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银牌任务
“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想离开银月而不敢。所以我们兄弟才选择了加入寻峦堂。”吴连海喝了一口酒,脸上一丝阴霾一闪而逝。
萧无伤讶道:“这是何意?”
吴连海脸上露出一丝歉然的神色,道:“萧少侠,实不相瞒。除了天威堂之外,其余三堂存在的目的,便是为想要离开银月,已经厌倦了杀戮之人,所做的最后缓冲地。”
“此话怎讲?”
“作为一名杀手,尤其是成为天字号杀手之后,所接的任务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不说别的,就以你来说,若是我们兄弟二人接下刺杀你的任务,你说我们两个还能活下去吗?萧少侠,当日与你交手,我们弟兄二人对你的实力深为佩服,如此年轻便有此等手段,假以时日必定不可限量!……若是杀你不成,必定被你所杀,谁敢保证自己永生不败?而天下又有谁不怕死?想活着,又不想整日惶惶不安的活着。便只好加入这三堂苟且偷生。这三堂不需要参与刺杀之事,只要完成份内之事便罢。我们没有脱离银月的勇气,便只好选择这种退而求其次的苟延残喘之法。”
萧无伤笑道:“我明白两位前辈的意思了,也就是说,你们邀请我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吴连山与吴连海同时露出歉然的神色,吴连海面带惭愧之色道:“请萧少侠莫怪,我们兄弟也是情非得已。实不相瞒,我们二人目前尚在寻峦堂考核之中,若能完成考核任务,我们才算是真正加入了寻峦堂,否则的话,只要期限一到,我们还要回到从前刺杀的日子。”
萧无伤好奇道:“你们的考核任务是什么?”
吴连海看了吴连山一眼,然后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端起一杯酒,一下子拜倒在了萧无伤面前。
“请萧少侠务必要救我们兄弟一次,日后萧少侠但有差遣,双星门必定没有二话!”
萧无伤急忙起身搀扶二人,疑惑的道:“二位前辈请起,无伤不明白两位前辈的意思!”
吴连山道:“萧少侠有所不知,我们的考核任务,便是为银月找到一位天子号杀手,期限为一年,至今已经半年有余,但我们找来的几个人却接连失败,萧少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吴连海也垂首道:“我们二人后悔当日加入银月,若是不从,纵使一死。也不必像现在般承受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我们二人死不足惜,但值此乱世,若是我们死了,双星门势必遭受重创,先辈宗师所创基业,便算是毁在我们二人手中!如此,我们便是双星门千古罪人!”
萧无伤明白了,原来两人找自己加入银月,竟然是他们考核任务的一个选择。心中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抑或是可怜。
若是埋怨,这二人邀请自己加入银月其实是害了自己,若说生气,自己倒是真的并没有怎么后悔。
沉吟了一会儿,萧无伤扶起二人道:“两位前辈请起,无伤答应你们,一定争取在半年内成为天字号杀手,帮你们成功加入寻峦堂!”
吴连山和吴连海激动的热泪盈眶,再次同时摆倒在地,冲着萧无伤再次行了大礼。
萧无伤心中泛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能将两名江湖上有名的前辈,而且两人的实力还都不弱。折磨成这样……自己选择加入银月,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两位前辈,如果我所料不错,只要我不同意加入银月,银月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是吗?”萧无伤忽然明白了什么,冷笑了一声问道。
吴连山和吴连海同时露出惶恐之色,吴连山深深叹了口气道:“是的!我们无意欺骗萧少侠,实在是身不由己……还请萧少侠大人大量,不与我们计较,若要责罚,我们兄弟俩甘愿承担!”
萧无伤定定的看着吴连山和吴连海,深邃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就如同锋芒在背,只是垂首不语,额上汗水直冒,十分紧张。
半晌后,萧无伤谈了口气,道:“算了,你们出此下策,足见确实无可奈何,我也不怪你们。既已如此,我现在就去完成任务,争取早一点成为那个什么天字号杀手!”
吴连山和吴连海同时大喜,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萧少侠大恩大德,我们兄弟二人永生不忘!”
“此处便是冥州分舵所在,要接任务在偏堂,萧少侠现在就去的话,我可以带路。”显然。吴连海心中之急,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萧无伤心中暗笑,脸上不动声色道:“好!请带路。”
两人刚一起身,吴连山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急急从边上角落里拿出一副面具,递给萧无伤道:“无伤,你戴上这幅面具,银月中龙蛇混杂,最好不要被人看见你的真面目。”
萧无伤奇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戴面具?而是以真面目示我?”
吴连山道:“其余三堂最大的坏处,就是无法保密,其中难免会有泄露自身之时,所以即使银月不再逼迫杀人,进了这三堂之后,说不得也许哪天就会被仇家或是别人认出,到时候能否活命,就看造化了。”
萧无伤至此终于明白,眼前二人实际上是在银月中选了一条退缩之路,他们最终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杀戮,便只好选择了这种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的方式。
摇了摇头,将对二人的悲悯从脑中去除,萧无伤戴上递过来的面具,临出门前又问了一句:“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若是他日把我出卖了。我该怎么办?”
两人几乎是同时苦笑,吴连海道:“萧少侠,寻峦堂无人敢轻泄杀手的真实情报,若是我们如此做了,不用说你,银月到时自会清理门户。”
萧无伤点点头,示意吴连海带路,走出了房间。
走到偏堂门口,吴连海示意萧无伤自己进去,萧无伤点点头,走进了偏堂。
进内一看。只见其中站了十数人,人人戴着各种样式的面具,在一处案堂之后,也是站着一名戴面具之人,看见萧无伤进来,他将一本册子扔了过来,沙哑道:“这里是所有的铁牌任务,随便接一个吧。”
萧无伤知道对方不欲自己听出他的声音,便也低沉着道:“我要直接选择金牌任务。”
萧无伤此话一出,屋内众人俱是一愣,齐齐向他看了过来,眼神各异。有吃惊,有怀疑,还有轻蔑和冷笑。
“嗤~!”案内之人嘲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急着去送死。组织内没有直接接金牌任务的规矩,若是你想跳级,先要成为人字号杀手!”
说到这里他另外拿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这本册子的材质明显要比刚才那些精致了不少。
也许银月也出现过一些跳阶之人,这人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毕竟没敢完全轻视萧无伤。
“一次银牌任务,你就是人字号杀手了。如果你没死,再完成一次金牌任务,便是地字号杀手。然后再做一次金牌任务,就是天字号。”
萧无伤点点头,接过册子看了起来。
册子中全是各种要杀的人的详细情报,萧无伤大致看了一下,这些人的实力大多在三才交感和四象交融之间,又或是虽然实力不足这两个境界,但是却有权有势,手下有高手护卫等等。
细细看了一下情报,萧无伤最终选定了一人。
金莲山大当家梁龙,四象交融境界,兵魄为锤。手下拥贼兵近千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就在落岩城附近,此地官府力量薄弱,兼之官府也常年收受他的好处。根本是无人管他。
萧无伤选定了梁龙,指向案内之人,这人点了点头,接过册子拿起笔在其上圈了一下,后面备注上:已接。
“你的名字。”案内之人头也不抬的道。
萧无伤一愣,那人不耐烦道:“给自己起个称呼,以后就是你在银月的名字,难不成你还要用真名?”
萧无伤这才明白,他想了想之后,淡淡的道:“无败。”
“哈哈哈~~!”厅内沉闷的气氛忽然被打破,包括案内之人,同时放声大笑。
“无败,这小子当他天下无敌,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还当真有点本事,看来就是一个毛没长齐,自大的小子!”
萧无伤缓缓转头,望向屋内嬉笑的众人,不发一言。
渐渐的,笑声逐渐低沉下去,望着萧无伤的这些人,忽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那眼神平静淡漠,但是却有一种平静中酝酿的杀机,似乎只是望上一眼,便会让人心生恐惧。
萧无伤定定立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
……
……
金莲山下边桥镇。
这座小镇是周围村镇中出名的富庶之地,但是自从七年前金莲山出了梁龙一伙贼兵之后,这里便开始逐渐败落,一年不如一年。
与周围村镇相比,边桥镇的好处在于,每年可以交出一定的供奉给金莲山,换得暂时的安定。
但是金莲山的胃口却越来越大,从每年的供奉两百两,到现在的年贡千两,已经几乎使镇民无法忍受。
许多百姓背井离乡离开了此地,但随着世道逐渐乱了起来,各地都有匪贼出没,哪里都不安稳。而且各地门阀割据,地方大员自立一地,税赋沉重,若是离家到外地,无家无产无田,反而活的更难,于是无奈之下,迁走的人又搬了回来,只好咬着牙拼尽全力向金莲山纳贡。
然而自从现在天下最终大乱,百姓生计更难。而梁龙又想趁此机会做点‘更大’的事,便越发变本加厉索要供奉。前些日子他派人来到边桥镇,告诉镇民半个月之内为他筹备军资三千两,战马五百匹,若是过期交不了,便要血洗边桥镇。
而今日,正是纳贡之期。
镇民们聚集在镇口,每个人脸上都是哀泣之色,镇上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还有女人低低的饮泣,男人们聚在一起,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往镇口堆放,有人穷的实在没东西拿,甚至将家里的锅都搬了出来。
老镇长张员外佝偻着腰立在镇口,木然的看着镇民们往外搬东西,眼中闪烁着绝望之色。
满打满算,镇民们算上东西在内,最多凑齐九百两银子,算上耕地的骡马和驴子,也只不过才有二十匹,一匹瘦马已经算是其中最‘雄壮’的牲口。今日要是梁龙下定决心不松口,恐怕整个边桥镇便真的要被血洗了。
镇外小路渐渐出现几个年轻人,张员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的神采,但当看到这些年轻人脸上深深的懊恼和愤懑失望之色时,张员外一颗心深深的沉了下去。
“爹!”一个头裹灰布巾的年轻人走到张员外跟前,低声愤懑的道:“吴知县说兵勇全部被太守调去打仗,他没人可派,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我看他在胡说,我明明看见县衙内有人……”
张员外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不要再说下去,低声叹了口气,佝偻着走向人群。
所有人都在随着他佝偻的身躯艰难移动视线,待到走到人前,张员外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低声道:“把镇上的年轻姑娘和小媳妇都领出来吧,问问梁龙能不能抵用,只要还能活着,我们再到别处去讨媳妇。”
所有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间,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满脸难以置信、愤怒、委屈、还有疯狂的神色。几个年轻小伙子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轻轻颤抖,有的连嘴唇都咬出了鲜血,顺着腮边流了下来,兀自不管不顾,似乎毫无所觉。
不多会儿功夫,这些人开始缓慢的转身,就像是身上背了几千斤一样,沉重而无力的朝着各自的家中走去。
不一会儿,似是齐齐约定好了一般,镇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女子哭泣声,许多年轻女人几乎是被家里长辈和男人拖了出来,还有人就在街口抱成一团大哭。
张员外头也不抬,似乎这些哭泣与他毫无关系十分遥远,只是静静的等着镇民们慢慢缓过来情绪,满脸枯槁的朝着镇口走来。
“爹!我们和他们拼了!大不了是一死,不能受这种侮辱!”张员外的儿子几乎是咬牙吼叫着道。
张员外看都不看自己儿子一眼,等到所有人都聚齐之后,他再次无力的道:“就在这等着吧,要是梁龙真要杀,女人往上冲挡一挡,男人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好歹给边桥镇留个香火。”
不再理会人群再次发出的嚎哭,张员外木然朝着镇口走去。
……
……
……
晌午时分,镇口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而又密集的响声,就像是鼓点敲打着大地,然后这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镇民的胸膛也便随着这响声剧烈的跳了起来。
马蹄轰隆隆而来,口哨与呼喝之声响彻不断,一群山贼狂奔而至,带着野蛮与彪悍的气势,将镇民们心中挤压已久的愤怒和血性,猛然镇压的干干净净。
“吁~~!”冲到镇口,为首的一匹黄骠马差一点将张员外踢到,张员外的儿子想冲上去,却被身边的几个人强行拉住。
张员外依然佝偻着身子,站在马前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看见那随时可能踏到自己身上的马蹄。
一身彪悍的筋肉,手中握着两炳银光闪闪的大锤,头上扎了个发鬓,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铠甲,金莲山大当家梁龙耀武扬威的冲着张员外吆喝。张员外一反从前见到梁龙时战战兢兢的样子,依然头也不抬,只见嘴唇喃喃的在说着什么。
镇民们满怀期盼的看着,直到听见梁龙一声爆喝,然后胯下黄骠马嘶昂一声人立而起,嘭的一声闷响,将张员外瘦弱的身子狠狠的踢了出去。
“爹!!”张员外之子大吼一声,挣脱身边人冲了出去,狂奔到张员外跟前,扑通跪倒在地,将张员外搀扶到了怀中。
张员外口吐鲜血,胸膛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显得后背越发凸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伸了伸手之后,身子无力的软了下去。
“让你们给我筹资,你们竟然敢不听!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小的门,女人带走,男人杀一半,给我上!”
梁龙大声咆哮着,猛然举锤挥动,一众山贼们呼啸着纵马冲了出去。
惊呼声,嚎叫声和啼哭声几乎同时响起,边桥镇的女人们尽管浑身哆嗦,却用近乎疯狂的动作将自己的男人,父亲和儿子们硬生生推倒了身后,然后纷纷尖叫着冲着山贼们冲了过去。
远处有呼啸声响过,就像是一只大鸟划过天际,带起一片呜咽。
一道银色寒光忽然从镇民们中间飞出,闪电般飞向山贼,噗噗噗一串闷响,冲的最靠前的几名山贼顿时惨叫落马。
一把利剑洞穿三人身躯,最后刺入第四名山贼的胸口,兀自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