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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热屏又是说明、又是简图,清晰的介绍,郭逸铭对这种隔热防腐涂液只是一笔带过,董美堂等人再三纠缠,他也咬紧牙关,坚不吐实。
涂料不像热屏,想保密也保不住,不妨示之以诚,大大方方公布,还可以取信于政府,让他们确认公司确有技术含量。涂液却又不同,它贵重就贵重在配方上,都说透了,郭逸铭还有什么底牌?中方完全可以抛下他,多测试几次就能掌握。国家刚刚开放,对外交流还抱着掠夺式接触,对外国科技是既羡慕又抵触,国家穷,没有资金引进技术,能学就学,能抄袭就抄袭。什么专利,那不过是一张废纸,就算不能山寨出来出口创汇,偷来自己用也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涂液这种杀手锏,他必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他吸引中方同意合作,在国内开创事业基础的香钩饵。
三位老科学家也算通情达理,逼了几次,见他确实不想多谈,虽然心里痒痒得像猫抓一样,也是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话题。之前郭逸明已事先说明,隔热涂层便是他透露的最后一个专利了,几位也不想如同市井中人一样死缠烂打,双方又回到最初的话题,围绕着半导体材料、集成电路制备,饶有兴味地海阔天空聊了起来。
看见他们在此闲聊,两位研究所负责人也不催促,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倾听。舒雨菲主动承担起斟茶倒水的工作,来来回回很是殷勤。郭逸铭等人谈得兴起,又是画草图,又是列方程式,不时争辩几句,对傅书记等人直若不见,他们也不生气,始终笑嘻嘻地充当背景陪衬。
直到暮色沉沉,从研究所办公室得到霍克已经回到酒店的消息,郭逸铭方才在舒雨菲陪同下提出告辞。董美堂三人仍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一路步行,将郭逸铭送到研究所大门,再三叮嘱邀请他多来做客。所里的研究员们看见三位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连饭从来都在实验室吃的老教授,居然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全体出动,送一个年轻人直到门口,尽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更是充满了好奇。
轿车从视线中消失,三位老科学家方才放下挥动的手臂,相互对望,一阵苦笑。
和他们一同送客的傅书记对技术不是太精通,这一天下来,郭逸铭他们谈论了很多问题,他是有听,但没有懂。见三位苦涩的表情,好奇问道:“董老,这个郭逸铭很精通技术么?”
“精通?你太小看他了!”董美堂哼了一声,想要说什么,但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说出口,人却显得极为颓唐。
高国皓也跟着叹了口气:“坐井观天,坐井观天啊!我们以前还以为我们在半导体材料上的研究,虽然不如西方,但差距并不是多大。但今天和他一谈,才发现我们之前的判断是多么的天真。一个刚毕业的电子专业大学生,都有这种见识,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啊……”
听到代表国内半导体材料制备最高水准的三位老专家,竟然对郭逸铭给于如此高的评价,傅书记和雷所长都为之咋舌。
三位老科学家叹息了一阵,钟寒枫忽然叫了起来:“会议室的那些草稿!小郭写了那么多的算式、草图,那都是买都买不来的宝贝啊!我们出来,负责整理会议室的人可别将这些草稿扔掉了!”
“啊!快,赶快回去!”
三人恍然惊醒,一起奔跑起来,连行动不便的董美堂都气喘吁吁朝行政楼跑去。
……
郭逸铭从材料应用研究所回来,此后几天的行程又回复正轨。每天白天在外事办的安排下,由舒雨菲带领他们四下参观,晚上出席市里各个部门行局举办的酒宴,行为举止就同来华游览的游客,一点也没表现出急躁的情绪。
舒雨菲曾旁敲侧击,向他传达了董老他们希望他再去做客的意思,不过被郭逸铭婉言拒绝。
董老他们那天在会议室,和他交谈之时,其实说得少,问得多,诱导话题方向的意味其实很明显。他也装作不知,侃侃而谈,对半导体材料制备、集成电路制备技术,谈了很多。这也是他作为后世一名科研工作者,对老一辈科学家的敬意,也是他对国家科技发展做出的一些贡献。
该说的,那天已经说了,再多的,有些不方便透露,他不想让自己成为神棍。另一方面,科技的进步,半导体材料制备技术进步只是一方面。就算是半导体制备,以现有科技来说,能否实现他所透露的这些内容,都是未知数。
任何一门科学的进步,都不是单独就可以实现的。半导体材料制备所需的设备,就涉及到精密制造、化工、控制、电机等多学科,是一个国家综合科技水平的体现。
单纯的理论,那不过是空对空。国内现在还处在对西方科技追赶学习阶段,过度沉迷于此,好高骛远,其实对国家科技进步并无太大帮助。
日复一日的游览、赴宴,霍克也从兴奋转为疲倦,感到有些吃不消了。当初他看见可以点燃的茅台酒,曾惊讶不已,此刻却成为让他头痛的对象。
西方饮食好甜食,作为中和,吃饭时常辅以微酸的葡萄酒。蒸馏酒也有,但度数通常没有这么高,三十度就可以称之为烈酒。但国人赴宴,摆出来的都是高档白酒,酒场还讲究杯到盏干,这让霍克吃够了苦头。昂首挺胸走进宴席,被人抬着送回宾馆,每早都从昏睡中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已经成为常态。
他私下对国内的办事效率大加鞭挞,半个月的时间,天天就在旅游、酒场中度过。现在一听到说赴宴,他脚就会发软。
早几天,郭逸铭的心情会和他一样,但去过了材料应用研究所,他却变得沉稳起来。
他相信,见识过了西部计算机公司带来的那两项专利,国内方面不可能做到置若罔闻。北京是首都,卧虎藏龙之地,关系错综复杂。随便一个人,拐上几道弯都能拉上上级部门,乃至国家部委关系。即便某些人对他们不感兴趣,想对他们冷处理以后赶他们打道回府,也必然有那渴望获得政治资本的人或团体,明白两项专利技术蕴含的巨大价值,将之捅到天上去。
他只需要配合外事办安排,愉快地到处游览,然后静静等待就好了。
北京在明清,都是国家的政治文化中心,城市规模宏大,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千万人口,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超级城市,所拥有的历史遗迹数不胜数。郭逸铭前世算是宅男,在学校专心一志读书,工作后埋头搞科研,北京一些闻名遐迩的景点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去过那么一两趟,很多地方还没去过,一些比较生僻的景点,他连听也没听过。
今天外事办为他们一行安排的是参观庙会。
庙会又被称为“庙市”或“节市”,顾名思义,是节日期间,自发形成的一个市场,这是一种极富中国文化的传统习俗。随着国人文化生活的丰富,这种传统习俗越来越失去生存空间。在郭逸铭生活的那个时代,庙会几乎已经销声匿迹。
庙会之行,对他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体验。
庙会之所以被称为“庙”,是源于年节时候,人们到庙宇中烧香拜佛,因为人潮拥挤,进而吸引来小商小贩,自发形成集市。在庙会上不但有各种难得一见的宗教仪式,熙熙攘攘拜佛求神的信徒,趁机摆摊贩卖的小贩,还有许多好吃的小吃、杂耍。
此时已是三月下旬,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人们都脱下了厚厚的棉袄,穿上舒适的春装。
多年演变,庙会也不再仅是节日才有,月初、月中、逢十、逢五,各地规矩各不相同。白云观庙会便是每十天一开。春节已过,白云观庙会已不如春节时那么熙熙攘攘,但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匮乏,来此玩耍的北京市民依然很多。庙街上到处是喜笑颜开的小孩子,拿着大人春节给他们的压岁钱,买的零食跑来跑去,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霍克在一处画糖人的小摊前长久驻足,看着老人用一把铜勺,将融化的糖汁在白色大理石板上作画,蟠桃、龙、凤,还有各种人物,栩栩如生,连声惊叹,不停地拍照。
在郭逸铭的撺掇下,他兴致勃勃地拨动转盘,可转盘每次出现的都是一个、两个小糖饼,他想要的糖龙却始终没转到。
舒雨菲嘴角含笑,绕到老人身后,俯身悄悄说了几句,下一次,霍克就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糖龙。
为了这个糖龙,霍克一共花了十块钱。
他哈哈一笑,将此前得来的小糖饼,大方地分给围在小摊周围,口水滴答的小孩,自个拿着糖龙心满意足地向下一个摊位走去。
他很清楚,转盘下肯定是安着磁铁,客人要转到哪一格,全由老人控制。如果不是舒雨菲帮忙,他就是掏光身上所有的钱,也别想转到一个糖龙。这种小把戏无伤大雅,可以一笑置之。
转陀螺,放风筝,两人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玩了一整天。要不是有太多围观的人,这一天可以说是过得非常完美。
只是回到宾馆,霍克又开始唉声叹气,苦差事来了,晚上肯定又要去赴宴。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这些官员想要大吃大喝,就吃喝好了,干吗非要把他叫上。好吧,郭说了,他不在场,这些官员就没有公款吃喝的借口。让他出席也没关系,大家各吃各的不好吗?吃饭本来是一项愉快的事情,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喝酒各自随意,为什么非得劝酒,似乎在中国人看来,对方敬酒自己不喝,就是一件让敬酒者丧失尊严的严重事件?
真是活见鬼!
在踏进客房大门时,舒雨菲例行留住郭逸铭,低声告诉他:“郭先生,今晚八点,市委将为霍克先生举行酒宴,负责工业、科技的徐副书记也将出席。因为市委重视,今天宴会的地点改在北京饭店,到时候我们会来接你们。”
“怎么又是市委?上次他们不是举行过接风宴了吗?”郭逸铭脚下一顿,愣道。
“上次是接风宴,这次才是市委组织的欢迎宴,这代表了市委对这次合作项目的重视。”舒雨菲低眉顺眼,给他解释道。
郭逸铭不知是该哭好,还是该笑。
合着宴请多少次,还表示了政府对工作的有多重视。这就是变着法子,找一个吃喝理由。他们要把挖空心思吃喝的心思,放一部分在工作中,中国的经济恐怕也能发展得更快吧!
舒雨菲看出他的不满,赶快低声解释:“郭先生,这次确实是市委对双方合作项目的重视。本来徐副书记已经表态不想参加这种宴会了,但我们外事办昨天突然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安排了这次宴席。这表示,你们一直在等待的事情,可能有了眉目,所以请你们一定要重视今晚的宴会。”
原来如此!
郭逸铭恍然大悟,这应该是材料应用研究所汇报上去的信息,得到了上级部门的重视。他等了许久的消息,终于有了反馈,所以才有徐副书记的再次出面。
市委书记接见,他是不指望的。人家是中央政治局委员,身份显赫,不是他们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公司可以见到的。能够派一位市委副书记出来,已经代表国家对此次合作非常重视,给足了他们面子。
长久的等待,持续放出的香饵,终于获得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