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一如往年刚入夏就炎热了起来,待五月出门就是火辣辣的太阳,多日高热,院子里的树木叶子都有些耷拉着呢。高热后是连绵几日的骤雨,风雨交加,整日天都阴沉着,接天连地的幕雨,是今年入夏来最大的一场雨。
待雨晴,迎接的可不是随之放晴的心情,大管家急匆匆的到后院来,带来的消息使得安宁只觉得一个惊雷在耳边响起,手上的雨过天晴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满盏的茶水洒在衣裳上,可安宁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添香尖锐的声音响起,她才醒悟过来。
安宁攥着手,脸色煞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管家,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都在颤抖。
大管家面色凝重,道:“太太,皇上此次南巡赶在汛期之前视察黄河大堤,只防洪大堤尚未完工,黄河汛期如期而至,再之今年暴雨连绵,黄河决堤,皇上被困于洪荒中……老爷当时正随皇上巡视……”
大管家说完,室内寂静半晌,尽管大管家没明说,但在场的都觉得老爷是凶多吉少,就是皇上也极有可能……
安宁脸煞白,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说出话来:“怎么……?”突然想起来,镇定道:“随皇上南巡的还有太子几位殿下,必定是会全力搜救皇上的,大管家且稳住下面的,派人到外面打听消息,若有什么新消息,立马来通报。老爷吉人有天相,定是会平安的。”
这话儿说起来安宁都觉得没甚底气。但依旧一副镇定的模样让不安的众人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时间室内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变浅了。
安宁手紧紧攥着,掌心中几个深深的指甲印,疼痛使得原本发乱的思绪捋顺起来。登时头脑清明,道:“去把少爷们叫来。”
安宁从来没这么慌乱过,也只有得知福久发高烧昏迷不醒时心乱如麻。如今乍一听到这消息,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似的,几乎窒息过去。如今坐下来心中发苦,就算她嘴上不承认,但当事实降临的时候,那种深刻的感觉提醒她,她有多在乎那个老男人。比她想象的在得多得多!
刚才的话,与其说给众人听,不如说是在宽慰她自己。安宁说的‘太子定是会搜救皇上的’,这句话自欺欺人的成分太大了!皇上要是死了,谁会是最受益的人?皇上驾崩。登基的必将是太子,名正言顺!尤其是在皇上对太子党越来越不满的时候,去年的传言虽说是传言,但空穴来风也得有几分事实根据,再说了皇上近几年可都是在有目的的节制和削弱成年皇子的权力,尤其是太子的!太子不可能没意识到,尤其是傅阁老的病倒,首辅的权力几近被架空,在明知道自己的储君地位不保的情况下。太子难道还会积极的去搜救皇上吗?
就算是做做样子搜救皇上,那也有很多方法‘搜救不力’,安宁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再说了为什么皇上会被困?洪水来时,守在皇上跟前的侍卫呢,就算洪水来得急。不可能没一点示警,皇上怎么会被困?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难不成这是太子预谋已久的阴谋?
抛开这些不说,张致远可不能有事,也许是消息误传了!安宁手紧紧攥着,小拇指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登时便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却犹如不觉。
添香看了惊呼一声,一叠声儿地叫鹊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取了药酒来!”又劝道:“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如今您可是府里的主心骨,您若是乱了阵脚,底下的指不定怎么想呢?”
安宁硬扯出一抹笑道:“我没事,只是想入神了。”
几个孩子听到父亲生死未卜的消息之后都傻了,张玫立刻就哭了出来,几个男孩子也红了眼圈,慌乱的到安宁这里来,迫不及待地问起张致远的情况。
对上几张焦灼的脸,安宁心下稍安,将福久搂在怀里,道:“大管家已经出去打听确切消息去了,不过毕竟事发之地距离京城有段距离,再加上消息七传八传的,怕是与事实有所出入。皇上视察黄河大堤,身边除了随行侍卫外,也有当地衙役,如今皇上被困,不说太子几位殿下全力搜救,都城里得到信儿定然会有所行动的。皇上乃九五之尊,有龙气护身,定然会化险为夷,你们父亲也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安宁这么一想,觉得刚才自己太过于悲观,只往坏的方向想。现在想来,若是皇上驾崩,最得益的是太子,相反的,那其他的几位皇子是不希望皇上这个时候驾崩的。毕竟太子桀骜,又睚眦必报,与几位皇子之间关系并不好,若是太子登基,那么几位皇子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景曜揉揉福久的头,半晌道:“母亲说的对,老师也曾说父亲命中有一劫,不过那一劫难在几年前就过了,日后必然是福寿禄俱全的。再说了父亲冷起脸来阎王都会害怕的,阎王也不会收了父亲的。”
安宁说了这么多,也没景曜玩笑似的话来的有用,谁让景曜的老师是澄观大师呢。
景佑附和道:“景曜说的没错,不过最后一句我会记得告诉父亲的。”
景曜狠狠的瞪了景佑一眼,扭脸的时候眼圈都还是红的,“我才不怕,小矮子!”
原本还凝重的气氛被他们兄弟俩的插科打诨,冲散了不少,福久拉着安宁的手,安宁笑笑,本来是想安慰孩子们,没想到反过来被孩子们安慰了。
京城中也因为皇上的失踪而陷入了混乱,私下里暗涌澎湃,大管家打听来京中已经派兵去增援了,诚郡王亲自带兵。
安宁抿着嘴,不确定张致远是否平安她就不能安下心来,让奶娘把景琳带下去,疲惫的靠在迎枕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添香看见安宁睡着了,对着屋子侍立的丫鬟们做了个手势,大家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却不知道屋里的安宁没了踪影,闪身进了空间,自从发现她能够在空间中瞬移后,也没少研究这个功能。本来是用这个瞬移功能寻找天材地宝的,不过借助空间瞬移很耗费精神力,虽然能寻找到不少天材地宝,但精神力被压榨的感觉不大好,再说了后面想要远距离尝试,那耗费的精神力更不用说了,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安宁发现每次精神力被耗费大半后,再修炼起来精神力增长反而更大。
更重要的是每次瞬移都是有目的地,这次只知道当时出事的地点,安宁想了想,从须弥玉环中掏出几个从天外岛摘下来的先天灵果,在吉祥惊喜到失望到幽怨的目光,一股脑的全塞进自己嘴里。原本人身体的灵气承受是有一定限度的,这些先天灵宝果然不同一般,吃下去的感觉就像原本八分饱的人吃撑了。
安宁又掏出几个来,招手让吉祥过来,这二货颠颠的跑过来,安宁温柔的拍了拍吉祥的脑袋:“吉祥啊,这次靠你了。”
安宁原本用天外岛上的一种藤植给张致远做了一件软甲,安宁把吉祥当狗使唤,希望那件软甲大老爷还穿在身上。
原本瞬移,安宁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远的距离,精神力大量消耗的滋味可不好受,脸也有苍白了,被委于重任的吉祥也不敢马虎,努力的嗅啊嗅。
黄河滔滔,这次黄河汛期到也就罢了,偏这些天降雨量激增,还有皇上去视察的地方那防洪大堤根本建造的不牢靠,这还是粉饰过的,最开始皇上看到的不过是随意用沙土堆成的半垮的大堤,登时龙颜大怒,火速调集附近军队同时招募了许多民工全力抢修黄河大堤。皇上爱民,亲自监工,防洪大堤还没有修完,黄河潮汛如期而至,这一下,连皇上都被困在当中了。
洪水肆虐,安宁透过空间看到如同怒龙的黄河水,脸色不由一沉,瞪了吉祥一眼,吉祥可怜巴巴的道:“宁宁,人家没偷懒,呜呜……”
安宁又往嘴里灌了半瓶灵液,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安宁快受不了的时候,吉祥终于闻到了,“还有,生气,吗?”安宁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
“有的,好多人。”安宁心悬在半空,往那边靠近,等找到张致远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打量了一番,才彻底放下心来。
实际上这时候的张致远狼狈极了,浑身没一丝干净的地方,衣摆上沾了泥土,紧抿着干涩的唇,不过没有血腥气,看来没有受什么伤,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依然有神的眼眸微眯着朝安宁所在的方向扫了过来――下一刻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嘴唇微动,安宁看得仔细,分辨出来是什么话,眼圈一红,这叫什么啊,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