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节饭桌争论
偌大的餐桌上，众人皆因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而目瞪口呆，原本的吵吵嚷嚷也变成了静谧无声。
设计部的员工纷纷对曾秋云投向了质疑的眼光，可曾秋云目光呆滞，仿佛没有要辩解的意思。于是，大家将目光从曾秋云身上移开，改为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终究没人敢率先说话。
而此时，身为设计部主观的杨晓声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于是用冰冷的语气率先开了口：
“小曾，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曾秋云为了赢过宋雅竹，便胆大妄为地抄袭了日本的一位设计师。杨晓声为了公司声誉，或者说是为了他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而只是将曾秋云训了一顿，扣罚了她的奖金，以此来提醒曾秋云，叫她不要再犯。这件事后，杨晓声本以为曾秋云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再犯错。可杨晓声万万没有想到，这才没过两天，曾秋云竟然在参赛作品上再次抄袭！
要知道，这次曾秋云所获得的设计奖，可不是一般的设计奖，那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设计协会所举办的设计大赛！这样有热度的赛事，要是出了抄袭丑闻，网友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整个公司淹了。到时候，他作为设计部的主管，还能逃避责任吗？
在杨晓声的质问下，曾秋云终于缓缓回过了神，她看着杨晓声有些愤怒地眼神，有些怯怯地解释道：
“什么抄袭啊......明明是误打误撞，刚好相似罢了......”
看到曾秋云一副拒不承认的样子，宋雅竹身边的小邱憋不住了，她指着桌上的手机，说道：
“什么误打误撞呀，别说咱们设计部了，就算不是做设计的，也能看出来。这颜色，这手法，这架构，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抄袭！”
曾秋云回过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小邱，咬牙切齿地说道：
“平时你就老是跟在宋雅竹屁股后面，一副鼠狼一窝的样子！我看呀，是你们俩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合起伙来诽谤我！”
宋雅竹听到曾秋云的发言，连气都不气了，只觉得好笑得很。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可笑至极！”
曾秋云啪地把桌子一拍：
“谁可笑了？你给我说清楚！我......”
原本曾秋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杨晓声厉声呵斥道：
“够了，曾秋云！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还说这不是抄袭，你当我们都瞎了吗？”
杨晓声毕竟是曾秋云多年的上司，在设计部还算有威严，曾秋云一下子被呵斥得没了脾气：
“杨主管，我......”
杨晓声没有理会曾秋云，接着说道：
“小曾，之前日料VI设计的项目，你就已经抄袭了。为了维护你的颜面，我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可我警告过你，以后不能再有抄袭的行为。这才没过两天，你竟然就又干了同样的事。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连获奖作品都是靠抄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要是被人发现，公司的名誉都会毁在你手上！”
曾秋云被杨晓声呵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然忘了反驳。可反应过来之后，曾秋云只觉得面红耳赤、颜面尽失。
虽然自己确实抄袭了，可毕竟自己在公司干了快十年，也算是老员工了。就因为宋雅竹这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新员工，自己相处了数年的上司杨晓声，竟然当众让自己下不了台。想着自己这么多年在公司的打拼，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曾秋云心里有了一丝恨意。事情弄成现在这种局面，那她在公司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不仅如此。这次自己的作品获奖，她带着这个荣誉完全可以跳槽到更好的公司。即使现在自己的获奖作品抄袭，已经被宋雅竹揭穿，可她料定公司为了自己的名誉，不会让这个消息外传。既然这样，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还有什么理由要看着杨晓声居高临下地呵斥自己呢？
想到这里，曾秋云一下子有了底气，目光直直地盯着杨晓声，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我是抄袭了。所以杨主管，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曾秋云此话一出，算是当事人自己坐实了抄袭事件。原本一片安静的设计部员工，顿时议论纷纷。
杨晓声看到曾秋云居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觉得有些威严扫地，不禁威胁道：
“按照公司规定，抄袭可是要降级、受严重处分的，更何况这件事比普通的更加严重，开除都是合情合理。小曾，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看在你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
曾秋云打断了杨晓声的话：
“开除？你以为我会怕你开除我吗？杨晓声，你当咱们这个设计部多高端呢？一个小小的设计部主管而已，摆什么架子呢？我告诉你，这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待了。这次不是你们开除我，而是我要辞职！”
曾秋云缓缓站了起来，随后将面前的红酒拿起来，一饮而尽，笑着说道：
“再见，不，最好别再见了。这剩下的酒和食物，你们慢慢享用。不过大家放心，这顿饭我会付钱的，就算我打发杨晓声和宋雅竹的。”
说完，曾秋云便拿起她的名牌包，故作潇洒地便离席而去。
杨晓声呵宋雅竹平静地看着曾秋云得意地模样，没有作声。
杨晓声是因为曾秋云的女性身份而忍耐，而宋雅竹则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去与一个落魄的人叫嚣。看着曾秋云的背影，宋雅竹的心里忽然没了愤怒，而只是觉得她可怜。
宋雅竹想，国内的设计圈并不算大，在这样重要的设计赛事中抄袭，一定会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在获奖作品上抄袭，有这样丑闻的设计师，哪个优秀的设计公司会要呢？不过，这一切也都是曾秋云自己咎由自取的。
467节大事化小
曾秋云走后，设计部员工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除了少得可怜的几句怜悯，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落井下石。
从前与曾秋云交好的小吴说道：
“其实曾秋云嚣张跋扈的样子，我早就看不惯了，就想着她再这样做，迟早有一天会倒霉。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公司哪里还容得下她......”
“是啊，平时作风差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在如此重大的比赛上抄袭，真是想不到。”
“要不是雅竹揭露她的行为，我看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
听着员工们说的话，杨晓声不由皱起眉头。这小吴、小张平时都跟曾秋云相当要好，现在怎么说得最为厉害？这人心啊，还真是难测......
听着席间的言论越来越过分，杨晓声赶紧打断道：
“行了，别说了。今天这顿饭，愿意留下来吃的就留下来吃，不愿意吃的就回家吧。”
听到杨晓声这么说，众人纷纷闭上了嘴。有些人早就坐不住了，赶紧起身道别，然后离开了。而有些人表示这顿饭特别贵，不能浪费，开始狼吞虎咽。
看到这样的场景，宋雅竹感觉有些哭笑不得。曾秋云在公司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而这时候，宋雅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一看，是章嘉泽打来的电话。
“喂？老婆，我已经到餐厅楼下了，你那边结束了吗？”
宋雅竹回答：
“嗯，结束了，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宋雅竹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席而去了。
可就当宋雅竹站起来的同时，杨晓声却忽然喊住了她：
“雅竹，我们一起走吧，我有事跟你说。”
听到杨晓声说的话，为数不多的，留下来享用美食的设计部员工，纷纷不由自主地将眼光聚焦到了宋雅竹和杨晓声身上。
今天的事情都这样了，曾秋云离职的事儿肯定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那杨晓声还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宋雅竹有些疑惑，却也应了一声：
“好。”
宋雅竹和杨晓声走出餐厅后，杨晓声绅士地主动上前按了电梯，随后便开了口：
“雅竹，刚刚手机上的图片我没看清，能再给我看一遍吗？”
难道杨晓声是想确认图片的真实性吗？的确，刚刚大家都是大概看了几眼就断定曾秋云抄袭，没有一个人拿手机来细看。杨晓声想要再次确认，也是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宋雅竹没有犹豫，将自己手中的手机递了过去。
杨晓声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将图片看了一遍，随后又浏览起了ICE的主页。杨晓声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这个ICE是什么人？”
宋雅竹脱口而出：
“就是一个普通的网友。”
杨晓声哦了一声，接着问：
“我看她的粉丝只有几百个人，还是来自五湖四海，哪个国家的都有。我想，这个ICE应该不太有名吧？只要咱们设计部的人不说出去......”
听到杨晓声这样说，宋雅竹才反应过来，杨晓声还是心存侥幸心理，他发现ICE默默无闻，认为这次抄袭不会被发现，所以想像上次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想到这里，宋雅竹又有些冒火，她语气坚决地打断了杨晓声：
“不管ICE有不有名气，抄袭就是抄袭，我今天既然说出来了，就不可能再装作不知道！”
杨晓声沉默了一会儿，将手机还给了宋雅竹，说：
“小宋，你要知道，这件事说出去对公司有很大的影响。”
宋雅竹仍然不松口：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窃取他人的知识产权，这是违法的。”
杨晓声看自己明明好言相劝，但宋雅竹完全是油盐不进，只好硬起语气说道：
“这可是关乎公司名誉的大事，甚至会影响公司的运营，你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而危害到公司呢？刚刚你不也是被小曾激怒，才说出这件事的吗？”
宋雅竹摇摇头：
“不，之前我没拆穿她只是因为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现在既然都说出口了，同事们都知道了，那么我也不再只是一时意气。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想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隐瞒它。要是让公司全体帮曾秋云隐瞒，公司其他的设计师就会觉得，抄袭并没有给抄袭者本人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反而是美事一桩。以后难免有人上行下效，这怎么行？”
杨晓声被宋雅竹这番话说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平时安安静静地宋雅竹，竟然把事情想得这么深入，说话有条有理，甚至有几分领导风范。
杨晓声虽然对宋雅竹说的话有几分赞同，可无论是站在公司整体利益上来看，还是从自己的利益上来看，这样暴露抄袭的事件，实在有太大的风险。一想到自己可能因为这次的抄袭事件而被降职或扣发奖金，杨晓声对宋雅竹的言论再也赞同不起来了。
杨晓声叹了口气，继续劝道：
“你这只是站在咱们设计部这个小角度来考虑，可设计部只是公司的一个小分支......”
宋雅竹不认同杨晓声说的话：
“虽然咱们设计部是很小，却也代表了我们公司的审美和形象。再说了，所有事都是以小见大，小小的部门都管理不好，那这么大的公司怎么管理得好？”
杨晓声有些气结，张开嘴，大声说道：
“宋雅竹，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
话没说完，电梯叮地一声响了起来，电梯门也缓缓打开。
宋雅竹不再理会杨晓声，径直走进电梯内，杨晓声也赶紧跟了上去。
加上宋雅竹和杨晓声，电梯里总共有8个人，杨晓声不好在公共场合里再说什么，只好闭着嘴，他想等着电梯抵达一层，再出去跟宋雅竹说道说道。
电梯抵达一层，电梯门打开之后，宋雅竹便看到章嘉泽站在几米外，正在向自己挥手。看到自己的丈夫来接自己回家，宋雅竹心里感到十分温暖，不禁露出了微笑。她走出电梯，也对章嘉泽挥挥手，然后回头对杨晓声说：
“我老公来接我了。再见，杨主管。”
杨晓声本想继续跟宋雅竹说些什么，可见到章嘉泽已经在不远处等待，也只好闭上嘴，往反方向离开了。
468节香水味道
章嘉泽接到宋雅竹后，两人便开车返回家中。
一上车，章嘉泽就问：
“今晚，发生什么事了？”
宋雅竹笑道：
“你怎么知道今天发生事情了？”
章嘉泽也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
“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有哪里不对劲。”
宋雅竹回答：
“今天，我在大家面前把曾秋云抄袭的事儿抖出来了。现在曾秋云已经辞职......”
章嘉泽感到有些讶异：
“这跟咱们昨天说的可不太一样啊。我说老婆，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魄力了？”
宋雅竹听出章嘉泽在拿她打趣，于是瞪了他一眼。接着，宋雅竹便把吃饭时发生的事告诉了章嘉泽。
章嘉泽本来在开车，听完宋雅竹的话后，不由得侧目，给了宋雅竹一个敬仰的眼神，说道：
“老婆，你也太厉害了！我光听着都解气。”
宋雅竹撇撇嘴：
“解什么气啊，现在事情怎么解决都是问题。说实话，我完全没有啥想法。”
章嘉泽想了想，说：
“你没想法，爸肯定有，你问问他不就得了？”
宋雅竹点点头：
“等爸回来了再说吧。不过这两天，杨晓声肯定要找我麻烦了。”
章嘉泽不屑地切了一声：
“谁敢找我老婆麻烦，我弄死他。”
宋雅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章嘉泽的肩膀，笑道：
“得了吧，鸡都不敢杀的人，还敢杀人不成。”
可宋雅竹刚收回手，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她把手搁到鼻子前面，闻了闻，果然是茉莉花的香味，不过是加工过的那种，这分明是女人的香水味！
宋雅竹感到有些纳闷，她问章嘉泽：
“你刚刚干嘛了？”
章嘉泽有些不知所以，回答道：
“刚刚不是来接你了吗？”
宋雅竹观察到章嘉泽的神色并无异样，于是又问：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香水味？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喷的，我知道你从来不用香水的。”
章嘉泽侧过头看到宋雅竹一脸气鼓鼓地模样，明显是吃醋了。章嘉泽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妻子吃醋的样子也挺可爱，但是要他承受妻子生气的后果，他可受不住。于是章嘉泽赶紧说道：
“就刚刚，我在楼下等你的时候，是有个女人不小心撞到我了。”
宋雅竹还是不能接受这套说辞：
“那么空旷的地方，怎么偏偏就撞到你了？”
章嘉泽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撞到我，不过我看她一直在哭，估计是眼泪挡住视线了，没看清楚路吧。”
宋雅竹思索了一会儿后，又将手指拿到鼻尖处闻了闻，发现这香水味竟然十分熟悉。
对了！这不就是曾秋云今天喷的香水吗？她今天去出席颁奖典礼，把香水喷得很浓，染到别人身上也不算奇怪。可是，按章嘉泽这么说，曾秋云竟然哭了？她走的时候明明是潇潇洒洒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宋雅竹又问：
“撞到你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褐色长卷发，穿着黄色的套装？”
章嘉泽觉得很神奇：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怎么，是你们同事？”
宋雅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现在只能说是前同事了。撞到你的那个人，就是曾秋云。”
章嘉泽听到宋雅竹逐渐低沉的语调，明白宋雅竹是因为从自己嘴里得知曾秋云哭泣的事儿，而感到有些内疚了。他识相地闭上嘴，没有说话。
可没过一会儿，章嘉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方形U盘，递给宋雅竹，说道：
“我还差点儿忘了！这是刚刚她撞到我的时候，掉在地上的。本来我是想拿回家找找失主，现在不用了，你拿着处理吧。”
宋雅竹接过章嘉泽递过来的U盘，放在手里看了许久。这是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U盘，宋雅竹对它很有些印象，因为曾秋云经常使用它。宋雅竹第一次看到这个U盘，就不由多看了两眼。上面的卡通图案宋雅竹没有见过，应该是曾秋云自己设计的，配色和谐、有趣可爱。
曾秋云做演示的时候也经常会用这个U盘。一次演示PPT前，宋雅竹偶然听到小曾拿着这个U盘问曾秋云：
“秋云，你怎么老用这个U盘啊？都好多年前的老货了，内存小得很，要存东西还得一直来回删。”
曾秋云将U盘拿了回来，不屑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设计时用过的。那时候，我就是用这个U盘拿下了一个单子，这可是我的幸运物！”
那时候，宋雅竹就在想。曾秋云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却是真心喜欢设计啊。
看着这个熟悉的U盘，宋雅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章嘉泽跟她搭了几句话，她也没有回应。
设计被否定、被客户责骂、设计成品出问题，公司设计部的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这些事儿。每当遇到这样的问题，偷偷抹眼泪的不在少数。可自从进公司以来，宋雅竹从来没见曾秋云哭过。不论是上次抄袭被杨晓声狠批，还是今天离开辛苦打拼多年的公司，曾秋云连一点要流泪的迹象都没有。所以宋雅竹认为，曾秋云是个强势的女人，甚至是个无情的女人。
可现在，宋雅竹却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一想到因为自己，一个热爱设计的资深设计师，可能会面临转行，宋雅竹就感到无比的难受。
可是如果她不这么做，ICE的作品就会白白被人剽窃了而不自知；如果她不这么做，就会败坏设计部的风气；如果她不这么做，她就无法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