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在眼前的人，苏晴有了一丝恍惚，更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茶座的清净让苏晴得以整理麻木混乱的思绪，得以摆脱突如其来的滑稽感。
自己只是依稀记得自己被很多人包围，自己不得不应付越拉来越多专程赶来和自己寒暄问候的同事。
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自己似乎更像是一个被观赏品评的奇特生物。伴随着升温的恭维气氛，自己的烦躁越来越不可遏制。
就在自己即将无法掩饰厌倦的时候，她适时出现了。
所有人像褪去的潮水一样离开了自己的周遭，世界仿佛一下子清静下来。自己也终于可以来到公司的茶座，终于可以坐下来整理突如其来的混乱，整理接下来的一切。
坐在对面的肖竹芳似乎也不愿多说什么，她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任凭时间流逝。
“苏晴。我是来恭喜你的。可是看到你这副恍惚的样子，我不知该怎么办了。你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吗？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吗？”终于还是肖竹芳打破了沉寂。打破了彼此的思绪。
苏晴的眼神终于泛起神采。
“肖总监。您说吧。刚才让您看笑话了。”苏晴挤出了一丝笑意，笑容里带出了疲倦。
“呵呵。本来我是带着说辞来的。可是见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突然没有说辞了。你果然是一个纯净的女孩子。我可以放心了。我现在只想说一句，苏总经理，尽快进入自己的角色。尽快把凌云公司带出混乱。”肖竹芳突然伸出两只手把苏晴的手拉住并紧紧握住。
苏晴皱了一下眉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挣扎。
“苏晴，不要管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要管什么阴谋。既然他们让你坐上了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你就抓住这个机会。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你。我相信，一个纯净的女孩子能让凌云摆脱乌烟瘴气。你刚才的表现我都看到了，如果你嫌我碍事，我也可以放弃自己的总监职务。只要能帮到你，只要是为公司好。苏晴，相信我。”肖竹芳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诧异的表情浮现在苏晴的脸庞，她一时不知怎么应对这样的突然。
“苏晴。也许你觉得我这样对你太突然。可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我才发现，原来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真的让人厌恶。表面上是一套，私底下确是另一套。为了权力他们竟然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开始厌倦了。我刚刚知道你是接手凌云的人的时候，我也愤怒过，我也迷惘过。可是我很快清醒过来。我坚信你是被他们利用的工具。我痛恨这样的行为。我痛恨男人们的自以为是。他们怎么争斗我不管，可是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是不行。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你，我更加确信你是无辜的。所以，我选择支持你。我选择和阴谋做斗争。我选择不向阴谋屈服。苏晴，振作起来。把凌云公司掌握在自己手里。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你一直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会更好。你一定比他们强。”肖竹芳攥住对方的手用力晃动着。
苏晴的惊异在渐渐褪去，活力在渐渐浮起。
“谢谢肖总监，我。。。”苏晴终于张开了口。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苏晴的手从肖竹芳手里夺去。女孩被扯起来。
“你。。宁飞扬，你要干什么？”肖竹芳的表情迅速变幻着。
“苏晴，跟我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你。”宁飞扬快速地把女孩扯向公司的大门。
懵懵懂懂的女孩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跟上宁飞扬的急促脚步，她迅速地陷入恍惚。
“站住。。。”肖竹芳站起来，错乱和愤怒让她迅速地做出反应，她迈步要追上去。
一个身体挡住了她，她几乎扎到对方的怀里。
“肖总监。不要追了。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陆凯文的声音夹杂着复杂。
“你。。他们怎么能这样？。。你怎么也这样？苏晴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肖竹芳无奈地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困惑、指责和尴尬一股脑倾泻出来。
肖竹芳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陆凯文苦笑了一下，他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两个消逝在门口的踉踉跄跄的身影。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苏晴终于清醒过来，终于开始挣脱。
阳光下，宁飞扬的脸庞泛起苍白，他放脱了女孩的手，可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审视着对方的面庞。
阳光下的女孩脸庞泛起一层晕彩。
“对不起，你这样做很失礼。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要告诉你，我不稀罕你的股份，我也没有参与针对你的阴谋。如果你不甘心失败，那么你就去自己争取扳回现在这样的局面。你可以去告她们。请不要来骚扰我。”苏晴绷紧了自己的身体，她在对方肆无忌惮的审视里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紧张。
“。。孩子，原谅我的失礼。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们做一次交流？我有些事情必须要搞清楚。请不要拒绝我。我求求你。”宁飞扬的眼里泛起异样的神采。
苏晴皱起了眉，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在犹豫。
“这样吧。我们去那个咖啡厅里坐一下，请不要拒绝。我需要整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我很重要。”宁飞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咖啡厅。他的眼睛重新落回到女孩脸上。他的眼里蓄满了恳求。
苏晴看了一眼那个咖啡厅，委屈涌上来。
“你何必如此。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和你股权的事情没有关系。我们没有什么可以交流的。如果你反悔了，我也可以配合你让你把你的股权收回去。你放心，我说话算数。”苏晴的语音里有了急迫和疲惫。
“我知道。我不是关心股权的事情。请不要拒绝我。不要害怕，我已经没有任何恼恨。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些事情。你知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说心里的事情。我也有粗心的地方。我现在只想证实自己的粗心。请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宁飞扬在审视里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苏晴叹了一口气，她迈开了步子。
宁飞扬长舒了一口气，他紧紧地跟随在女孩的身后，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女孩的身上。
“说吧。尽管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苏晴在坐下的一刻迫不及待地张开了口。她的眼睛落在窗户外面的街道上。
“喝点什么吗？我对咖啡不熟悉，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宁飞扬拿起了精美的餐单。
“请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我没有心情喝咖啡，更没有心情和你坐在一起。请尽快进入主题。”苏晴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宁飞扬苦笑了一下。
“孩子。我一直觉得我在你身上总是感到一分熟悉的气息。刚才我仔细地观察了你，我发现。。。我们很像。我真的是太粗心了，我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我相信这不是我的错觉。对吗？”宁飞扬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让自己的声音出现了颤抖。
在办公室里自己一直在回忆，一直在挣扎。他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冲动。
女孩子的另外一个名字和自己有关，这个答案吸引着自己，也震撼着自己。
自己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是女孩却向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引了自己。
没有无缘无故的怨恨，只有刻骨铭心的情愫才会让一个女孩这样纠缠自己。
在刚才专注的审视中，自己几乎找到了答案。自己只差女孩子给自己一个清晰的证实。
时间仿佛在自己张口后停滞，空气仿佛在自己周遭凝固。
“。。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你。。我看你是被恼恨刺激得失去理智了。对不起，如果没有别的话题，恕我不能奉陪了。别忘了，我现在已经是凌云公司的总经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告辞！”苏晴倏地站起来，慌乱一瞬间让她做出了最本能的选择。逃避是她的第一反应。
“等等。孩子。不要逃避我们的话题。你一直不告诉我答案。现在就由我设定这个答案，好吗？如果我是一厢情愿的，那么你告诉我我没有那样的福气。如果我真的是你的。。。父亲，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请让我有机会弥补我的过失。请让我有机会赎罪。孩子，不要逃避，有些事情应该是注定要面对的。”宁飞扬几乎弹起来，他咀嚼着满嘴的干涩。
苏晴直直的看着对方，她有了眩晕。瞬间汹涌而起的怨恨和委屈给予她的是深深的滑稽感。这种滑稽感让她几乎昏厥。
“哈哈。。哼。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错觉。宁飞扬，你是不是那根神经搭错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把别人都认成自己的女儿？怎么？你难道忘了？我可是差点做了你的女人。你不觉得你这样的错觉让人觉得可耻吗？”苏晴几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她的眼泪沁出来，人也瘫坐回自己的座位里。
零星的客人纷纷朝着这边张望。
“孩子。。苏晴，对不起，我也许太冒失了。可是，你的反应恰恰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属于你的真实名字。我知道你应该有一个叫夏晓芙的生母。可是你为什么会生长在f省的山里？为什么她不在你的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孩子。我有权知道这一切。请告诉我。”宁飞扬坐下来，他在颤抖的声音里死死盯住眼前的女孩。
沉闷伴随着紧张，伴随着犹豫弥漫开来。
“对不起。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的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认错人了。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苏晴在沉闷的氛围里恢复了冰冷，恢复了不屑。
宁飞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叹息，他长长吸了一口气。
“好吧。孩子。既然你不肯承认。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找到了我？你为什么一直纠缠我？我不相信你和我没有特殊的关系，我不相信我们没有亲密的关系。回答我，你应该知道，你终究躲不开我的追问。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公司，可是，我不能再失去自己的骨肉。孩子，告诉我好吗？”宁飞扬拼命让自己的声音稳定，让自己的眼里蓄满了柔情。
苏晴有了一刻的犹豫，有了一刻的感动，可是。。她还是狠了狠自己的心。
“宁总。我无法回答自己无法回答的事情。谢谢你向我吐露了你的过去，吐露了你曾经经历的混乱。也许你真的有被你遗弃的骨肉，可是那和我没有关系。我帮不到你。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请不要再纠缠我。”苏晴还是坚决地站起来。
“苏晴。。。孩子。告诉我，究竟要怎样你才肯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名字？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告诉我一切？孩子，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做一切事情去得到你的答案和你的原谅。可以吗？”宁飞扬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中变得委顿。
苏晴停下了本已迈开的脚步。她迟疑着。
“很简单。再遗弃一次。遗迹你的家庭，遗弃你自己。那样的话，我也许有你你所需要的答案。让一切重新回到起点，让你自己体会一下被抛弃的滋味再说吧。你现在依然活在骄傲里，你不要妄想以怜悯别人的姿态赎罪。我不会让你得逞。如果你愿意，请考虑我的建议。再见！”苏晴倾泻着自己的不屑和所有委屈。
宁飞扬的眼神闪烁着，黯淡之后旋即又泛起精光。再又陷入黯淡。。
“孩子，你究竟还是流露了自己的情感。这些年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夏晓芙，您当年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吗？你究竟在哪里？她是我们的孩子吗？谁能告诉我？我要知道，我有权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宁飞扬任纷乱的思绪漂浮，回旋。
走出咖啡厅，苏晴站在阳光里深吸了一口长气，她有了重生的轻松感。
回过头，她依稀看到宁飞扬呆坐的情景“宁飞扬，人在做，天在看。你一直骄傲，你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的表演就能让我放下十年的怨恨吗？你真的以为凭借他ma的血缘关系就能得到谅解吗？你真的以为我好欺负吗？。。”苏晴恨恨地对着窗户里面的身影倾述着自己的不屑。
委屈再一次泛上来，苏晴有些哽咽，她再也说不下去。
眼泪睡着眼角淌下来。咸咸的泪水流进了嘴里。流进了干涸多年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