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九点钟不到,愈格诺、邢卫红和汪小凯就早早的来邀约我,带领大家去追兔子。
我见樊依娜没有同来,便故意推说现在时间太早,野兔还不会出来觅食,至少也要等吃了午饭再去,以让昨天只顾自己玩耍、太不够意思的三个家伙,有充裕的时间为所犯的过错赔礼又道歉。
正当愈格诺等站在栅栏边争相“检讨”时,樊依娜不知从何处突然而至,并大声嚷道:“格诺,你们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说好的,把我叫上一起来约海流哥吗?想排外我呀!”
“冤枉啊冤枉,”愈格诺闻声回头,连忙解释说:“我们原想先来约海流再去叫你,省得大雪天的……唉,你却也来了,但又还得要原路返回,因海流说午饭后再出门方可碰上好运。”
樊依娜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便不爽地说:“少假惺惺的,格诺会有如此心善?要回去你们先走,我要到海流哥家坐上一会。”
我领着樊依娜进到了屋里,又是倒茶又是让座,好不热情。父亲与仇云阿姨正在火炉边取暖闲聊,见来了个聪明伶俐又落落大方的小客人,更是满心欢喜。
樊依娜不愧是公认的“小百灵”,没到几分钟,欢乐的笑声让整个客厅都难以容纳。也正是此时,秦光耀副校长的爱人张欣荣领着三岁的小女儿朵朵来到了家里,称说他们的四个孩子昨天都得到了仇云阿姨的压岁钱,连大女儿已上中学也得了一份,所以今天中午无论如何要请校长一家到寒舍坐坐,秦光耀此时正在厨房做菜,恕不能亲自来请。
父亲与仇云阿姨虽竭力婉谢,但张欣荣的请客功夫及盛情却很是了得,且听“不说孩子们都得了压岁钱,就是在这传统的节日里请兄长到家中叙叙,也是千应该万应如此。我这么赶早就来恭请,家里也只备得有薄酒和粗茶淡饭,这本是很难以成敬的,只是怕校长和嫂子有个别的应承,我们即便是不受嫌弃,但也争不到一个表现心诚的机会了。”简直让人不顺其心愿,都莫敢自称知识礼节。
我一见此般情形,便急忙解释说自己不能同去,一是家里有客人需要招待,二是已和几个伙伴已有约在先,过一会就要出去玩雪,失信总是不好。
父亲和仇云阿姨与张欣荣母女俩出门后,樊依娜移凳子紧挨着我坐下,并低声说道:“海流哥,你没有去赴宴最好。不是说你一去人家就得要离开,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张阿姨这个人,她在伯伯、伯母面前说话嘴像抹了蜜似的甜,但与其他老师说话,她那憋出来的冷气不把人冻死也要冻僵。”
“有这般严重?”我看了看樊依娜,回答说:“这乃是人的个性特质,有的温文尔雅、和善时贤,有的则血冷心硬、攀附卑谦。同类者多相处亲近,非同类者便逢场作戏,正如过一会我俩要与不甚喜欢的人去追兔子,寻求快乐一样。”
樊依娜撞我一下,忍俊不禁地说:“我俩现在不快乐,所以还要去寻找,是这意思吧?”
“呵,”对这问话不承认就得另劈蹊径,于是,我便诡辩道:“依娜几时学会了曲解话意?其实,快乐是寻不来的,快乐宛如幸福,都只是一种状态,要凭借人的想象力来展现。”
樊依娜沉思了片刻,以迷惑的语气说道:“海流哥先莫笑,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常言说‘你的苦恼是自找的’苦恼与痛苦及悲伤也是一种状态,既能够找,快乐与幸福为何就不可以寻?”
“要证明,这还不简单?”我心想,只用言语来证明,就看谁理由多、更能讲,便得意地说:“我现在欠你一份礼物,可以现在给你,因为它就在我俩的眼前,也可以今后给你,因为既是欠你的,一千天也得要给你才行。现在,若抛开想象力,这份礼物无论何时给你,甚或不给你,你既感觉不到快乐与幸福,也觉察不出痛苦和悲伤来的。”
樊依娜的脸上瞬间飘起了红霞,羞涩地说:“我还是无法理解,除非海流哥能以‘想象力’证明,苦等的苦并不是苦,而是喜与乐。”
我与樊依娜对了一下眼神,微笑着说:“你当苦与乐是蚕茧化蛹呀?它们的属性是不可改变的。乐或称幸福与苦或叫伤痛,于人生来说应是基本相当,但幸福却像朝阳化霜,来的快化得也快,伤痛则若暮霭凝露,消的慢凝得也慢,故,人总是认为,人来到这世上多半是为了受苦。简明地讲,人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幸福感稍一停留就消失了,留下的空洞就要被伤痛抢占。反之,正如现在的你,明明看见想要的礼物却得不到,感觉好痛好受伤,但幸福马上就会来劝说‘久等换来的珍贵,不等则是不稀奇。’你的苦啊恼呀等便一溜烟跑了。”
“海流哥的话总如天上的星辰,又似掀动空气的风,让人着迷让人期待,看来还是耐心等待的好。我们换个别的话题吧。”
“好啊,”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Ⅺ,便提议说:“那我俩一起到厨房做午饭兼吹牛怎么样?估计再过一会格诺他们也要来了。”
樊依娜甚想立刻起身告辞,但又经不住那么多美食的诱惑,当然还有我的一片真心和诚意。她闪过我令人自感若蝉透明的眼神,便大方中带有几分腼腆地说:“‘小跟班’的心思既已被看透,再推辞就是矫情,但不许海流哥弄太多的菜。”
说是做午饭,其实都是些现成的食物,只需从厨柜里抬出来热热。我打小就学会了操锅掌勺,做这等简单的事,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没一会儿功夫,一桌子像模像样的菜肴就摆弄完成。因为大人不在家,两个小大人在吃饭的时候显得无比的轻松和自由,你劝我,我劝你,简直分不出谁是主谁是宾。当然,劝来劝去还是樊依娜最合口味,也吃的最多,因为一桌子的菜大多做的很辣。这倒不是特地预先准备的,樊依娜对辣的热衷程度与仇云阿姨相比,还远不是一个层次和等级。
我与樊依娜午饭后喝了两开热茶,愈格诺、邢卫红及汪小凯就来叫唤了。愈格诺站在栅门处见樊依娜与我一起从屋里出来,就阴阳怪气地大声说:“呀,依娜来的比我们还早,是提前来蹭饭吧?”
“少见多怪。”樊依娜也冲着愈格诺大声回答说:“告诉你,本姑娘来了就根本没有走,因为我很受欢迎,哪像有的人要吃顿饭都得要靠蹭!”
“嘿嘿,‘受欢迎’比‘蹭饭’听起来是好听多了。”愈格诺嬉皮笑脸地说完,便对我问道:“海流,我们就这样空手起去追兔子,什么都不用带?”
我一边带头朝前走,一边说:“除了带两条善跑的长腿,我想不到还应带些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等会儿我们如果追到一只兔子,就送给依娜养,如果追到两只,依娜一只,你们三个‘剪刀石头布’分一只,我不参加,你们看怎么样?”
“唉哟,”愈格诺把头一甩,气恼又无奈地说:“海流还讲自己不偏心,转来转去都是依娜占便宜,要是这样,那追兔子的时候我就不用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