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蓄谋害嘉太太?
娥眉、翠黛摸不着头脑。
花羞没有解释,但有人想害嘉太太并非虚妄之言,正像学嬷嬷说的,若是舅母先于自己进暖香阁,那猫抓伤的就是她,自己不过是李代桃僵,舅母平素刻薄待人,自然树敌太多,想想红衣差点致哑的事,想想时无声无端被冠以杀人凶犯之名,舅母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换言之,别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对付她的。
想起这些,花羞无力的靠在轿厢上,舅舅家都如此刀光剑影,更何况偌大的侯府,好歹嘉祎和嘉祺都未成亲,姊妹多些究竟还是血浓于水,而侯府,有个深不可测的太夫人,还有两个并不了解的妯娌,有未出阁的小姑,更有三个继女继子。
继而想起那日在红斋自己遇袭,隐约听见有人喊“二……”,是二爷还是二小姐?若是二爷差多与施耘山有关,若是二小姐应是汪玉涵,施耘山近在眼前难以回避,汪玉涵又与施家藕断丝连。
想起这些,她只觉脖子后面起阴风。
“夫人你看!”
外面响起翠黛略带惊讶的喊声。
花羞急忙掀开轿帘去看,且原来是路边躺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中年男人,男人身边跪着个十几岁的姑娘,再确切的说翠黛让花羞看的不是那男人那姑娘,而是正向那姑娘伸手的温宵云,他手里是一锭大银子。
这家伙没有借酒浇愁没有醉卧街头,还有闲情逸致讨好姑娘,看来自己嫁人对他的打击不甚大。
花羞撇撇小嘴,自嘲的笑,迟疑究竟要不要下轿子与温宵云相见。此一时彼一时,他或许还是当初的宵云哥哥,而自己已非曾经的花羞妹妹,尘埃落定,男女有别,还是不见的好。
刚想催轿夫,那里温宵云已经听见翠黛熟悉的喊声。猛然回头就与花羞对上目光。疾步奔来,那样子非常吓人,唬的娥眉、翠黛急忙挡在轿前。都了解他与花羞的那些过往,怕他做出极端的事来。
果然,温宵云脸色铁青,轻松推开二人。
施家护卫大多不认识他。纷纷拔刀相向。
温宵云剑不出鞘,左右挡了几下。护卫噔噔噔噔,后退的后退倒地的倒地。
这分明是抢亲的架势。
“住手!”花羞一声娇喝,“我已经嫁人。”
“对,生是施耘天的人死是施耘天的鬼。”翠黛那里狗尾续貂。
“呸呸。什么死啊死的,咱家小姐是新婚,大吉大利。另外,你怎敢直呼侯爷名讳。”娥眉那里忙着圆场。
温宵云长身前倾。已经把花羞从轿子里拎了出来,嗤笑:“施家大夫人,侯爷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公主殿下,你自作多情了。”
他一口醋味,居然说人家自作多情。
随即转身指着路边仰躺的那男人:“这位兄台重病不治,他女儿在这里卖身葬父,可是我见那兄台并未死,烦劳施家夫人援手相救。”
花羞精通医术他晓得,虽然未完全传承父亲温老夫子的衣钵,某些病症花羞完全可以妙手回春。
花羞瞪大了眼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双颊微微发热,为他那句“自作多情”。
温宵云朝路边努努嘴,示意花羞过去。
花羞略一迟疑,趋步过去那躺倒的男人面前,见他双目紧闭,虽然形容枯槁,观其面色分明是个活人,可他身边立着一个牌子,上写“卖身葬父”几个歪歪扭扭的墨黑大字。
花羞朝那姑娘道:“你父亲他还活着。”言下之意,你想活埋不成。
那姑娘泣泪道:“病了数日,越来越重,刘半仙说活不成了,我家徒四壁,怕等爹爹闭目之时没钱安葬,所以才……”
所以才提前准备,话没说完又哭。
还有人提前准备死的事,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花羞甚是感慨,俯身下去……
娥眉晓得她要为病人探脉,忙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夫人不可,大街之上,你与一个陌生男人肌肤相触,若被施家人知道可不得了。”
温宵云那厢听个真切,讥诮道:“究竟是施家的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见死不救无异于草菅人命。”
娥眉反唇相讥:“温公子休要危言耸听,你还是神医温老夫子的儿子,你来出手相救。”
温宵云登时语塞。
是亲三分向,翠黛那里不依了,嗔怪:“你知道温公子不懂医术,他是个大侠。”
娥眉回敬:“他是大侠可以济世救人,夫人只过自己的日子。”
两个婢女唇枪舌战,花羞听的不耐烦,叹口气:“本来没人看见我当街为病人诊脉,你们这样一吵,看看。”
四处的人朝这里围拢过来。
娥眉后悔莫及,明知花羞菩萨心肠,自己阻挡不了,这样一闹,倒是得不偿失。
花羞已经探到病人的脉搏,再问那姑娘:“你父亲患了下利?”
那姑娘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就是。”
再瞪大眼睛看花羞:“你怎么知道?”
出口才觉得自己问的愚蠢,人家已经为父亲探脉过了,主要是难以置信这样貌似天仙的女子还会医术,且一探脉搏即晓得患了何种病,岂不是神医,神医应该是那些满头白发满嘴没牙的老者,而这样倾城绝色不是养在深宫就是养在深闺或是养在妓馆,居然懂医术,没道理。
花羞不管她讶异的目光,再问了些其他,然后道:“救你父亲不难,买一百颗鸭胆子,去皮,分两次服用。”
那姑娘似信非信:“这,能行?”
翠黛气呼呼的:“我家夫人可是神医的徒弟。”
花羞轻笑:“若不信我,就去信什么刘半仙。”
那姑娘把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不不,我信你,刘半仙说我爹要死,你说我爹能活,我想我爹活,所以信你,可是我家只有五只鸭子,杀了只能取五个鸭胆子。”
花羞愣了愣……啼笑皆非道:“此鸭胆非彼鸭胆,也叫苦参子,你去药房,无论掌柜还是伙计都晓得。”
略做解释,并不赘言,随后吩咐两个婢女:“走吧。”
翠黛偷瞄了眼温宵云,转了转眼珠后掏出几块银子给那姑娘:“姐姐,拿去买药吧。”
她想夫唱妇随。
花羞按住她的手,浅笑嫣然:“英雄救美这种事就留给温大侠吧,天色已晚,毋需耽搁,回府。”
轿夫压轿,娥眉扶花羞上了轿子,护卫开路的开路压阵的压阵。
温宵云突然冲去按住轿夫,轿子倾斜,花羞双手撑在轿门上,骇然看着温宵云,不知他意欲何为。
“碧玉美人可收到?”温宵云问。
“侯爷已经转交给我,可惜,玉是好玉,雕工拙劣。”花羞淡淡的。
“玉是好玉、雕工拙劣不打紧,心是真心、未曾改变才重要。”温宵云目光流转,满眼深情。
花羞想说些什么,却从来没有过的笨拙,厉声斥责让他死心?如今自己已经嫁人,何苦又在他的伤口撒盐。告诉他自己很是感动?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于是当机立断:“人是旧人,哥哥妹妹。”
说完,亲自扯下轿帘。
轿夫起轿,翠黛依依不舍的回望。
怎奈,她望着的那个人,却在望天,接着是一声长叹。
这一路花羞都如芒刺在背,甫一回到侯府,就把那碧玉美人塞入箱笼底部,就像压住一段往事。
……
天黑透,施耘天还没有从宫里回来,想必是笙歌曼舞,情意绵绵。
花羞苦笑下,在红彤彤的新房里踱步,左右等不回人,唯有自己去了太夫人的福安居,为人媳妇的,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侯府真大,一路穿房过院走的有些乏,一路不停被丫鬟婆子问候有些烦,终于至二门时,却见施耘山出来,他身后跟着护卫巫毅,巫毅怀里抱着玄羽宝剑。
花羞有些奇怪,即便是晚上也还是在家里,施耘山不必时时刻刻带个护卫于身边,还剑不离手。
更加怀疑的是,她与巫毅擦肩而过时隐约嗅到一股气味,那气味中有“五色散”,这是种能致人神志不清的药物。
巫毅是个侯府护卫,他身上带这种江湖人惯用的药作何?
突然感觉侯府更加诡异,人人可怖,不免思虑重重,正狐疑,人就到了太夫人面前,急忙请安问候。
太夫人照例问候嘉泊年嘉太太安好,再问花羞这一趟归宁之行可顺利。
都是诸如“今儿个天气不错”的话。
花羞就连报安好。
太夫人就让郝嬷嬷捧了银耳燕窝粥给她。
没等吃,却听有人于门外大声道:“娘啊,我听说大嫂被人劫持了。”
是二夫人殷氏。
花羞脑袋嗡的一声,所谓劫持,必然是指温宵云挡轿之事,等下,自己该如何解说呢?
而殷氏若何敢这样有失仪态的大呼小叫?是故意如此?还是平素她跋扈惯了?
是故意如此那就是针对自己,是平素跋扈惯了此后必然不好相处。
“怎么,你被人劫持?”
太夫人那里骇然而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