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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上回儿周氏来过后,周姨娘就舀起来关门过日子,不轻易出门也没再闹过什么幺蛾子。碧水还嘲讽了两句说什么吃荤的竟是吃起素来,也不知肚子里花花肠子受不受得了。话虽这么说,但周姨娘老实起来,不来闹腾不知省了多少事呢。
安宁怀孕已经四个月了,肚子也微微的隆起,她也悠闲每日胎教必不可少。手覆在小腹上,都能感觉到宝宝的微弱但有力的心跳。
“哎哟――”安宁摸了摸肚子,杏儿听到了忙问怎么了?
安宁笑道:“没事,宝宝踢我了。”这小子人小力气不小,小腿儿踢到肚皮上,不痛却带着胀胀的闷感。
杏儿方才松了口气,笑道:“小主子这么活泼有劲,八成是个小少爷。我问了奶奶她也说夫人打从怀孕来的种种反应,就跟当年老太太怀着老爷一模一样似的,十有**就是个哥儿。”
碧水凑上来,笑道:“我家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夫人爱吃酸孕吐厉害,如今小主子才四个月就活泼好动,不是哥儿就是哥儿。”
这话逗笑了一屋子人,安宁低下头来抚摸着肚子,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么?宝宝第一次踢她的时候,她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那时候也是这个感觉,这样的悸动让她觉得在这世界扎了根,就是能回去也是舍不得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小肉团,连着骨头连着筋呢。
也许是感觉到母亲的悸动,肚子里的宝宝渐渐安静下来,在羊水里甜甜的睡着了。
芝儿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递给安宁道:“夫人,是从京都陈家来的信。”
安宁挑眉。陈家的信?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就把信放在炕桌上,拿了个橘子揉搓着。碧水她们几个知道夫人这是想事情呢,打了个眼色轻手轻脚的到外间,就留杏儿在里间伺候。
安宁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这封信是陈老太太亲笔写的,信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她这个做外祖母的,思念起病弱的外孙女。想接外孙女到京都小住。说的好听。无非是想说这府里老太太不在了,当家作主的是她这个有孕的继母,怕自己外孙女受继母欺凌,被她容不下,就要接走住。还打了一副亲情牌,什么老弱体病思念外孙女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的。非得见到外孙女才得好。
真是贵人多忘事,也不知道是谁精神抖擞的往姑爷的后院安插女人的,如今抖了一二四五六。竟是没有这事发生似的。想着,安宁有了主意,跟杏儿说:“你去叫大姑娘过来。”
杏儿应下。不一会儿碧水端了一个梅花式羊脂玉盘,托着一盘鲜嫩的水蜜桃,软软的绿色透着粉色的色泽,一阵扑鼻的蜜香,很是诱人。道:“也不知庄子上怎么弄的。这样的天竟也有水蜜桃了?夫人别摆弄橘子了,怎么杏儿就去叫大姑娘了?”
安宁指了指那封信,“陈老太太的信,说要接大姑娘过去小住。”
碧水皱眉,立马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竟是暗指到夫人这儿来了?”
安宁冷笑,“老太太能有什么意思?人家只是思念外孙女伤心过度,想要见见外孙女,只是时间凑巧罢了。”
碧水暗自撇嘴,道:“那夫人的意思呢?”
“我?”安宁捻起一块儿水蜜桃吃了,“我又不是当事人,拿得了什么主意,等大姑娘来了问问她呢。”
碧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外面传:大姑娘来了。就讪讪的住了嘴,逮住黏在安宁身边的四喜出去了。
张瑶进来,朝安宁福礼请安,安宁赶紧说免了,说:“外面天冷,到榻上来坐吧。”说着打量了她一眼,见小姑娘身体还好也放了心,指给那份信让她自己看,“你外祖母送来的信,你先看看再说。”
张瑶看着信,眼圈红了起来,安宁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言语,等她看完才说:“你有什么想法呢?你要是愿去我自然不拦着,要是不想去我也回信拒绝了。”
听着安宁不疏离但又不亲热的问话,张瑶有委屈说不出来,她虽然小,但被教养嬷嬷教导了一段时间对于人情往来也有所认知,这信虽隐晦但也有意指向怕她孤单单一个姑娘家被继母欺负了去。她当然不相信夫人看不出来,可她又大大方方得让自己看了一点都不隐瞒,而自己外婆连面都不曾见过,再说她还有父亲怜惜,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若是她答应了,不会是给夫人难堪么。
轻轻摇了摇头,小脸儿柔弱眼睛却带着坚强,“虽然我也思念外祖母,但外祖母膝下有众多孙子孙女,时间久了定能宽慰外祖母,让外祖母展颜。瑶儿祖母才逝去,瑶儿还要为祖母守孝。再者说了父母在,不远游,瑶儿是不想离开父亲的,离开家的,所以还请母亲拒绝了吧。”
安宁点头,心里头还挺诧异的,没想到小姑娘说话还挺有条有理的,搁在以前四五岁的小屁孩还在幼儿园玩泥巴躲猫猫呢。
等张瑶离开,碧水瞪着晶亮的眼睛闪瞎了众人的眼睛,安宁瞥了她一眼:“你又怎么了?”
“呵呵,大姑娘果然不同凡响,一句话说下来有条有理,不仅点出亲疏有别,还点明自己孝顺,果然是顶好的。”碧水连声赞叹,让安宁黑线了一把。
她伸了个懒腰,缱绻慵懒,笑的云淡风轻,“让我来构思构思怎么回这陈老太太好了?碧水,笔墨伺候。”把这管的比太平洋还宽的老太太气晕呢还是气晕呢。
碧水打了个寒颤,又让小丫鬟添了一块碳。
张瑶紧绷着小脸儿,眼圈红红的,身边的砚香柔声问道:“姑娘,要不要我抱着你?”
“不用,砚香姐姐你觉得我刚才回的好不好?”砚香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娘在怎么早熟还是个孩子,如今老爷不在府上,姑娘多少有点寂寞了。但外祖母再亲毕竟还隔着一层,而且秦姑娘的事……砚香抿了抿嘴角,在张瑶期待的眼神下柔声道:“姑娘回答的很好,外面哪有自个家舒服呢。有句话不就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可不就是这个理呢。”她避开了其他,就单说家不论其他。
果然小姑娘破涕为笑,“砚香姐姐你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虽说粗俗了些,但确实是这个道理呢。我也知道母亲为难,她对我是真的好,我能看出来。外祖母虽亲,哪能亲过我父亲祖母呢。”
砚香眼圈红了红,赶紧用帕子抹了泪,日后更尽心照顾小姑娘不提了。
数日后京都陈家老太太接到回信,看完信捶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晕了过去。几页纸飘啊飘的飘到炕上,等在一旁的大媳妇赵氏拿过来看了看,方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晕了过去。只见信上写着:
我自见老太太的信,夜不能寐饭不能香,从信上竟能觉察到老太太的悲苦还有那深深的思念之情。如今姐姐已去两年之久,不曾想老太太也思念了外孙女两年之久,积攒到如今才敢说出来。我也略懂老太太意思,老太太是怕因为秦姑娘伤了两家感情,这倒无碍秦姑娘已是我张家之人跟陈家无半点关系,这我都懂得。老太太也不算白费心力,我们老爷心领神会了。
至于老太太说要接大姑娘来以解思念之情,我不得不郑重拒绝。老太太不要生气,且听我一一道来。一来,老太太可知大姑娘身来体弱,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如此舟车劳顿再加上京都不像扬州,怕万一水土不服,让她病体加重就得不偿失了。二来,我且嫁过来半年不到,老太太跟我商量也是无用,我需问过老爷才能做决定。但老太太知道,老爷正为母亲守孝,怎能分神处理这等事,我不能依此事打扰老爷。三来,我已问过大姑娘,大姑娘亦觉得不妥,虽也思念外祖母,但外祖母膝下有孙子孙女数个,自能让外祖母展颜。再者,她亦要为祖母守孝,不便叨扰外祖母。四来,这扬州到京都一来一往最起码月余,眼看年关将近,想来渴望团聚的老太太也能深刻体会别人同样心思。
我知道,老太太深明大义,不然怎么会如此关心姑爷后院,及旁人不能及也。如此关念,真让我不禁潸然泪下,为了老太太如此深明大义,亦为您拳拳关切之心。等老爷回来,我也会转达您的关切,请安心。
如果您要骂我冷漠不通人情,那我也无话可说,我自问问心无愧。在此我给您老人家拜个早年,祝您阖家欢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赵氏拿起帕子掩着嘴笑,等回到了自己屋里,才放声哈哈大笑起来,还一边捶床,笑的眼泪都飚出来了。陪房的等她笑够了,赵氏将事情说了一遍,陪房的愣住了,这姑老爷的继室……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胆子不小。
赵氏擦了擦眼泪,“你不知道,老太太当下就被气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我还是头回儿见到谁写信明明都是好话,可你看下来就觉得满篇都是讽刺之语。这小姑奶奶倒挺有意思的呀,想想老太太这可被她气晕两回了。”真让我觉得出气,恨不得拍手相庆了。(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