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没什么文化,字写得很难看,笔画像树枝。[燃^文^书库][]乐 文 小说w.xs520.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个习惯,那就是写点的时候,总是从右上起笔左下收笔,正好与正常人的书写相反。
莫如风教过他好几次,让他从左上起笔右下手笔,但他总是学不会。
知道老铁匠这个书写习惯的人,只有莫如风,别人不会去模仿。
而现在,报纸上的“文”字,上面的一点,就是这样书写的。
所以,这个字一定是老铁匠留下的。
莫如风小心翼翼地把报纸叠好放进口袋。
院子里还散落着熄灭的煤块,还有包袱、锦缎,莫如风知道,那是用来包裹“振远”宝刀的,春节时他见过。
他把包袱和锦缎收了起来,然后打“110”报警。
在等待警方到达之前,他找到老太太被撕下的面皮,小心翼翼地给她贴了回去。他动作轻柔,仿佛母亲还能感觉到疼痛。
出了重大刑事案件,小镇的派出所反应还是很迅速的,半小时后,大批警察就来到了现场,他们进行了拍照,有对莫如风进行了询问。莫如风如实回答了警方的询问,但他略过了“振远”宝刀,和没有说老铁匠留下的血字。
他更没有提到监听到的白梦楼的电话。
因为从法律发角度讲,那是非法证据,不会被法庭采用,况且,那个电话语焉不详,和这里的案件缺乏直接联系,也证明不了什么。
但他的耳边回响着窃听器中发出的声音:“立即想办法拿到那把刀!不能再出现任何问题!”
那把刀,是什么刀?会不会是振远宝刀?
他下决心自己寻找凶手。
到第二天上午,警方的工作才告一段落,他们确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团体作案。他们离开时带走了老铁匠夫妇的遗体,他们需要解剖取证。
莫如风没有阻止,也不能阻止,他知道一些警方办案的流程。只是在老两口被抬走前,他用热毛巾把他们的脸上擦得干干净净。他擦得很仔细,仿佛他们还活着一样。
当警察和围观的人们离开,他关上院子的大门,独自坐在门槛上。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莫如风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几只母鸡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不时发出几声“咯咯”的叫声,大概它们不明白,为什么今日主人没有给它们喂食。
他终于站立起来,却因为站得太久,双腿发麻,站起的瞬间差点摔倒。他扶住门框停了一会儿,双腿才恢复知觉。
他拿起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就像以往母亲那样。
他把老铁匠用过的炉子、铁锤、铁坯这些打铁用的东西摆放整齐,他知道这些东西是父亲的心肝宝贝,它们几乎陪伴了父亲一生的时光。
他把母亲的菜篮子洗净,然后挂在厨房外的窗子旁,就像以往一样。
之后,他捧出谷粒撒在地上让鸡吃,他知道母亲生性善良,是不愿看到自己养的鸡挨饿的。鸡们浑然不知主人已逝,欢快地吃着谷粒。
当他走到杂物间的门口,他停住了。
杂物间的门关着,门上贴着一张年画,画的是横刀跃马的关二爷。
关二爷下跨赤兔马,手提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宛如战神。
以往春节时年年都贴年画,但老铁匠从来不贴杂物间。去年春节,莫如风发现杂物间的门也贴上了年画,是杀气腾腾的关二爷。而且,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上用铅笔画了个圈儿。
往事一幕幕涌上他的心头。
莫如风小的时候,老铁匠给莫如风准备了玩具或者什么好吃的,从来不直接交给莫如风,他总是藏起来,然后留下点线索,让莫如风自己去找。
第一次,老铁匠给他削了一把木剑,然后藏起来,叫莫如风自己找。莫如风到处找也找不到,只到他看见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赵子龙长坂坡救幼主。赵子龙把阿斗放在怀中,左手持枪,右手正持剑,在敌军中厮杀。莫如风注意到,赵子龙的剑上用铅笔画了个圈儿。
那个圈儿是以往没有的!
莫如风走到那幅画前,把画撕开,里面赫然藏着那把精巧的木剑。
那时莫如风六岁。
在以后的岁月里,父子俩一直玩这种“藏”和“找”的游戏,有很多时候连老太太都不知道,这变成了父子俩的一个默契,一个秘密。
今天,杂物间的门上,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也被画了个记号。
莫如风毫不犹豫地撕开年画。
年画下面的木板明显是换过了的,木质比原门板新。他轻轻敲了几下,空空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取过一把刀,沿着新换的木板边缘撬动,很快,一个长方形形状的木板被撬起来。
一把古色古香的宝刀露了出来!
振远宝刀!真正的振远宝刀!
莫如风把宝刀拿在手中,百感交集。
老铁匠虽然一生都在这个山村度过,干着农活,但他心思缜密。他能仿制出一把宝刀,就能仿制出第二把、第三把!
那些人哪里想到,他们费尽心思抢走的还是一个复制品,真正的“振远”宝刀一直都在老铁匠的手中!
他们当然不会会想到,一个山村中的老铁匠,居然会预先谋划,应对那些觊觎“振远”宝刀的人。他们虽然杀害了老铁匠夫妇,他们却没有达到目的。
当然,莫如风知道,老铁匠的本意绝不会是要把这把宝刀据为己有,他只是想暂为保存,等待时机还给博物馆!
莫如风把撬起的木板重新装回去,再把年画贴好。
然后他从杂物间找到一个用来装钓鱼竿的褐色的袋子。当年他喜欢钓鱼,有一次买了一个可伸缩的钓鱼竿,后来钓鱼竿折断了,但这个袋子一直挂在这里。
他抖掉袋子上的灰尘,把“振远”宝刀装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他拿着袋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