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地方,帝天自然是迫不及待地上前敲响了门。然后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门子慢慢腾腾地走过来开门。
“你谁啊?来我们帝府有什么事?”这人一出来,当即语气有些冲地对帝天说道。尤其是在看到帝天几个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
帝天打量了他两眼,然后笑了笑,语气客气地问道:“请问一下,这里是南州帝公府邸吗?”
却见那个门子一脸不耐的表情,摆了摆手道:“什么南州帝公,北州帝母的,我不知道。我们这就这一个帝府,府里的老爷叫帝冲阳,如果不是你要找的人,就赶紧的离开。”
这个门子说话时的那种神态,还有在说出帝冲阳这三个字时那种随意,丝毫没有一丝尊重的失礼,让帝天顿时一阵无名火起。
只见帝天忽地身形一晃,甩手就在这个门子的脸上抽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估计都能够直接传到了院里。
“你……你居然敢打人?你……”那门子显然被帝天的这一巴掌有点儿打蒙了,在那一脸难以置信地道。
帝天听着不由笑了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道:“你们有看到我打人了吗?”
众人皆笑着摇了摇头,罗更是上来对帝天说了一句道:“你刚才打人了?我怎么只看到你打了一条狗啊?而且还是一条连自家主人都不认识的蠢狗!”
说话的同时,罗也跟着甩出一巴掌,直把这个门子给打得眼冒金星,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你、你们……”这个门子气结,满脸通红,眼神中透着一股怨毒之色。接着,就在众人以为这家伙会忍不住,拼着一丝血性上来找帝天几人拼命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他尖叫了一声,然后撒腿就跑。
“来人啊,快来人抓强盗啊,有强盗闯上门了!”那阵杀猪般的叫声,在整个院子里回荡着。
不一会儿,就相继有人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想要看看情况。
帝天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过来京城的家,竟然就会是这样一番情况,此时也是一脸尴尬地笑容,对着身后几位同伴呵呵陪了一下笑脸。然后当他转身回去的时候,脸上顿时敷上了一层冰霜。
即便是背对着身后的几人,他们也似乎能够感受到帝天心中那股正在不断地燃烧着的怒火。
“怎么回事,什么强盗闯进来了?”院子里的人冲出来,连忙问道。
那个门子一看有援兵到了,当即伸手捂着自己那张被打得高高肿起了的脸,一脸委屈地看着院子里赶来的这四五个人,然后伸手一直帝天一行,眼神恶毒地道:“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不由分说要闯进来,我不让,然后他们把我的脸都打成了这样。”
帝天听着真是好气又好笑,回自己的家,竟然被人当作了强盗看待,这恐怕也算得上百年难遇的一次了吧。
不过紧接着,帝天就从那几个相继冲出来的人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于是笑了笑,对那人道:“东伯,是我,我回来了。”
被称之为东伯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花发老者,多年来一直担任着帝府的花匠一职,对他,帝天还是蛮熟识的。而东伯在听到帝天这一声喊之后,不由眯起了眼睛,走近几步,似乎想要将帝天看低仔细些。而当他终于看清楚了帝天的模样,忽地神色一变,双手猛地拍着大腿,然后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跑去。
帝天看着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就连东伯都不认识了?
然而紧接着,眼见东伯刚转身过去,忽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帝天,东伯的那双浑浊眼睛里面,此时已经噙满了泪水。看着他的这副样子,帝天终于明白了,东伯并非是不认得自己了。而是他在认出自己的那一瞬间,心中过于激动,既想着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老爷和夫人,然后同时心里也想到立刻冲过去和少爷相认。
“少、少爷……”
人真的是在越激动的时候,就越容易糊涂,东伯情绪过于激动之余,竟然一时陷入了两难。
帝天看着不由笑了笑,道:“行了,东伯,你还是先去跟我父亲他们说一声吧。”
闻言,东伯猛地点点头,然后两眼通红地往院子里跑去。
这时,帝天也大步朝着院中进去,通过了刚才的这一幕,在场的众人,即便是不认识帝天的,可是刚才东伯的那一声少爷,却是已经很好地说明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此时那些原本一副严阵以待的人们,这会儿看着帝天的时候,都不由换上了一副恭敬之色。
当中,尤其以那个门子的脸色最为古怪,谁能想到情势竟然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前一刻,他还在给这几个擅闯进来的人按上了一个强盗的罪名,可紧接着下一刻,却被人告知,这个所谓的强盗,其实就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这下,这个门子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眼看着帝天等人已经相继朝着内院走去,这些在场的其他下人们,看向那个门子的时候,脸上几乎都是一个表情:你完了!
至于这个门子之后怎么各种担心害怕,就暂且不提了。反正帝天也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离家那么长的时间,此时的帝天早已归心似箭。而就在他进入内院中没多远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纷纷攘攘地传来一阵喧闹。
紧接着,帝天就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一脸激动地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父亲,娘亲,孩儿回来了!”帝天感觉自己的情绪也是有些激动,快步来到了父母的身旁,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帝冲阳见状,赶忙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点儿什么,最终声音却还是哽咽住。只是在那拍着帝天的肩膀连连点头:“好,回来就好!”
至于帝天的母亲柳淑瑶,在看到自己这个阔别了一年多的儿子之后,早已泪眼婆娑,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抚着帝天那越发显得俊朗的脸庞,眼神中仿佛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
帝天赶忙一把将母亲的双手握住,笑道:“娘,是我,孩儿回来了!”
柳淑瑶怔怔地看着帝天,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直到听见帝天的这一声娘,她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然后哇的一声,竟然失声痛苦起来……
来到京城,已经三日了。
这三日的时间,帝天寸步不离地陪在母亲的身旁。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一副坚强样子的伟大母亲,在帝天说他要去那个上古秘境里面带父亲回来的时候,她说好。在帝冲阳平安从巨神峰回来,却只是告知,帝天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只说了一个好。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柳淑瑶几乎没有一天不是在惊恐和不安中渡过。开始的时候,她担心她的丈夫和儿子。后来丈夫回来了,她又一心为她那不知所踪的儿子感到揪心。这样日复一日的,柳淑瑶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下过一滴的眼泪,也从来不会跟任何外人表达她对于自己儿子的思念之苦。
然而熟悉她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平日里温柔善良,见人总会露出一脸笑容的帝家夫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笑容不再了,人也憔悴了。她把所有对于自己儿子的思念和泪水,通通都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面,不想让任何人的发现。
正是因为这样,她病了,曾经一度病得甚至都下不了床。
直到她听到有人传来少爷回来了的消息,她那原本美丽绝伦,如今却已经逐日暗淡的下来的眼眸中,忽然再次重新焕发了一丝光彩。
都说心病自有心药医,帝天就是柳淑瑶的心病,同时,也是她救命的心药。
这三日来,柳淑瑶又重新恢复了昔日的光彩,尤其是看到帝天身旁竟然还跟了一位美艳绝伦的汐瑶姑娘回来,她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每天,柳淑瑶都会找到各种理由和借口,拉着帝天和汐瑶陪伴在她的身边。
帝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先是苏言,现在又是汐瑶。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在帝天来到京城,整好有半个月的那天,帝天终于见到了徐长卿。
不是偶然遇到,而是徐长卿来找的他。
帝天难得在京城待了十几天舒服的日子,就连花银都开始在旁抱怨,说她最近吃的太好,都有些胖了。帝天有时候甚至会产生那么一种错觉,仿佛不久前那些一次次历经生死的战斗,跟他离得那么的遥远。
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帝天又重新回到了当初那种无忧无虑,富家公子哥的生活。
在来到京城第十天的时候,汐瑶离开了,她说她要回逍遥海。帝天没有阻止,因为他好像找不到阻止的理由。而且汐瑶的离开,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就在那天,苏言的父亲苏东旭,忽然上门来跟帝家提起了苏言和帝天的婚事有关。反正当时大家正在商议着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被汐瑶听到了,然后,她就提出了要回逍遥海。
对此,帝天能说什么,只能奉上一句,路上小心。
汐瑶走了,花银竟然没多久,就又跟刚相识不久的苏言打成了一片。有时候帝天真的不得不承认,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花银在一旁,帝天也乐得成日带着罗、楚山和段开阳几个,到处游荡在京城的各个大街小巷。
这样悠哉悠哉的小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这天,遇到徐长卿的这天。
坦白地说,帝天都几乎已经忘了,上次他在跟徐长卿见面的时候,徐长卿确实说过他要到京城来。只是让帝天想不到的是,再见面的时候,徐长卿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惨相。
徐长卿的手没了,是双手,不知被谁齐肩看下。在帝天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见到了他那两只空荡荡的袖子,风轻轻一吹,就在哪儿摇啊摇的。一个剑仙,却失去了拿剑的双手,这真的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哀。
不过看徐长卿的样子,他好像也并不是很痛苦,或者说是感到悲哀。他出现在帝天面前的时候,身上依然不忘带着一个酒壶,没了手,他光靠嘴,也能麻利地喝到那酒壶里的好酒。
当然了,帝天也不是没有问过他,他的双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砍下的?但是徐长卿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次徐长卿说他之所以会来找帝天,只是想要在临走之前,最后再看帝天一眼。
在听到这句临走的时候,帝天不禁联想到了一个词――死亡!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个走,是走了还能回来的走,还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的走。
结果并不出意料,徐长卿还是什么都没说。
帝天甚至忽然觉得这老头怎么变得这么矫情起来,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讲。到最后,徐长卿果然还真的是只在帝天的面前喝了一口酒,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这让帝天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想着跟上去,看看徐长卿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结果,只是收到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作为警告。徐长卿走了,从那之后,帝天便再没有他的消息。这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人世间竟然再寻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
这样又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的来临,还是因为罗这家伙真的受到了他们几个的蛊惑,当真趁着某个没人注意的夜晚,偷偷爬上了花银的床头。反正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吧,最后花银还真的答应跟罗这家伙好到了一起。这虽然并不是什么完全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当罗这货屁颠屁颠地跑到帝天几个的面前,得意洋洋地说他终于得手了的时候,帝天他们几个张着的嘴巴,足够放下一个茶叶蛋。
接着不久,罗和花银也走了,说是他们不能再继续在帝天这儿纸醉金迷腐朽地糜烂下去。说得好听,其实不过就是想要好好渡过一下他们的二人世界。
对此,帝天实在不忍拆穿他们,只是临行前跟他们说了一句,让他们注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暴君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帝天忽然有点儿想念小白那个小家伙。
不管怎么说,当初小白也是不惜舍弃自己修炼多年的本命妖元,这才救下来帝天的一条小命。
只是在那之后,再次醒来后灵智已经封闭了的小白,忽然对帝天没有那么亲热了,反而成天缠上了暴君那个抠脚大汉。或许是灵智未开的小白,对于暴君身上的那股气息,要比自己身上人类的气息,要让它觉得更加安全可靠些吧。
帝天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适合像现在这样的多愁善感。
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曾带着帝天来到青州外的一条小河边,那里的河水并不湍急,轻缓而平和。帝天看到在那河底,留着许多磨圆了的卵石。记得当时父亲说,这些卵石,原本的时候也棱角峥嵘,如果遇到的是湍急的河水,那么它们就会随着河水不停地前进。但是如果遇到的是涓涓细流,那么这些原本几角分明的石头,就会安安稳稳地留在河底,享受着那温柔的静谧。以至于到了最后,昔日峥嵘的棱角,终于在这日复一日当中,被磨得圆滑。
有时候帝天就想,现在的自己,就好像那块掉落在涓涓细流底下的石头,日复一日地被那平淡和温柔磨去了棱角。
还记得当初吞天自爆,帝天和其他几个人被卷入了那个异界空间里面的时候。
那时的帝天,心中有着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那就是拼命地修炼,尽快让自己的实力提升上来。因为到了外面之后,那些虚空一族,很可能已经从那无尽虚空中冲了出来。到那时候,难免又得挑起一次拯救苍生的重担。
但事实上,虚空之门根本就没有被打开,虚空一族也根本没能逃出那无尽虚空的束缚。
要问原因,其实也简单,这还是得归功于徐长卿。是他在吞天妖兽自爆的一瞬间,划开了一片空间,将帝天等人保护了进去。同时也是他,在吞天妖兽自爆的一瞬间,又划开了另外一片空间,将那个喜欢自爆的家伙给封在了里面。
有时想想,徐长卿应该远远要比他现在所要认识的这样还要厉害一些才对,可是到底为什么,他会丢掉了自己的双臂?一想到这里,帝天发现自己好像又钻回了牛角尖,或许是这样平淡无奇的日子,真的就是这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这天,帝天又拉着段开阳和楚山和自己喝了不少的酒,然后三个人一下午就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帝天的脑海中才会乱七八糟的想了那么多的事情。
正昏昏沉沉间,帝天忽然感觉有人在一个劲儿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他不由缓缓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些看的不太清楚。
“谁啊……离的太近了,看不清楚。”
隐隐约约中,帝天好像听到那人在说大声地说些什么,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耳中就只是感觉到嗡嗡的一阵尖锐的声响,脑袋也是昏沉沉的,感觉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当初被吞天妖兽所发出的声波攻击了一样!
刚想到这里,帝天忽地一怔,接着心中暗道:不对!
帝天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将体内的功力运转开来,然后便觉一阵暖意在体内流动,不一会儿便将那种晕眩的感觉减缓了下去。与此同时,帝天也已经看清了面前一直在那嚷嚷个没完的家伙。
“罗?花银?你们怎么回来了?!”
看到罗和花银忽然出现到了自己的面前,帝天显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见到老朋友之后,心中那股难掩的喜悦。
“你们这三个家伙,怎么大半天喝的这么醉?!”罗没好气地大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朝着桌上另外两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家伙踹去。
接着便听两声闷哼,罗的这一脚可是用了一点儿元气的,力道之大,顿时让这两个家伙一阵吃痛不已。
“谁踢我?”
楚山第一个醒了过来,他挠了挠头,一脸愕然地道。
而紧跟着,段开阳也醒了过来。他先是醉眼朦胧地看了看罗和花银两个,口中嘀咕了一句:“你们俩不是度蜜月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做梦,这他娘的又是在做梦。”
接着,竟又倒头睡去。
罗在旁看着不由一阵气结,瞬间就在三个迷迷糊糊的家伙头上连敲了几记爆栗。
嘣嘣嘣几声清响,这家伙手上完全没有受力,直将帝天几个完全没有防备的家伙敲的眼泪直流。
然而也是这一下,他们三个终于算是清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站着的罗和花银,三人保持着一样用手捂着脑袋的动作,一脸说不出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声音有些委屈地异口同声道:“为什么要打我?”
这时却见罗和花银二人一脸惊慌的面容,伸手指着天空,大声道:“还迷糊着呢?你们也不看看,现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帝天三人不禁抬起头来,只见此时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然而待他们再仔细一看,却发现了情况不对,这哪儿是什么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分明就是铺天盖地的不知道飞满了一些什么在上面,这才将整片天空遮掩得暗无天日。
“虚空一族?!”帝天几人的脸色瞬间一变,皆露出了一脸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