一个正妻所出,一个妾室生养,怎么可能真的一样,谁家主母都是做不到的。
姐妹俩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在婚事上,姜柏是吴夫人千辛万苦打听来的,她一向和黄夫人不怎么对付,可为了女儿的婚事,吴夫人硬是开口求了人,到底黄夫人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更有人脉。
到了陆晓,吴夫人就不这么费心了,她也不是故意害庶女的恶毒嫡母,反正就是出门的时候两个女儿都带上,一样收拾地齐齐整整的,让那些给庶子选媳妇的太太们看到,她家姑娘到年纪了。
陆晓生得不错,看着文文静静的,虽说内向斯文了些,可庶子媳妇娶来又不当家,安静不惹事才是最好的。跟着吴夫人出了几回门,就有人看上陆晓了,托人上门打探情况。
吴夫人把几家的情况做了个对比,最后挑中了同安侯府的蒋八郎。
蒋八郎的父亲是第四代同安侯,家里的爵位还能往下传一代,便是传不到蒋八郎头上,世子是他异母兄长,也算是很亲近了。两家都是侯府,然后庶子配庶女,怎么看都是门当户对。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蒋八郎今儿中午带着小厮出门吃饭,在酒楼跟人发生冲突,竟然被人打死了。
“蒋八爷这是和谁动上手了?是谁先动手的?”顾萝皱着眉头问道,暗叹陆晓不幸。
同安侯可不是只有爵位的空架子,他还担任着正四品的鸿胪寺少卿,虽然说不上是多么的位高权重,可他的儿子,也不是谁都敢随便乱打的,便是皇子们这么做了,也得考虑下后果。
秀如的嘴角不太明显地抽了抽,压低声音道:“是王家的十七爷。”
“哪个王家?承恩侯府?”遥京姓王的人家不少,最有权势的就是承恩侯府。
秀如点点头,颔首道:“就是他们家。说是蒋八爷和王十七爷在抚仙楼喝酒,两人同时看上了一个卖唱的歌女,都想让她先唱,谁也不服谁,不小心就打了起来……”
这回轮到顾萝无语了,原来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不知是该说陆晓命苦,还是说她幸运逃过一劫。还没成亲就能为了个卖唱的歌女争风吃醋,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这样的男人不嫁也好。
秀如继续道:“本来是两家的小厮在打,后来不知怎地,蒋八爷和王十七爷就凑到一块了,王十七爷抬手一推,蒋八爷从二楼摔下来,正好磕到了脑袋,当场就没气了。”
顾萝闻言默然,良久方道:“还好二妹妹的婚事耽搁了,不然三妹妹就得守寡了。”
陆晓今年十七岁,一般人家的庶女是不会拖到这个年纪才出门的,但是陆昕的婚事影响了她的。昨年,陆昕好不容易嫁了,蒋家的老太太又去了,陆晓和蒋八郎的婚事只能跟着再推。
这一推迟倒好,蒋八郎挂了,还是典型的自己作死,陆晓不用嫁了。
陆家是不会让女儿守望门寡的,尤其蒋八郎死得还不怎么名誉,等到风声过了,他们势必要给陆晓再找人家,因此蒋家和王家如何为了此事争吵不休,他们都是不会参与的。
顾萝反而比较担心,王家出了这样的事,会不会影响皇帝对太子的看法。
再说蒋八郎和王十七郎是都有错,可蒋家的家世不如王家,蒋八郎又死了,大部分人听说这件事都会觉得王家是在仗势欺人。王家仗的谁的势,不就是太子和七皇子吗,端看皇帝怎么想了。
因着蒋八郎的死,同安侯府和承恩侯府怼上了,两家越闹越凶,差点就闹上了金銮殿,最后是七皇子看不过眼出了面,两家各打五十大板,才算把事情摆平了,太子始终没有露面。
尽管承恩侯府也是七皇子的母家,可王家正经能和皇家论亲戚,靠的是太子,他一点不管王家的事,也挺让人不解的,到底是太子对王家不满,还是王家对太子有所不满呢。
结束和王家的纷争,同安侯府找上门来,说是要让陆晓嫁给蒋八郎的牌位。
陆家自然是不肯的,当即就把蒋家的人骂了出去,只是经过蒋家这么一闹,陆晓只剩下远嫁一条路了。
老太太连声埋怨吴夫人,说她给庶女选婚事不用心,连最基本的人品都没打探清楚。这是陆晓运气好还没嫁,蒋八郎就把自己作死了,这要是嫁了过去,不就得守寡了。
吴夫人心里委屈得很,面上却不敢多言。她怎么没有用心了,议婚那会儿蒋八郎看着还不错的,老太太也没说什么,谁能想到现在会出这样的事,老太太就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了。
陆家举家都是南渡的时候从燕京迁来的,亲戚朋友也都在这边,要把陆晓远嫁,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老太太想了想,把视线投向了顾萝,她家这些儿媳妇孙媳妇,就只有顾萝不是遥京人。
顾萝倒也没让老太太失望,推荐了西川老家的一户人家。不过顾萝也说了,她离开西川好几年了,具体情况并不熟悉,还得写信回家去问,看她哥哥嫂子都是怎么说的。
两个儿媳妇,老太太最喜欢最放心的是黄夫人;到了孙媳妇,那就是顾萝了,又聪明又懂事,有什么事交给她,最是让人放心不过了。
到年底,顾萝来回和长兄顾莳通了好几封信,总算是把陆晓的婚事敲定了。
因为两边的年龄都不算小了,婚期就定得比较急,就在来年开春。考虑到陆晓是远嫁,陪送的东西多了路上不方便,吴夫人提前打发了管事过去,在当地置办田庄和店铺。
陆珊安安静静在家蹲了半年,眼见着她娘的肚子一天天圆润起来,心里的担忧丝毫不减。
系统所谓的保护妹妹到底是怎么个保护法,她有点搞不懂了。在陆珊生活的时代,女性已经从生育的重担下解脱出来,新生命的孕育都是依靠人工子宫,她也不了解怀孕生产的相关知识。
可就陆珊看到的实际情况而言,顾萝的各方面状况都是蛮好的。
顾萝的饮食有专人负责搭配,荤素结合种类丰富,每天也有适量的运动,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非常好。每旬还有太医专门上门请脉,据说是太子妃和燕国公主之前用过的,脉息非常好。
陆珊根本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是需要她做的。退一万步说,顾萝生产的时候遇到麻烦,那也是该接生嬷嬷和太医们想办法,压根儿轮不到她。
在陆珊惶恐不安的等待中,宝元十八年不知不觉就到了。
由于宛州的战事,去年的正月大家都没过好,今年正想补回来,皇帝不给人机会。
正月初二,孙婕妤生的十五皇子夭折了。宫里阴气重,小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养活,十五皇子算是皇帝的老来子,生来就有些体弱,他没活到满月很多人都不觉得奇怪。
偏偏孙婕妤一口咬定,十五皇子是被太子害死的,因为最后一个见到十五皇子的人就是太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第一感觉都是孙婕妤胡说八道。太子又不是疯了,他放着那么多兄弟不对付,为什么要和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过不去,十五皇子对他根本没有威胁。
皇帝起初也不信孙婕妤的话,但是孙婕妤把自己的大儿子推了出来,说是十三皇子亲眼看到的。
十三皇子生于宝元十四年,满打满算也就三岁零五个月,还是不会说谎的年龄。
皇帝不敢掉以轻心,找人反复问了十三皇子,结果发现他真的没有说谎。
正月初五,皇帝宣布废太子,理由是不孝不仁。所谓不孝,即生而克母,所谓不仁,即残害手足。前者是明显的欲加之罪,后者仅有孙婕妤和十三皇子单方面的证词。
再说小孩子不会说谎,可太子这个事实在是太荒唐了,他真是没有丝毫的下手理由。
满朝文武无不上书,都是恳请皇帝慎重考虑的,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就连穆郡王顾茂都上折子给顾兰求情了。诚然,顾兰一向不大喜欢他的弟弟们,可他最多就是冷眼相待,却从来没对哪个小皇子做什么凶残之事。
可惜皇帝就是铁了心,谁都劝不住他要废太子的决心。皇帝不仅要废太子,他还不想再见到太子,他把顾兰全家贬到易州去看守皇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