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是跟在高胜寒后面去老屋的,楚天阔也跟过去了。跟过去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高家村的高书记。
高书记是第一个敬酒的,也是第一个完成敬酒任务的,陪其他的来客喝酒,只是他给毛毛的面子。他的中心工作当务之急是搞定毛毛,是想方设法获得毛毛的捐赠资金。
村委会的父母官除了会喝酒,还有一项专长,就是到村里那些在外地工作的“能人”那里去“化缘”。
不是说他们天生喜欢去求爹爹拜奶奶,他们很多时候也是迫于无奈。他们的工资不高,做的都是具体工作;他们的经费有限,任期内谁不想为村里做一点看得见的实事。
对于偏远山区来说,有几个村委会能够筹办的起来集体企业?
再说了,办企业要资金而且有风险,相比较而言,聊聊天喝喝酒钱到手,“化缘”是多么轻松的事情。
中国人的家乡观念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他是身在异国他乡,念念不忘魂牵梦绕的依旧是故乡。被“化缘”的人,或多或少,还真的没有几个让父母官失望的。
高书记进来看见毛毛跪在奶奶面前受庭训,听见毛毛答应了奶奶的要求,他出面说情了。
“毛毛,好了好了,听奶奶的话是对的,起来起来。”高书记一边伸手去搀毛毛站起来,一边对他奶奶说,“婶婶,孙子这么大了,你让他跪下,他也跪下了,你说不要他以后当官,毛毛也答应了,让孩子起来吧。”
长辈对晚辈庭训,一般的人是不会去干扰的。高书记不是一般的人,他有身份有地位,可以说情的。
老人家没有反对的意思,高书记会用力去搀毛毛,毛毛也会顺水推舟站起来。
“婶婶,你这个孙子将来肯定是个人物呀,如果有一天高义兄弟官复原职,你孙子是不是还不可以当官?”高书记能不明白老人家的心病在哪里吗?
“高书记,你是大侄子,你想我还能够等到那一天吗?”老人家站起来,看着大孙子,“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死了也管不了了,让他老子划料吧。”
毛毛连忙上去搀扶着奶奶,“奶奶,您一定会看到那一天的,我爸爸一定会东山再起的。我爸爸让我带了钱给您,他让您好好保重身体。”毛毛看了一眼大姐,大姐马上过来帮忙扶住奶奶了。
放开奶奶,高胜寒从上衣的两边口袋里面,各拿出一万块钱,他双手交给奶奶。“奶奶,这是我爸爸让我给您的,您放在身边用,该看病就看病,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吃。”
老人家没有接钱,她看着大孙子,“我不要钱,我要钱做什么?身边没钱,小偷也不会来找我。我能吃多少东西?钱,你给一半给你大妈,带一半回去,留着给你妈治病。”
高胜寒觉得奶奶说的是对的,他顺着奶奶的意思,拿了一万块给大妈,“大妈,辛苦你了,少了就打电话给我,我马上会送过来或者汇过来的。”
高胜寒以为大妈会高高兴兴的,没料想大妈接过钱,是愁眉苦脸的。
“毛毛,你爸爸妈妈去年一分钱没有拿,你奶奶去年治病加上吃伙食也差不多要这么多钱。”
看见毛毛一出手,给了无关痛痒的校长五万,毛毛大妈心里比高书记还难过。眼下她以为侄子,至少会将手里的两万块钱,全部给自己。
这倒不能说毛毛大妈贪得无厌,她想的是有道理的。
去年赡养老人差不多花了一万,今年呢?今年不要花钱的吗?两万多吗?
把钱给别人那么爽快,把钱给自家人,怎么小里小气的?我一年到头服侍他奶奶,看来服侍错了!呵呵,你说毛毛的大妈怎么高兴的起来?怎么会拿着钱开心!
小姑子高丽看不下去了。气呼呼的小姑子从身上拿出毛毛给的一万块钱,冲到无精打采的大嫂子面前,“这是侄子让我给你的一万块,他本来交代我,等他走了给你的,拿去吧,这是去年赡养他奶奶的,不会少吧?今年又给了你一万块,侄子还说了,不够再说,你做老大的还不满意吗?”
高丽认为大嫂子就是贪心,就是嫌钱少,钱还少吗?给我妈治病,你老大不要出一半的吗?服侍我妈,365天,你老大不要服侍180天的吗?凭什么都让我侄子一个出?
说起来高丽对二哥是要偏心一点,因为她和二哥年龄相差不像大哥那样大,小时候,二哥照顾她也多一点,再加上大嫂子强势,自然而然,做什么事情,高丽总是爱针对大嫂子。
拿到了两万块,毛毛大妈还是看了一眼毛毛手里的一万块,不过,达到了预期的期望值,毛毛大妈很快阴转晴了,她对老公和女儿说,“站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出去出去,去收拾收拾东西。”
毛毛大妈的话是看着老公和女儿说的,傻子也知道她其实是说给大家听的,让大家出去。
大家发现精彩的环节没了,走吧,人们纷纷出门离去了。
毛毛大妈也出来了,她要回家去把钱藏起来。她看见喝酒还没有结束,照样命令,“他们吃他们的,你们收拾你们的。”
高胜寒将钱放进口袋,想扶奶奶进房间,奶奶说,“我现在还不需要你扶,自己能行,你去看看外面,然后早一点回去,你妈妈已经很疲劳了,有机会看见你爸爸,告诉他,我身体很好,会等到他出来的,不要牵挂我。”
高书记站在边上,看见毛毛将那一万块钱放进了口袋,他明白今天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婶婶,你多保重,有什么事情需要老侄帮忙的,让高和同我说一声,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你进去休息吧。毛毛,你陪一下奶奶,我今天喝多了,也回去睡一觉。改天去城里看你们。”
高书记知道自己的酒劲也上来了,他出去说了几句客套话,真的将村委会的几个人一起带走了。
高胜寒搀扶着奶奶到床上去休息了,他转身关上房门,从怀里拿出那一万块钱,放在奶奶的枕头下面,“奶奶,千万不要让小偷看见了。”
老人家看见大孙子往枕头下面给自己塞钱,心里酸酸的,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听见孙子这么一说,破涕为笑了。
“毛毛,好宝宝,奶奶没有白疼你,放心吧,再多一点钱,我就是放在桌子上,有哪个小偷敢来我们家里偷东西?方圆十几里,谁不认识我老太婆?谁不知道我是高义的娘?”老人家眼中有泪花,有凄苦,有坚毅,有自豪!
“奶奶!”,“宝宝!”祖孙两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们是抱头痛哭------
高胜寒离开高家村的时候快吃晚饭了,大伯大妈一再留他们吃了晚饭回去,高胜寒坚持要回去了。
校长送到了村口,在村委会打瞌睡的高书记被人叫起来了,他也送到了村口,村里送他们到村口的远远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火根、木崽几个人更是依依不舍,真的应了那句话,不打不相识。
高胜寒上车后,车子开了十几米,他从倒车镜上看见大伯扶着姗姗来迟的奶奶了,“大哥,停车,停车!”
打开车门,高胜寒迅速跑到奶奶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奶奶!”
“你去吧,去吧,我出来走走,去吧,放心,奶奶会等着你读大学,等着你带孙媳妇回来,奶奶还要抱重孙子呢。”
高胜寒回去以后,过了五六天,正好是星期天,高家村的高书记带着那三个村委会的干部真的到家里来了。
高书记不仅是带来了村干部来,他还带来了两只野兔,两只土鸡,两条二十多斤的大草鱼。
他们是一大早包车来的。也不管毛毛同意不同意,放下东西,他们对高胜寒说,“毛毛侄子,我们先去第三监狱,看看你爸爸,中午就不过来吃饭,你要准备就准备早一点的晚饭,好酒,侄子你是要准备的,陪我们喝酒的,也是要准备的。其它的你想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
“老家的父母官来了,季大哥,怎么办?”高胜寒看见他们走了,马上上楼问江南烟雨。
“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徐行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对付。他比我们有经验,酒量也比我们强。小飞哥也可以叫过来,他也同他们打过交道的。陶沙回来了,你让他过来帮忙准备饭菜。这些村委会的干部,喝了酒什么都好说的。”
“季大哥,你不知道他们来的真正目的吗?”高胜寒奇怪地问江南烟雨,“季大哥,怎么办?他们肯定是冲着我的捐款来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他们来了,你多多少少一定是要打发他们一点的,不然人家凭什么来看望你妈妈。”
“我真的不甘心给他们钱,谁知道他们会用来干什么呢?搞不好,会被他们吃吃喝喝吃光了。”高胜寒忧心忡忡的,给不给都难过。
“毛毛,有钱可以潇洒,可以出风头,可以帮助有困难的人,做好人好事,但是一旦你使用不当,也会因小失大,也可以惹祸端。让你莫名其妙祸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