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雨看着幽暗的山谷,心中起伏不平。
这是那个在生死边缘愿意将生的希望让给我、将死的恐惧留给自己的人,我却没用在他遇险时拉他一把!
没用他,我早就和司机小朱一块被串在树干上!我却割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是他将自己带到了这里,其实,他要是独自逃生,负担小得多、对体力的消耗少得多啊,也许就不会失手掉下山崖了!可是,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我林风雨!
另一方面,林风雨又劝自己:是他安排这样做的!
自己即便想拉住他,问题是拉得住吗?那只会让自己白白送死嘛?
再说,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也会斩断绳子的――这是生存法则!
太阳像一个昏昏欲睡的老人,终于支撑不住,头一低,消失在莽莽群山之后。远处的山中传来不知什么野兽的吼声,天空中有巨大的秃鹰闪电般地掠过。
其实,死,只是个时间问题。失去了白梦楼的帮助,又饿又累、筋疲力尽、浑身发软林风雨攀不上眼前这个四五米高的石壁,到达不了山脊。她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到昏昏沉沉时跌下深谷,或者,等到天空中虎视眈眈的秃鹰、山中的野兽发动攻击。
如果再给我机会选择,我一定紧紧拉住绳子,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无论生死,好歹有个同类作伴啊!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林风雨后悔绝望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拂了她的头一下。林风雨一个激灵,惊叫一声,抬起头来。
那根用布条做成的绳子!
她再向上看去,看到白梦楼骑在山脊上,向她挥手。
他没有死!
她发现有一种由衷的喜悦从内心深处升起。
“小姑娘,是不是采蘑菇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远远地,能看到他的头上满是血迹,他的衣袖被岩石划开,一条一条的,在晚风中飞扬。
林风雨的眼睛湿润了,为了自己又有了生的希望…更为他还活着!
林风雨把绳子系在腰上,然后,在白梦楼的帮助下,很快就爬上了山脊。
“对不起…”林风雨低声说。
“对不起什么?你不割断绳子咱俩才是死路一条呢!你知道吗,我在下落时抓住了一根青藤,然后顺着这根救命藤从那边上来了!”白梦楼说,“天马上要黑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走!”
“绳子解了吧?”林风雨问。
“不!”白梦楼答道。
林风雨在前,白梦楼在后,两人沿着山脊向上爬去。
这山脊的坡度虽然比石壁要平缓得多,但也并不好走。首先,它很窄,最窄的地方估计只有半米宽,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如果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也能摔成一堆肉泥。
山脊上偶尔有一丛干枯的杂草,或许是鸟儿们衔来的种子,或许是风吹来的种子,在石缝中生根发芽,坚强的生长出来。
眼看山脊即将爬完,树林就在前方,林风雨心中高兴,步子更加轻快。
就在这时,林风雨面前的草丛中忽地冒出一条蛇来,那蛇大概是受了惊,呼地向旁边钻去。
林风雨最怕蛇,吓得一个趔趄,身子失去了平衡,向山崖下摔了下去!
白梦楼在林风雨身后大约四五步的距离,等他冲过去想要伸手抓住林风雨的衣服时,已然来不及了,只见林风雨向着深渊掉了下去。她落下的速度很快,因为她这里山脊两边的石壁几乎是垂直的,宛如刀削斧劈,没用可借力的地方。
白梦楼身前地上的绳子像蛇样,飞速往崖下游去,他心中雪亮,在这样的仅能立足的方寸之地,他无法承受林风雨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绳子绷紧的刹那,也就是他被拖下悬崖的时候!
来不及细想,他记起身后有块岩石凸出地面,立即后退两步,以最快的速度把绳子往岩石上缠。绳子刚被缠两圈,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汹涌而至。绳子猛地向上一弹,终于停止停止了下窜,取而代之的是来回小幅度地摇摆,相比林风雨吊在悬崖上来回摆动。
白梦楼长长舒了口气,把绳子有往岩石上缠了几圈,系了个死结,然后解开腰间的绳结。
就在这时,岩石角的发出“嘶”的一声。
那个岩石角看起来很锋利。绳子来回摆动,被岩石角反复割了几次,终于把绳子割断了一半。
“不好!绳子要断!”白梦楼在心中叫了一声,猛地向绳子扑了过去。
被割断一半的绳子又响了一声,宛如不堪重负的老人的呻吟。然后,突然断开!几乎在绳子断开的同时,白梦楼向前扑倒,他的双手也抓住了绳子!
虽然绳子上现在没用林风雨落下时的巨大冲击力,但是,她的重量全部落在绳子上,白梦楼又无处着力,形势仍然险象环生。绳子拖着白梦楼缓缓向崖下滑去,山脊上尖锐的石头从他的腿上、腹部划过,他感到火辣辣地痛。先前的失血使他力不从心,他感到手足无力,头有种晕沉沉的感觉。
放弃吧!放弃,自己就远离了危险。他对自己说。
但是,怎么能放弃?只要此时一松手,这世间能让他感觉的一点温暖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将永远是一头在荒漠流浪的孤狼!
一个声音在心底呢喃:决不放弃!那是胡蝶的声音。
决不放弃!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不知道多少次,那个声音在心底呼喊,使他能够忍住饥饿、寒冷、伤心和孤独。
当绳子把他的头拖到悬崖边,那个心底的声音也如黄钟大吕的轰响,震耳欲聋。他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大力,大喝一声,陡然拉住绳子,坐了起来,双脚死死蹬住崖边刀锋一样的岩石,稳住自己。
然后,他一寸一寸收回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