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城镇的荒野,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的巨木下波澜暗起。
星烨之森
妖罗的心脏之地,人类禁区。
一声声低沉的兽吼呼啸,此起彼伏,传递出一种压抑的狂暴,像是岩浆蛰伏地表,要爆发出灭世的炽烈。
所有的妖兽都从巢穴中走出,岩洞中,落叶下,地洞,树根……千奇百怪的妖灵汇成了一股庞大的兽潮,妖力涌动,已渐入深秋的黄叶簌簌,澎湃的血气奔腾如大河。
一座布满黑色巨石的山峰轻摇,邻近的妖兽都吓得瑟瑟发抖,自觉地腾出一块空地畏缩不前。
“咔擦”巨岩破裂的音响,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地下探出,大地开裂,难以想象这只爪子的巨大,巨木不过毫毛。巨爪一伸拍散了漫天云朵露出一轮皎月空明。
另一只手爪同样从沟壑中伸出,在地上一撑,山岩平铺的地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状裂痕。这是一头巨大到比肩巨岭的恐怖生灵。所有妖兽匍匐,像是在恭迎它们的王。终于,一对同样巨大的角从两爪中间的部分崛起,土岩纷纷落下,一双血色的眼瞳自烟尘中睁开,刺眼的血光从双瞳爆射而出,摄人心魄。
这是一头巨龟,头上长着盘羊似的大角和血红的双瞳,状如恶魔。“呕吼”巨龟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兽吼在空气中荡出一层层透明的波纹,吼碎了月光。
皎月横空,在这如水的月色之中竟有一丝丝的紫色出现。从那明月的中心一丝紫色绽出,几乎是瞬间扩散到了整个月亮之上,紫月莹莹,出尘而妖邪。
一种狂暴的波动从妖兽们的身体上爆发开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紫月的光芒下,妖灵舞动,狂欢嘶吼,庆祝新生。就连城墙内的人类都感受到了这种嗜血的渴望。
“妈妈我怕。”一个小女孩瑟缩在母亲的怀抱中,母亲搂紧了她道:“别怕别怕,爸爸会保护我们的,文叔叔他们也会保护我们的。”
话没说完,又是一点血芒在紫色最浓郁的地方绽放。刹那间,紫月被更加妖邪的血色代替,血色的光照亮母亲苍白的脸。
盛宴将启,所有妖兽都陷入了疯狂,嗜血咆哮。
巨龟奋力挣扎,岩石开裂,大地浮沉,它身后的那座黑色山峰拔地而起,随着它的动作轻微摇晃。高耸入云的山脉竟然只是这头恶魔似生灵身体的一部分。
它终于挣脱了大地的束缚显露真身。呼吸如雷震,有血色的光芒缭绕在巨龟的趾爪间,血色的月光浓郁到了极点,伴随着妖力涌动,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猩红狰狞。
森林的更深处,一道洁白的光芒闪过转瞬即逝,眨眼间来到巨龟的正前方。
一头约有七八米长的雪白妖狐高昂着精致而骄傲的头迎面走来,轻盈一跃,跳上了龟兽左边的角。这是在挑衅兽王的威严。
出奇的,巨龟却并没有立即暴怒,反而习惯了似的微微低下头。
白狐优雅地挥动爪子,所有的妖灵匍匐,随着妖狐的指挥挪动位置,原本杂乱的兽潮开始变得整齐,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排布列阵。
月光泻下,在柔顺的毛皮上流淌,妖狐有着如雪般洁白的毛发,只在靠近脚爪的地方有一些黑色的纹路,精致而唯美。身后九条长长的尾巴流云般摆动,配上妖异的月光,在静止的一刹那间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大约七八米的修长躯体相对人类来说算是巨大,但和它脚下的巨龟比起来就显得太过于渺小,几乎可以忽略。
然而,妖狐的身上点点圣洁的荧光浮动,呼吸之间竟散发出比之巨龟毫不逊色的妖力波动,甚至隐隐有超越的趋势。
此时妖艳的月光已经浓到了极致,将周围的星空都渲上了一层暗红。森林寂静无声,似是等待,似是压抑。
邻近的一座巨城中,一个身披银甲的中年男人站在城墙上面色凝重地巡视着,双眉紧锁,一张刚毅的脸上布满忧色不是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眼眸中透着焦虑与不安。
城内,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对着城墙上的身影大喊道:“爸爸,爸爸!”大大的瞳仁中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笑意,未满三岁的她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她一旁的美妇轻拉着小女孩的手道:“别叫,爸爸在忙呢。”说完抬起头来,美丽的眼睛中同样写满担忧,望着城墙上的银甲身影。
还有两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跟随在她们身旁道:“夫人,请尽快回府上。妖兽马上就攻过来了,再待在这儿我们很难保证您的安全啊。”
美妇看了看他们,又抬头看了看站在城墙上的背影,犹豫了良久,缓缓道:“再等等,再等一会……”“这……”士兵们为难了。
森林深处,所有的妖兽整齐排列,等待号角的吹响。
妖狐呜呜地鸣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越异常,透过枝叶的缝隙传向远方。
它的脚下,巨龟怒吼,背后的黑色山峦绽放出深红色的光芒,一块块玄岩开阖,透出刺眼的血光,巨大的双角同一时间变得深红如血,血红色的妖力浓缩。
巨龟张开了那张恐怖的大口吞吸空气,在大气中搅动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漩涡。有黑色的闪电从漩涡的风眼处诞生,劈啪作响,细碎却狂暴无边。
被闪电围绕着,一个深红色的光球由小渐大,蕴含着毁灭一切的波动。
螺旋状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双角在此时竟然开始了生长,抵在巨口的两侧,猩红得马上要滴出血来。
“轰”巨龟四爪抓紧了地面,血色光球已变得如它的头颅般大小,两只角的红色更深,无形的力量涌出,将光球压制得开始缩小,而其中的能量却越发惊人。光球的颜色也越变越深,直至完全转化成漆黑被巨龟一口吞下。
能量急速膨胀,顶开了下颌。“轰”划破空气的嘶鸣,一道横贯山岭的通天血光从巨龟口中喷出,对准了最近的一座大城。
“轰”所有的符文大阵皆在一瞬间亮起,古老的咒文轰鸣运作,阵阵如雷。
各色的光芒亮起,一层又一层的护罩叠加在城门之外阻挡血光的攻击,一瞬间亮如白昼。
“啪啪”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血光在一瞬间便突破了数层防御。
“开启新的防护,所有人加大能量输出,炼金设备全部过热投入,零散的人检查破损的符文阵,能修复的马上修复!”银甲男子站在城门上有条不紊地指挥。血芒通天,离他仅一二十米,呼吸间似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波动。
血色满天,恐怖无比却始终攻不破一层层的防御。
“哇,爸爸好帅!”小女孩叫道,挥舞着一双粉嫩的小拳头,眼睛闪烁着星星。妇人站在一边,她可不像小女孩那样不知险境,一对狭长的凤目之中蓄满忧色。
“夫人,真的该回去了。”士兵们着急了。
美妇又望了望了,终于点了点头“嗯”
“呼”士兵们总算松了口气,若是她坚持不走,他们也没有办法。
妇人转身,拉着小女孩的手欲要离开,这时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鸣叫“啊”似寒鸦濒死的惨叫。
“那是……鸣冥鸟!”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冲出森林的黑色鸟群。
“这么大的一群。”有人大叫道“不好!”
这种妖禽战力或许很平庸,但其族群却有着极其特殊的能力――它们的蕴含着妖力的叫声能穿透一切屏障干扰符文大阵的运转和炼金设备的运作,可以说它们是人族最不想遇到的妖兽之一,尤其在战场上。
“啊”此时有成百上千只鸣冥鸟冲出森林,黑羽纷飞,凄厉的鸣叫着,刺穿耳膜。
其中有两三只尤为庞大,接近二十米,乌羽油亮利爪森白。“啊”一只巨型鸣冥鸟凄厉长鸣,声波被妖力染成昏黑色。
所有的鸣冥鸟齐声长鸣,黑色的波纹在空气中震荡起一阵阵涟漪。
发光的护罩挡住了血光却无法阻止黑色的渗透,这是另一种秘力,专克炼金阵法。
一时间所有的符文皆敛去了光华,微微暗淡。不过这毕竟是星烨城的护城壁垒,虽然受影响,然决不至于崩坏,仅仅是符文暗淡了一点。
但是,够了。不要忘了,现在正有一头近乎灭世的可怖生灵正在攻击城门。
在符文暗淡的一瞬间,血光耀眼夺目。
小女孩本已转过身去。忽然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她好奇地回头看了看。然后,一双大眼睛看到了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血光滔天将一个身披银甲的背影拉得狭长,城门的影子和他的背影显得单薄而渺小。他的身前,最后一层金黄的薄膜咯咯作响。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最后一层护罩也碎裂了。血光迸发,淹没了城门,以及,城门上的身影。
“爸爸。”小女孩楠喃道,双瞳之中只有血光映射出一个毁灭的世界。
没有了阻挡,血光呼啸而来,破灭了一切。
连惨叫都不曾发出,所有接触到血光的人都在一瞬间被吞没。
“灵儿”美妇回身将小女孩护在怀里,期望以单薄的躯体护佑孩童。
血光撕裂了空气,人类的躯体显得如此渺小。就要被吞噬时,小女孩的眼角看到忽然有一道黑光划过冲向了血光。
“轰”一道黑色的厚重石墙凭空出现,转瞬间撑开天穹,正面迎向血光。双方接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波动将周围的一切摧毁。
良久,血光消散。空气因二者对碰的余波而暴动,吹散了夜空上穹的云彩。
黑墙收缩,迅速重组成一个布满暗紫色花纹的黑色提箱落到一名银发的年轻男子手中,他神色淡漠,双瞳之中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还是晚了一步。”男子叹了口气,前方是崩塌的城门。
男子身后,妇人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男子回头,对着几名士兵道“城破了,去疏散平民。”淡漠的语气有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没有任何人说话,默默地服从。
妇人转过身,什么都没说,抱着小女孩快步走远。
她的心已如死灰,但不能停下脚步,因为……
她更紧地抱住了小女孩,两行泪流下,无声地向着远处飞奔。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银发男子望着她,精致淡漠的眸子中有莫名的神色涌动。
男子抬起手,食指戴着的戒指上发出蒙蒙光亮。
“星烨森,至少有两名‘皇’,大贤者,请送祸女过来。”
空气中有无形的力量波动,一个金色的符文阵打开,一闪而没。一个身着深红色残破衣裙的少女凭空出现。
少女的眼睛被绷带掩住,只看得到半张绝世容颜,朱唇似血,乌黑的长发飘动,充满了妖异的美感。
男子点头示意,少女就像是隔着绷带也能看到一样回应。
然后银发男子回首对着残破的城门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布满暗紫色花纹的黑色提箱在他的手上解体重组,
空气中迅速浮现出的黑色金属物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组装成了一个足有四米长、半人高的长方形巨炮,在炮身上那堆复杂的零件之间,暗紫色的纹路如同血管一般脉动着,这些能量网线从长方形的炮口开始,一直延伸到炮身的尾部,汇聚成数道粗大的线缆,和男子的右半身完全融合在一起。
灾厄?前兆
有看不见的波动从被毁灭的城墙和焦黑的大地上被抽取,汇聚到这门巨炮之中。
“空”巨炮竟然开始生长,机械组合的声音轰鸣,符文像齿轮般转动缭绕。最后,本就夸张的巨炮硬生生变成了一门有二十多米长,直径五米的恐怖炮台。
耀眼的白色光芒在炮口汇聚,灼烧得连空气都吱吱作响。
“轰”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炮口喷出,沿着之前血光的路径轰了过去。
“吼”远在森林深处的巨龟怒吼,两只角上血芒滔滔,妖力涌动,巨龟以双角正面撞上白光,轰隆作响,强大的波动震得岩石龟裂。
“嗷”不断有妖兽被余波震断躯体,血肉横飞。
妖狐出手,撑开一轮妖力构成的残月护住下方的妖灵。
人族与妖族的顶尖战力开战,其余生灵皆为蝼蚁。
另一座城中,妖兽已破入城中大肆杀戮,手持炼金刀剑的战士与之拼杀喋血。
妖兽们都疯狂了,人也嗜血厮杀。
顶级战力出手,一名手持黑色盾牌的壮汉迎战一头横纵千米的妖蛇,黝黑的符文砸下,演化出足有巨蛇头颅大小的黑色虚影迎面拍击,蛇鳞崩溃。
壮汉嘶吼,嘴里四颗獠牙森然,持盾的右手已变成了长满黑色毛发的粗壮兽爪,这是他融入的妖魔血肉所带有的力量。
极尽远方,一名老者挥动手指,身边无数幽蓝的光点浮动,不时有奇异的装置或武器等从光点中飞出,各有各的神秘能力。
老者同时与下方两头妖兽的“皇”血战,无尽星空镇压。
大地北方,一名中年男子背后长出一对遮天黑翼,羽毛纷纷,他手中的乌色长刀解体变形成一把五米长的暗金色巨剑,咒文满布。
他的对手是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墨绿色小鼠,一双大眼睛之中蕴含着说不尽的睿智与沧桑。
黑绿色的妖力从它身上浮起,男子如临大敌。
瘟疫之鼠,这是一只绝对恐怖的妖灵,在妖罗的“皇”中都是极其可怕的一尊。
瘟疫之鼠妖力波动,手持巨剑的男子早已负伤,伤口处流出黄绿色的脓血,这是瘟疫之力侵染的体现。
贤者陨落,圣者喋血,皇血浸透大地。
这是一个史诗般凄惨凋零的夜晚,战火四起,没有谁能逃过火与血的洗礼。
当然,还有凡人。
西疆,叶岚镇
这是一个偏远的小镇,远离巨城和恐怖的原始森林。然而,这不意味着它的出尘。
没有了神战,蝼蚁们的厮杀甚至更加暴虐残酷。
镇上唯一的魔能巨炮早就过热运转,炼银弹头在妖兽身上炸开一朵朵血花,有不断有人被扑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
然而,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镇中心的避难所中,在众人都沉寂异常的地下建筑中。一间小室中传来的女子惨叫划破了宁静。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没有一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因为……
“用力,用力啊!”一个年老的妇女握住正躺在床上的女子的手道:“加把劲,头快出来了.”
房间外,一个年轻的男子焦虑不安。
千算万算没算到妻子居然就在今晚分娩,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男人自是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等候。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
“哇”
所有人都站起来,这么一个特殊的小生命勾动了所有人的心,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投下一丝希望的曙光。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产婆将婴儿抱到男人手中,眉眼带笑。
“谢谢”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初为人父的喜悦充斥心头。
所有人都来道喜,这个婴儿出生的时间太不一般了,勾动了所有人的心。
长夜漫漫,似乎不再难熬。
终于,一缕曙光划破血色的天空,这一夜又过去了。
战士们清理战场,追击退走的妖族,平民们一个个的从地下避难所中走出来,呼吸带着腥甜的空气。
女子是被抬出来的,她还十分虚弱,怀中抱着婴儿,一脸幸福。
男人在她身边,同样一脸灿烂的笑容。
忽然,女子开口道:“阿毅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叫什么好呢?”
男人也挠挠头,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名字什么的他还没想好。
他四处看了看,忽然,一簇鲜红刺痛了眼膜。
一夜过去,镇上的枫树竟全红了,鲜艳如撕裂朝阳。枫叶似乎浸透了昨夜的鲜血,散发出妖异的绝美。
“就叫他叶枫吧。”男人沉思说道:“象征他的出生。”
女子看了看四周如血的红枫,露出浅浅的微笑道“叶枫,就叫你枫儿了。枫儿。”她轻唤道。
婴儿沉沉睡去,丝毫不知他的名字已然决定。
诞生,这里是叶岚镇,人类领土最西部的边陲小镇,一切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