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每次来吉尔达之盾,都会去看望看望青木悠,一开始是青木悠死皮赖脸地恳求蓝若来探望探望他,因为他很孤单而且很想吃糖,后来蓝若习惯了,每次来吉尔达之盾时,他就会去青木悠的住所陪他聊聊天。
蓝若真是不明白,以一己之力结束了南北战争的人,怎么有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偏偏他用的还是老气横秋的语气。
蓝若在蓝花楹林荫道旁的商铺买了两片刚出炉还热腾腾的枫糖浆热松饼,一路小跑着向吉尔达之盾东北角奔去,那里,有一座小山,名为清凉山,山上有一处幽静的小楼,名为凄草馆,青木悠就住在那里。
清凉山是塔罗议院专门为青木悠买下的,凄草馆也是为他所建,美其名曰让他养老,其实是让青木悠坐镇吉尔达之盾,有五绝之一的青木悠守城,就算是另外四位圣人也不敢打这座城的注意。
蓝若在这座小山的石径上飞奔,他怕枫糖松饼凉了,青木悠对甜食甚是挑嘴,若是凉了,不松软了,他必要啰嗦好多句。
凄草馆一如既往的寂静,青木悠的确很寂寞,蓝若也有些同情他,和青木悠同个年代的人,就算往下推几代估计都已经老死了,他的朋友、亲人越来越少,他也愈发心灰意懒,不愿与别人交流,因为,反正一切人都会先他而去,他最终仍然是一个人,于是,他终于落得现在这样凄凉的晚景。
蓝若推门穿过凄草馆的外墙,发现,这一次,居然有先客了,那是一个俊美至极的青年,约摸三十岁的样子,他有着人偶般长长的睫毛,和看上去不太健康的白玉色皮肤,腰间插着一支青玉尺。
不知为何,蓝若觉得他和青木悠极是相似,只是气质上相差甚远,蓝若甚至有些怀疑这个青年是青木悠的私生子。
那个青年坐在凄草馆外的大理石凳上,他面前的大理石桌上摆放着茶具,他像没察觉到蓝若的来到一样,左手捧着一卷书细看,右手端着一盏茶,放在面前嗅闻,却不喝。
蓝若对这位稀客产生了一些兴趣,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茶香,一边走近那个青年一边问道:“是迷迭香茶吧?”
那个青年抬眼看向蓝若,蓝若忽然停下了脚步,那个青年棕色的眸子中深不见底的死寂让蓝若居然一步也靠近不了他,那双眼中隐藏的是对世界的绝望,是对外人的排斥,是对痛苦的麻木,蓝若还看见,眸子的最深处,还有一丝疯狂的火炎在燃烧。
青年语气微冷地说:“你是谁?来老师的凄草馆有何贵干?”
蓝若微微一怔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这个青年和静流一样也是青木悠的弟子,连忙解释道:“我每次来吉尔达之盾都会给尊师带点甜点,陪他聊聊天。”
青年目光宛如秋水般冰凉:“陪他聊天?好吧,既然是老师让你来的,那你就进去吧,但是,以后别靠近我,否则……我可能会伤害到你。”
蓝若怔了怔,觉得这个人真是很奇怪,然后他就走进了那古色古香的小楼,楼上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匾,上面用凄凉的笔触挥洒着三个大字:凄草馆。
蓝若走进凄草馆大呼道:“我给你带你最爱的枫糖松饼了!”
可是青木悠没有像往常一样蹿出来,蓝若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蓝若皱起了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开始有些焦急地寻找青木悠,找了寝室和客厅都没看见他,蓝若走进书房,就看见青木悠瘫倒在地上,脸色死灰,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蓝若大惊失色,第一反应是:居然有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把青木悠放倒?
不对,他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想,就算是其余四位圣人一起出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制住青木悠,那么……他是被人暗算还是被人下毒?
蓝若忽然想到了外面那个眼神让人毛骨悚然的青年,难不成,是他暗害师长?!
蓝若在瞬息之间考虑了很多很多,然后他冲上前去扶起青木悠,探了探他的鼻息,脸色一下子惨白:“居然……就这么死了……你,你不是名震天下的青之主吗,怎么会这么普普通通地死在自己家里啊,起码死得壮烈点啊!”
这两年,蓝若和青木悠相处了不少时间,对这个有趣的人也有很深的感情,骤见他惨死,眼睛不禁微湿,正欲低下头扑在青木悠怀里大哭一场,青木悠忽然无力地伸出三根手指,颤巍巍地杵到蓝若面前,点在他的额头上,蓝若的头便分毫也不能动了。
蓝若惊恐地看着微睁双眼的青木悠大叫道:“诈尸啦!”
青木悠嗫嚅着干巴巴的双唇说道:“傻白兔,我根本没死好吗。”
蓝若眼角抽动,说:“你,你呼吸都没了,你还说你没死?”
青木悠轻叹一声道:“你忘了,我的身体是神的人偶,本来就不需要像人类一样用肺呼吸的。”
蓝若惊魂稍定,有些微怒道:“那你躺着装死干什么,吓我啊!”
青木悠把按在蓝若额头的三根手指在蓝若面前晃了晃说道:“小白兔,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糖了……”
蓝若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他竟然是饿倒了,而且,他这句话和他们俩初次见面的话如此相似,蓝若问道:“那你为啥不吃?”
青木悠可怜巴巴地说:“我在书房写书法,写着写着一入神就忘了吃喝……结果饿到我走不动路,外面时礼那个家伙光顾着看书也不来管我……我好可怜啊,都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你再不来,我可能就要活活饿死了。”
蓝若这才发现,这书房四壁贴着好几十张白纸,蓝若感觉有些奇怪,心想:字都没一个,说什么书法。
然后蓝若提起了手上的纸袋,枫糖松饼的味道让青木悠眼前一亮,他倏地坐起身,蓝若甚至没发现自己手里的枫糖松饼是怎么到青木悠手上的,青木悠现在哪还有刚才那濒死的样子。
只见他满脸享受地吃着松饼,但是即便他已经如此饥饿,他却没有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地品味,一边啧啧称赞:“嗯,这次松饼还热乎,小白兔速度不错。”
青木悠坐在地上吃完了两片松饼,总算恢复了精神,他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小白兔,我还要吃,我都三天没吃了,两片松饼都不够塞牙缝的。”
蓝若皱眉道:“我可不是你的跑腿啊。”
青木悠居然像小孩子一样一撅嘴,双脚脚跟敲着地板,很无赖地嚷道:“我还要吃,还要吃,要吃,吃!”
蓝若哭笑不得:“你别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小啊!”
“啊啊啊,小白兔你虐待老年人啊,我要去执行院告你上司,我不管我不管,去给我买……”青木悠扯开嗓门放声大喊。
青木悠使出了最终手段——一边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一边偷眼看蓝若表情,那场面颇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