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一戟斩下,天地似乎都被劈开。
大戟下落之时,光影扭曲,空间割裂,巨大的爆响如同万雷齐鸣。
尚未极地,大戟所经之处便已经无物不催,处在大戟直线上的所有建筑,在这一瞬间全部崩溃破裂,化作齑粉。
所有人都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是木然的看着这如同开天辟地般的一击,萧震雄和赵宝宝甚至来不及露出绝望的表情,来不及去想萧无伤会不会死,只是被这一击所震撼,无言。
萧无伤的身体,也有了崩溃的迹象。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戟,心中没有害怕,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惊叹震撼,只是在恍惚间,被这一戟之威中包含的一丝大道之韵所感染。
似要沉浸,似要屈服,更多的却是欣喜,大道无痕,难以琢磨,此时却有道韵感悟心中,直让萧无伤觉得,恨不得那大戟立刻劈在自己身上,好让自己感悟的更深刻一些
但心中却还有一丝清明,一线清醒
若是就此被大戟劈中,自己必死无疑。
这是萧无伤将要沉浸其中时,唯一的念头。
大戟及身
萧无伤的身体瞬间便爆裂,化作一团齑粉
但紧接着下一刻,他已经爆碎的身体,却诡异的又合拢起来,再次浮现出他的样子,大戟虚影在他头顶定住,竟然再也无法下落分毫。
萧无伤丹田处,有一团白光在闪烁,正是这白色的光芒,将大戟定住,无法再伤害他的身体。
而且这白光更是将他已经消散溃碎的血肉牢牢包裹起来,似是重生一般,硬生生按回去,重接血肉、骨骼、经脉。
金光与白光不断冲突,渐渐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甚至整个沐阳城,全部被刺目光芒所映,触目处一片白茫茫,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根本不能睁开眼睛
此时只有栾药师和萧无伤还能看清楚场间发生的事。
白芒渐渐浓烈,其中氤氲一物,正是破玉锤。
挣扎了几下之后,破玉锤猛然闪出,出现在了萧无伤的手中。
而他的躯体,也终于在破玉锤出现的一刻,彻底恢复如初,完好无损。
破玉锤现,散发出的白光顿时浓烈的数倍,头上的虚幻大戟之影被这光芒所触,当即暗淡了许多,似是无法抵御其上的光芒。
栾药师咦了一声,皱眉露出惊讶困惑的神情,瞪大眼睛看向了破玉锤。
破玉锤上的白光不断飙升,慢慢的,升腾其千百丈高的豪光,摇摆不定,似是通天彩带在随风飘舞。
大戟被这光影波及,每一次碰撞,便暗淡几分。到了后来,更是出现了消散溃败的迹象。
巨人挣扎了一下,似是想将大戟抽回,结果光影蓦然一卷,将大戟硬生生包裹在了其中。
栾药师低喝一声,体内气势勃发,巨人顿时发出一声嘶吼,身形再次壮大数分,然后猛然发力,狠拽大戟。
结果大戟却是依然纹丝不动。
光影将大戟包裹,不断的拂拭在戟身上,每一次触碰,大戟就消散一部分,数息之后,大戟终于发出一声碎裂的闷响,彻底的化作无数碎片,然后消散于天地之间。
萧无伤手持破玉锤,面色平静,毫无吃力之处。
因为此时破玉锤所散发出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发出的。
但他能感知到这力量的出处,乃是当初体内小人祭炼破玉锤后,破玉锤本身附带的一丝仙力,勾动天地之力所产生。
当日萧无伤在那地下深处,并没有想到破玉锤会有如此威力。
此时所见如此,萧无伤虽然脸上平静,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感受到破玉锤上附着的仙力,借用天地之威时,顺畅的就像是自己便是天地一般。磅礴的天地之力源源不断的朝着破玉锤汇集,速度和数量都已经超越了常理,超越了他的理解。
这仙力,竟然如此恐怖
短短数息,大戟就彻底碎裂消失,紧接着光影扭曲着将巨人包裹在了其中,然后如同蚕食一般,一点点的绞杀巨人。
栾药师全身剧震,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脚下后退一步,竟然再也站不住,一下倒在了地上。
他连忙挣扎着盘膝坐起,奋力的运功,催发巨人的力量。
此时栾药师眼中,尽是骇然震撼之色。
但他已经顾不上想太多,只是奋力的催动真力,涌入巨人体内。
但一切都于事无补,光影最终搅碎了巨人的一只手臂,然后扩散到全身,一点点的,像是钝刀子割肉一般,将巨人彻底的拆散,磨碎,消散……
栾药师端坐于地,在巨人消散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开始破碎,全身渗出血迹,口中也喷出几大口鲜血,但他的神情却十分清明,双眼有神,目光炯炯看着萧无伤手中破玉锤。
尽管他的身体在不断的崩溃,但他的眼中却露出狂喜之色,视线掠过破玉锤,直望上天空中那蒸腾氤氲的白色光影。
“我明白了……”
栾药师发出低低一声叹息,全身放弃了抵抗,气势陡然消散,身体的崩溃越加剧烈。
“大道无踪,非是天道藏遁,而是天道无处不在,但却需要以物换之。”
栾药师的身体渐渐变得看不清楚,仿佛变成了扭曲闪烁的一团,只有他平静的声音不断传出,进入萧无伤的耳中。
“只是凡人哪有物换天道,唯有以命祭之将所有凡尘羁绊全部抛却,身心自由,方是大道”
栾药师这句话说完,扭曲的全身蓦然发出一阵灿烂的光影,与此同时,天地忽然间产生异象
大片的红色云彩缓缓凝聚在一起,汇聚成厚厚的一片,将整个沐阳城方圆千丈内全部遮盖,破玉锤上那闪烁的白色光影,似是对这红色云彩十分忌惮,扭曲着避开,然后缓缓的收回锤内。
栾药师的整个身体化作一团白光,如浮云般缓缓升起,慢慢飘至半空。
刺目的光芒消散,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栾惊云和栾惊岳两人看着栾药师那崩溃一地碎成一团的血肉衣服,顿时大惊失色,满脸震撼惊惧不能置信,更是渐渐流露出悲痛愤怒神情。
就在此时,半空中那漂浮的白光忽然轻轻晃动,渐渐凝聚出一个人的样子。
赫然正是栾药师。
所有人都愣住了,惊讶的看着几乎全部由白光组成的栾药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呵呵……原来如此,大道痕迹,便是抛却肉体凡胎,心神得自由此为永生不灭脱了衣服去原来如此”
栾药师大笑一番,此时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愤怒的情绪和杀机,而是微笑低下头看向萧无伤,似有深意的问道:“无伤,你失踪数年,竟有如此奇遇,想不到与你一战,竟令我领悟到了成仙的契机。”
栾药师此话一出,众皆哗然,每个人都是一脸震惊,神色复杂,原来此时以白光呈现,竟然是已经成仙的征兆么?
萧无伤沉默无言,没有接栾药师的话,不是不想接,而是不敢,当日那地下怪物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天杀’两个字是那么的令人惊悚,即便是感觉此时的栾药师对自己再无敌意,他也不能接话。”
栾药师看了萧无伤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无伤,老夫对你有愧,你走吧,带着北麟剑派离开,栾家今后与你不再是敌人。”
听到这句话,北麟剑派众人露出狂喜神情,栾惊岳却是面如死灰,不甘的道:“父亲……”
栾药师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自己教出来的好儿子你武功已废,从今日起卸去霸王门门主之职,由……惊云接任。”
“什么”栾惊岳和栾惊云同时大吃一惊,栾惊岳惊慌失措,几乎是哽咽着道:“求父亲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约束门内弟子与那……犬子,再不给霸王门丢人”
“父亲,我武功也已废去,如何能接任此职位?”栾惊云也出言反对道。
栾药师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不容置疑道:“我意已决,休要多言。今日在此传我令,从今后栾家与北麟剑派,与萧无伤不得为敌违者逐出栾家,永远不得回来”
看栾药师如此坚决,栾惊岳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伏地称是。
栾药师神情复杂的看着栾惊云,道:“惊云,在你们几个兄弟中,你心性是最好的,虽然你武功已废,但修行所得的境界感悟却不会失去,须知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的道理你是明白的,只要心性贴近大道,未尝没有恢复甚至突破的一天。我今日飞升而去,家主之位,由你大哥接任,将我的话,转述给他”
直到此时从栾药师口中听到这话,众人才真的确定他是要飞升成仙而去,栾惊云脸上露出喜色,伏地称道:“恭喜父亲”
栾药师点点头,饱含深意的看向萧无伤,微微一笑,道:“无伤,老夫先去仙界等你,待日后我们再一决胜负”
萧无伤也笑了笑,拱手道:“一言为定”
栾药师点点头,心神一动,头上兵魄呼啸而出,半空中化作一匹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战马,此马威武无比,摇首摆尾间自有一股桀骜与睥睨气势。
“将此马送与你待你飞升之日,归还我霸王门就是了”
说罢,栾药师也不再多言,抬首望天,缓缓的升起。
众人一齐看着栾药师越升越高,直到天际那红色云层下方时,在他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团氤氲的白色光团,这光团扭动数下,刹那间化作一道巨大的白色拱门。
一股精纯至极的气息从拱门中涌出,萧无伤心神一颤,眉梢不禁一挑。
这气息……是仙气
栾药师深吸一口气,仰天狂笑数声,一步跨了进去。
拱门渐渐的缩小,逐渐消失不见,那汇聚而起的云层,也一点点的消散,天地重归清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萧无伤看着天空,神色复杂,若说有谁对仙界有些了解,在场中的人里,除了他恐怕没有别人。在地下世界的十几年感悟,虽然他并没有听过有关仙界的只字片语,但是无论是修炼的罗恸罗经,还是那怪物的种种作为,都让他有种感觉,那传说中的仙界,似乎根本没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栾药师此去,到底是吉,还是凶……
萧无伤默然半晌,直到栾惊云走到他身后,才回过神来。
那栾药师大戟所化战马,似是明白了栾药师之命,仰首冲着天空嘶鸣几声,迈步到了萧无伤身边,蹭了蹭萧无伤的衣袖。
它身上的火焰竟然并不伤人,即便触及到萧无伤,也只是让他觉得身上一暖,并无伤害。
“伤儿……”身后栾惊云面露苦笑,看着他道:“我三弟已经被你废了,你看……是否能饶他一命?”
萧无伤看向栾惊云,视线飘到他身后的栾惊岳,再漫向那一群霸王门弟子。
此时所有人虽然仍是愤恨警惕的看着萧无伤,但却难掩眼神中的惊恐。
一怒而杀上山来,留下尸体遍地,废掉霸王门门主,与栾家老门主一战都没有落败……
就像他初出江湖时留下的赫赫声名一样,此时再见到他,依然是这般震撼人心。
此时老门主已经飞仙而去,若他要暴起杀人,谁能阻拦?
霸王门弟子嘴上不说,但很多人此时心中却都在暗暗腹诽栾药师。
你只说了栾家不许与萧无伤为敌,又说让他走……却单单没跟他说该如何处理霸王门……这……
萧无伤缓缓注视人群,视线所及之处,无人敢与其对视。
沉默半晌后,萧无伤再看向栾惊云。
虽然已经是如此局面,但栾惊云眼中,却依然透着对自己的关心,发自肺腑的关切。
“罢了,我不会再杀任何人,感谢岳丈这些年对我父母的关照,无伤无义回报,若是栾家日后有用的着我处,我不会推辞。”
萧无伤顿了一顿,继续道:“苏紫和冰冰要跟我离开。”
栾惊云的神色一变,微微摇头道:“此事……恐怕难以办到。”
“为何?”萧无伤面色一变,皱眉道:“岳丈,我与冰冰乃是夫妻,苏紫更是与栾家毫无关系,为何不许我带她们离开?”
栾惊云摆摆手道:“伤儿,你误会了,不是我不允,而是我办不到……因为冰冰和苏紫,眼下并不在霸王门。”
“哦?那她们在哪?”
栾惊云苦笑一声,沉声道:“在莲花山,落日寺。”
“莲花山?落日寺?这是哪?”萧无伤脸露诧异神色。
栾惊云道:“空空大师……便是落日寺的住持,不止是冰冰和苏紫,还有凤飞纤与凤飞雨姑娘,都在落日寺。”
看着栾惊云的神情,萧无伤感到有些不妙,皱眉问道:“岳丈,请说清楚点,她们都去落日寺做什么?”
栾惊云叹息一声,道:“你不必担心,她们在落日寺很好,空空大师是得道高僧,不会难为她们,而且她们在那里很安全。”
“难道她们被软禁了?”萧无伤疑惑问道。
栾惊云点点头:“算是吧……说起来,其实还和你有关。这些年你失踪不见,金忽真回来后便挑战天下高手,甚至杀到栾家……我们都不是其对手,亏得凤飞雨和凤飞纤姑娘将其击退……金忽真离开后便去与空空大师一战,也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空空大师竟然来我栾家,将凤飞纤和凤飞雨姑娘抓去落日寺。苏紫和冰冰担心两位姑娘,便一齐跟了去……”
萧无伤心中一颤,栾惊云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但其中究竟有多凶险激荡,就不清楚了。只是他却知道凤飞雨与凤飞纤有多厉害,却被空空大师一人抓走,那这空空大师,得有多强……?
不对
萧无伤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目炯炯看着栾惊云道:“岳丈莫要骗我,若是苏紫也在落日寺,栾志杰还怎么强娶她?”
栾惊云道:“冰冰与苏紫姑娘乃是自愿跟去,空空大师并不约束限制,两人时常回来,这才被志杰有机可趁,若是不出意外,苏紫姑娘明天就会回来,你可以自己问她。”
萧无伤点点头,思忖一番道:“只是不知道金忽真和空空大师达成了什么协议……这空空大师的实力如此之强……若要救人,恐怕不容易。”
栾惊云道:“伤儿,我知道你担心两位姑娘,但我要劝告你一句,若是你想救她们,一定不要和空空大师轻易起冲突,他乃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不讲道理,若是你冒然去与他打斗,恐怕……当日我亲眼目睹凤飞纤凤飞雨两位姑娘与空空大师一战,两位姑娘不到半盏茶时间便为其所擒,你不是他的对手”
萧无伤倒吸一口凉气,半盏茶时分?那得强到何种程度?这是人间应有的力量吗?
默默思忖了一番,萧无伤深吸了口气,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自己都要去将两位师父救出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