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在羊草沟的东面,相距五里多地。
赵云武带着人要在半路上打伏击,把埋伏的地点选在二道沟。
二道沟是必经之路,狭长的一条土路,两边是树林子。过海带人砸完响窑必定从这里经过。
到达二道沟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赵云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7点43分。
从出发到现在整整过去了28分钟。如果再往前走,就会和过海的人马迎面相遇了。
赵云武下了一道命令:“埋伏起来!”
听到命令,十多个胡子分成两伙,钻进了路两边的树林子,战线拉得不长,相隔也不太远。大约三米远就埋伏下一个人,这样一来,路两边火力互相交叉,拉了一个网。
网织好了,就等着过海他们钻了。
薛老四带人埋伏在道南,赵云武,王二蛋,张二狗子等人埋伏在道北。
道南的战斗力要强一些,因为王二蛋和张二狗子没有枪。
王二蛋和张二狗子肩并着肩,手里紧紧攥着木头枪,心脏剧烈跳动着,四周太静了,他们俩的呼吸声彼此都能听到。
赵云武见他俩太紧张了,小声告诉他们:“别害怕,一会枪响之后,你们俩不要露头!你们俩没枪一定要埋伏好了,别叫飞子要了命!”
听到赵云武关心的话语,俩人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低声说:“双胜大哥,你待我们就像亲哥一样。等以后我俩有了枪,一定马前马后的保护你,当你的左膀右臂。”
“嘘!别说话了!”赵云武冲他们微笑着说。
月亮挂在半空中,树影子拖得很长,四下里静悄悄的,偶尔从树林子里传出几声夜猫子叫。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赵云武又看了看怀表,7点45分。
估计过海的人马就要到了,大伙不敢有一丝放松,都瞪大了眼睛。
一彪人马出现了。
大约十个人,有一个人骑马,还有一个人赶着驴车,其余人等步行,脚步很快,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过海!”大伙都认出来了,骑马的那个正是过海。
赶驴车的那位是张大棒子。
赵云武事先已经交代好了,只要他手中的套筒子一响,大伙一齐开枪。
赵云武端着套筒子,要等到他们走近了再打。
擒贼先擒王,大伙的枪都对准了过海,就等着二当家的响枪了。过海不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这紧要关头,过海的马突然不走了,前蹄子刨地,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过海伸出巴掌,拍了拍马屁股,喝道:“架!架!”
那马就是不动地方,晃着脑袋,看着过海。
过海这匹马受过训练,十分通人性,过海心里纳闷,向四下一望,只见这条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僻静,最宜强人出没。
过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倒吸了一口凉气,抽出金鸡满巢,嚷道:“快离开这儿!”
话音方落,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道两旁的树林子里枪声大作。
过海练过马术,在马背上有两手绝活。只见他身子一栽,紧紧贴在马背的一侧。这一阵枪都打空了!
由于天黑,看不清,过海藏身于马背一侧,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心想:过海咋没有了呢?
就在众人纳闷的工夫,那马一声长嘶,扬起四蹄,眨眼之间跑出了包围圈,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口气跑出半里地,过海重新坐正,回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兄弟们看样全他妈玩完了!”
过海有点不甘心,想杀回去,想了想没有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敌人在暗处,二,摸不清敌人的人数,自己单枪匹马不是对手。
过海长叹一声,催马而去。
再说二道沟打埋伏的地方,枪声一片,眨眼之间,人仰马翻。
一转眼,七八个胡子都被赵云武等人报销了!
只有一个人还活着,那就是张大棒子,他一个驴打滚,滚到一个土包子后面,开枪还击。
他并不知道敌人的位置,所以是胡乱开枪。
夜里打枪,子弹射出枪膛是红的,一道道红光,从树林子里射出来。
张大棒子见情况不妙,举起手来,央求道:“你们是哪路的好汉,饶我一条性命!”
赵云武喊了一嗓子:“我是双胜!”
张大棒子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心想:赵云武这是打哪冒出来的?难道他拉了杆子?
“张大棒子,你想死还是想活?”赵云武又喊了一声。
这回张大棒子听出来了,这声音真的是赵云武。
“我想活,想活!”张大棒子连声回答。
枪声不响了,赵云武带人从树林子里冲出来,将张大棒子包围了。
张大棒子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赵云武冷笑道:“二蛋,二狗子,把他给我绑了!”王二蛋和二狗子上去绑人。
尸体横七竖八,用脚踢了踢,都断了气儿了。
从尸体身上翻出两盒老刀烟,一个鼻烟壶,几块大洋。
车上是过海众匪打劫而来的财物,两麻袋粮食,三头吱吱叫的猪崽子,还有一个油柜,一坛子大酱。
除了这些财物,还缴获了七支枪。
赵云武大喜,正要收兵,只听王二蛋大叫一声:“啊!你他妈的属狗的?”
原来就在王二蛋用麻绳子绑张大棒子的时候,张大棒子不甘心被俘,狠狠地咬了王二蛋一口,撒丫子便跑。
赵云武高声道:“不用追了!”抬手就是一枪。跑出五六丈之外的张大棒子一声惨叫,趴在地上。
中枪后的张大棒子向前爬了几步,喷出一口血水,趴在地上咽气了。
那年老和尚说他35岁必有一场血光之灾,他多活了一年,活到了36岁。
这是赵云武第一次开枪杀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个人。地上至少有三具尸体是他打死的。
赵云武知道,他再也回不了头了,转念一想,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一行人带着缴获的枪支,一车财物,回到羊草沟。
吴方雄大喜,开始分发财物,枪支。
赵云武分得了一支盒子炮,这支盒子炮是张二棒子的。王二蛋和张二狗子也一人分得了一支枪。
赵云武旗开得胜,第一次下山就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次赵云武打死了过海九个兄弟,还打死了一员虎将张大棒子,在江湖上轰动不小。
过海得知赵云武投靠了吴方雄,这场伏击就是他打的,扬言和赵云武势不两立。
张二棒子听说哥哥叫赵云武打死了,前往二道沟收尸,当他见到哥哥的尸体时,泣不成声地说:“赵云武,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一天,薛老四在村口抓到一个探子,带到吴方雄的宅院子里一看,赵云武认出来了,这个探子是张二棒子。
原来,张二棒子报仇心切,整天拿着枪在羊草沟的屯子里转悠,转悠了好几天,也没见到赵云武的影子。
赵云武要是出门的话,张二棒子一定向他开黑枪。
张二棒子被五花大绑着押进院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妈的,赵云武呢?是条汉子就滚出来?”
“二当家,打死这个兔崽子?从抓到他,他就一直骂不绝口!”薛老四说。
“是啊!一枪崩了他!斩草除根!”吴方雄说。
听到张二棒子在痛骂自己,赵云武并没有生气,说道:“把他的枪下了!”
王二蛋下了张二棒子的枪,递给赵云武。
赵云武说道:“我不想大开杀戒,大哥,放了他吧?”
吴方雄一听赵云武这话,也心软了,说道:“听云武的,把他放了!”
“赵云武你奶奶的,你少他妈猫哭耗子假慈悲,有种你一枪打死我?”张二棒子还在骂。
“我不想听他胡说八道!赶紧把他赶出去!”赵云武挥挥手。
张二棒子被胡子们一顿胖揍,爬出了羊草沟。
一转眼,赵云武入伙已经一个月了,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
赵云武想念家人,这一天带着几个手下回家探望。
“奶奶,媳妇,这一段日子你们过得好么?”赵云武不敢看她们的眼睛。
“云武啊,听说你当了胡子了?真的假的?”奶奶哭着说。
“奶,还用问吗?你没看见他穿得多阔气,不当胡子能穿成这样吗?”亚儿生气地说。
赵云武低着头,不说话了。
坐了一会,赵云武起身说道:“我该走了!”
一个扫帚打了过来,奶奶哭着说:“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子孙!”
“奶,你打吧,出出气,大孙子对不起你的养育之恩。”
打了几下,奶奶打不动了,扫帚都打断了。
“云武啊!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为啥当胡子?你给我一个解释。”亚儿抹着眼泪说。
“我赵云武不是个好东西,你们以前都瞎了眼了,这个解释你们满意吗?”赵云武也哭了。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几个手下都哭了。
赵云武并没有向家人解释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他已经上了胡子这条船了。
从那以后,每过十天半月,赵云武都回家看看。
亚儿的肚子眼瞅着见大,她每天挺着大肚子,慢慢地在院子里散步,显得十分落寞。
“孩子,你爹不在家,你陪娘说说话。知道吗?你爹不是坏人,他是被逼的。好孩儿,等你生下来,娘带你去羊草沟找你爹。。。。。”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自从赵云武当了胡子,亚儿开始信佛了,去庙里请了一尊佛像,每天烧香祈祷。
有多少不眠之夜,亚儿流着泪望着天上的月亮,默默地想:云武,你不知道我多么的牵挂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佛菩萨保佑俺家云武,平平安安的。。。。。
一天黄昏,吃完晚饭,亚儿正在收拾碗筷,院子里传来赵云武的脚步声。赵云武高声冲屋子里喊了一声:“亚儿,我回来了?”
赵云武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亚儿放下碗筷,捋了捋头发,整理一下衣服,笑盈盈地站在堂屋地上望着赵云武。
赵云武黑了,瘦了,变得更结实了。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搂着亚儿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媳妇,最近好么?我的大儿子没淘气吧?”说着轻轻摸了摸亚儿的肚子。
“去,滚一边去,呵呵”
这段日子,亚儿已经接受了赵云武当胡子的现实。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亚儿就是一个传统的乡下女人。
“你这个不孝子孙,还有脸回来?”奶奶坐在炕头还在生赵云武的气。
“奶,你看我给买什么了?”赵云武一只手拎着纸包在奶奶面前晃了晃。里面是奶奶最爱吃的白皮果子。
“哼,我可消受不起,拿一边去!”奶奶不依不饶地说着,其实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
赵云武坐在炕沿边,轻轻打开纸包,把白皮果子送到奶奶嘴边,说道:“奶,吃一大口!可香甜了!您不最爱吃这个吗?”
奶奶咽了一口口水,咬了一小口,眼泪流了下来,轻轻打了赵云武一下,骂道:“你这混账东西!”
“哈哈哈!”赵云武搂着奶奶,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奶奶,您真好!”
奶奶这才破涕为笑。“二龙和秀儿呢?”赵云武问。
亚儿说:“那俩孩子,天天往外跑,这会可能去老土豪家听大婶子讲鬼故事去了。云武,今天晚上你还走不走?”
“不走了!”赵云武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媳妇,去给我打盆水去,我洗洗脚”
“嗯”亚儿转身出去打洗脚水去了。
“云武啊,当了胡子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多危险!还是回家老老实实种地吧?”奶奶说。
赵云武说:“奶,不说了,我有点累了。”
“奶奶说的对,你还是别当胡子了,一家人都跟着你担惊受怕的。”亚儿端来一盆水,给赵云武脱掉鞋子,开始给他洗脚。
“媳妇,眼下我不干不行啊!你以为我愿意当胡子啊,我得罪了过海,要是放下枪,回家种地,过海能放过我吗?”
亚儿考虑了一下,说道:“云武,我们远走高飞吧,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