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道三千
嗖~~!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刺目的金光划过天际,照的人睁不开眼睛。一杆金色的大戟,在半空中穿行而过,飞行之中逐渐变大,化作百丈长短,数丈宽。轰的一声撞击在了金色的莲花之上。
两相撞击,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嚓之声,大戟与金莲碰撞之后,瞬间便化作金光消散。但是厚重的金莲,却也忽然变得暗淡了许多,整个莲体上荡漾出一圈圈的水波样的波动。
栾惊云头上显出霸王戟兵魄,八颗星辰华丽的映衬于戟身上,散发出点点流光。他整个人的气势此时凝聚到了极点,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身边像是有一颗太阳在灼灼生辉,不断的散发出光与热。每个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一股无比温暖的奇异感觉。
距离栾惊云不远处的萧无伤,愣愣的看着栾惊云,满脸都是骇然之色。
这就是大宗师的境界!?
方才那一击正是栾惊云的第八战技,整个施展的过程萧无伤恰恰看的一清二楚。从栾惊云兵魄上第八颗星辰闪烁开始,到他凝聚起气势发出,雄壮浩然的无形气场就覆盖了他周围足足十数丈的距离,所有处在其中的人。一时间竟然产生了无所适从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惊涛骇浪席卷,根本没有反应和应对之力。
每个人心中都在盘算着一个念头:幸亏栾惊云这一击是击向金莲,若是击向自己,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萧无伤心中也依然是如此感觉,童年时被栾惊云相救,当时自己还小,实力也比较低微,加之银月的几个杀手实力太差,栾惊云根本不必全力施展,所以萧无伤当时并没有感觉到栾惊云的真正强大。但是眼前这一击,却已经让他的整个心神为之颤动。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内的真气,还有自己的兵魄修为,都在栾惊云这一击下被完全压制,暗淡龟缩到了极点。若是这一击是针对自己的,他必将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大宗师的境界!
萧无伤心中正在感叹惊佩,栾惊云头上第八颗星辰再次闪烁,又是一支金色大戟抛了出去,同时栾惊云厉喝一声道:“这是阵法,大家用战技轰击!”
轰~~!
这一下,金色莲花光芒再次暗淡了一下。但是刹那间,孙玉德阵中吟唱之声大作,那四面八首的巨像猛然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吟,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就像是在众人心底响起一般。
巨响再次伸手一举,金色钵盂便旋转着升起,滴溜溜的朝着群豪头顶上压了过来,半空中急速变大,刹那间变得如同一座山岳般大小,带着沉重的呼啸声和泰山压顶之势,往下急速坠落。
“咄!”一声洪亮的吼声响起,人群中的邓臻海猛然显出了兵魄,刹那间黑光涌动,一只巨大的狼毫笔便显出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九颗星辰连成一串,将整个笔身点缀的犹如七宝琉璃。随着第九颗星辰的亮起,邓臻海一把将头上兵魄抓在了手中,将其取下,然后对着天空,笔走龙蛇,写了一个大大的“破”字!
邓臻海此时双目精芒爆射,须发随风飘动,整个人陡然散发出一股无比潇洒狂放的气息,手中狼毫笔挥动时,甚至带着风雷破空之声。
以天为纸。乌黑的‘破’字迎风见涨,刹那间扩大至与钵盂差不多大小,迎着压下来的破字撞了上去。
咚~~~!
就像是金钟撞击,又像是仙乐升腾。钵盂被这个漆黑的‘破’字阻滞在了半空,然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但是下落之势却丝毫不减,邓臻海又是一声大吼,狼毫笔上九颗星辰竟然依次闪亮,飞快的朝着天空连连划动,九个连环大字便依次飞了出去。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每一个漆黑的大字撞在钵盂上,皆是响起一声沉闷悠远的撞钟之响。在场两方人马同时觉得胸中似是被大锤击过一般,每一声响便觉得气血翻腾一下,到了最后一声巨响,一些体质差一些的兵卒,竟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钵盂的一角被彻底蹦碎,丝丝金光顺着破裂的一角倾泻而出,下压之势顿时缓慢了不少。但是却仍然朝着下方不断压来。
此时群豪们早已反应了过来,不待栾惊云再说,所有人便齐齐亮出了兵魄。
七彩霞光照耀天地,各种形态的兵魄尽显怒虎关,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每种兵魄上,或多或少的闪烁着星辰,从怒虎关上望去,就像是群星坠落凡间,眼前只见金光闪闪的一片,再也看不出任何人形。
各种战技呼啸着击向天空中的钵盂,火焰,寒冰,飞轮。闪电,狂风,剑刃,刀芒……前赴后继的撞击在钵盂之上,只是一个瞬间,钵盂就被击的粉碎,化作万点流光消散于天空之中。
接着群豪们又是一声大吼,战技再次发出,击向孙玉德阵前的金莲。
哗啦~~!金色莲花也在一瞬间破碎不见,就连那四面八首的巨像,也只好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吼,被击成了无数片,随风而逝。
城墙上的薛如林双眼猛瞪,此时鸣金之声还在响起,但数千重骑却已经再无可能返回。薛如林挥手前指,大声下令道:“全军出击,随众英雄破孙玉德反贼!”
震天的鼓声和呼喊声刹那间响起,怒虎关上守兵就像是洪流般狂涌而出,朝着数千群雄接应了过去。
金莲破去,孙玉德脸上丝毫不见紧张担忧之色,而是淡淡挥手下令。
此时众群豪们已经在栾惊云和邓臻海的带领下朝着孙玉德军势冲锋,但却只见孙玉德的军势骤然朝着两边分开,露出了一群人来。
这些人悉数穿着红色的宽大僧袍。头上带着古怪的冲天圆帽,手中拿着圆轮,禅杖,尖刀等诸般兵器,单手合适,齐颂**。
为首一人手持圆轮,一脸慈祥笑意,没见他怎么动作,整个人只是一闪,就出现在了阵势之前。然后他将手中圆轮徐徐举起,挥动中竟然呈现出幻化虚影。
圆轮上光芒闪烁。九颗星辰依次闪耀而出。第九颗星辰刹那间亮起,一道五星金光从此人全身绽放出现,然后瞬间化作一把巨大的禅杖,对着身前狠狠砸了下去。
正在前冲的群豪们顿时大吃一惊,这禅杖出现的毫无轨迹可以琢磨,下砸的速度更是快逾闪电,那股无可抗拒的强势压力更是令人心生难以抵御的感觉。
就在此时,又一个巨大的黑字冲天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擎”字,硬生生的托住了禅杖。群豪们急忙闪开,擎字也随之消散,禅杖轰然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轰隆隆~~!
大地裂开一个硕长并且巨大的坑洞,强劲的震荡力甚至让不少人都跳了起来,然后狠狠的跌落在地,摔的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战技的威力,完全可以媲美方才邓臻海和栾惊云的强势轰击,眼前这怪异的僧人,到底是谁?
“夷番国师鸠摩罗!”
邓臻海大喝一声,手中狼毫笔缓缓置于身前,身后群豪顿时齐止脚步,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
非是群豪听到鸠摩罗的名字而停,而是在邓臻海喊出这一声的时候,他与栾惊云同时释放出气势,无形的压力联决而至,硬生生将身后群豪全部止住。
这种气势无形无质,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真正实质性的影响,但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震慑人的心神,令人生出喜怒忧怖哀乐思等种种念头,由心神入身体,进而发乎内心的作出动作行止,就像是本来没想挺步,但是却忽然有人在耳边大吼一声停下,身体毫无反应的情况下,会自然而然的停住。
萧无伤也不外如是。被这无形的气势压住了脚步,他脸上的表情刹那间无比精彩。
只有在见到大海,溪水才能知道自己的渺小,面对巅峰山岳,土丘才知道自己的低矮。此时萧无伤才算真正的明白了大宗师的实力和境界,那是一种融天汇地,身即道的至高无敌之境。
饶是他经历数场大战,均是以弱胜强,以自己较低的境界战胜更高境界的高手,心中涌现出了无上的自信。此时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丝沮丧和深深的佩服之情。
和真正的宗师比起来,自己就像是萤火虫面对皓月一般,完全无法显出任何光彩。
此时薛如林率领的大军也已经冲杀了过来,然而数万大军却也无法完全消去两大宗师的气势影响,如群豪们一样,缓缓的停了下来。
原本应是铁马金戈的战场,此时忽然变得无比安静,近二十万人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连战马都没有嘶鸣半声。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战场最前方的三人。
听到夷番国师鸠摩罗,数千群雄顿时心神震颤,露出吃惊神色。
大宗师,又是一个宗师。
也许对两方的兵卒来说,心中还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是对于这些修习兵魄的武者来说,眼前此局面,却是终身也难遇一次!
天下间赫赫有名的三大宗师,竟然在战场相逢,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一战!
这样的场面,只是看上一次,绝对会对自己的境界修为有极大帮助,这样的机会,说不定终身就只有这一次!
一行大雁恰与此时飞过天际,白云缓缓飘过,阳光温暖的照射着怒虎关。但就像是老天也被三大宗师的气势影响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暗了下来。
白云化作乌云,沉闷的压向众人心头。阳光透过乌云缝隙照出,天空大地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微风拂过面颊,似乎带着一股肃杀穆然之气。
“久闻鸠摩罗大神修炼的乃是渡化终生之道,大枯天神乃止战,布仁之神。此时却带领众僧出现在战场上厮杀,岂不是与大师所修之道相违?”邓臻海开口说话,竟然如同朋友叙旧般侃侃而谈,不谈杀戮,说的竟是鸠摩罗的信仰。
鸠摩罗面带微笑,颌首说道:“万物生于世界,荣辱兴衰,生老病死,枯荣盛败,皆是道之造化。大枯天神止战布仁,乃是望苍生领悟仁爱之道,以善心压制恶念,最终脱去恶端,成就天下皆仁之世。但生死,胜负,兴衰,却是万物存在之必然,乃自然之道。大枯天神教我们追寻,乃是让我们自明至理,而后再由心而为,言行合一。非是不懂装懂,心有欲念却强自抑念而行,今日我出现在这里,行杀伐之事,却是在追寻大道之路上的自然而然之念,并不违背大枯天神的教喻。”
邓臻海淡淡一笑:“如此说来,大师的意思是,只有真正明悟不杀之道,心中不想杀,没有杀的念头,才算是明悟了自然之道,才算是心中有仁。若是心中想杀,便要放开去杀,如此便是依照本心而行?若是大师追逐之道如此,岂不是有自欺欺人之嫌?”
听到二人对话,许多人顿时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不明白眼前两大宗师说这些晦涩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们看来,若是要战,上去打就是了,何必说些没用的废话?
但也有人脸上现出若有所思之情,意识到两大宗师此时很可能是在以言语扰乱心智,以求对方心境中露出破绽。
“不明此道者,以为贫僧言行不一,以华丽之言遮掩杀戮之行。明悟此道者,自然知晓贫僧所说话之含义。”鸠摩罗依然是满脸的微笑,视线打量了一下邓臻海手中狼毫笔,欣然道:“若贫僧所料不错,阁下可是邓臻海?”
邓臻海点点头:“不错,大师好眼力。”
“江山如画,天地为书,造化自然皆为整体。邓家以狼毫笔修行入道,所修乃是画通天地,书写万物之心道,邓兄也有自己的道,为何要对贫僧之道否定?修行至你我境界,此等惑乱心神之手段,未免有些拙劣了。”
萧无伤双眼一亮,忽然露出恍然之色。
他现在才明白,两人连番对话,是希望以言语否定对方追寻之道,继而在心神中造成破绽,然后抓住此点发动雷霆一击。只是两人交锋到现在,却是谁也没有露出破绽,心神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他心中一直以来一个晦涩不明的问题,似乎也在二人对话中找到了一些答案的端倪。
早就听说天下间几大宗师,都在追寻那缥缈无边的无上天人之境。而每个宗师所追寻之道,也各不相同。比如栾惊云追寻的乃是以战止杀之道,活人戟。邓家之道是以江山作画,书写万物苍生。而听眼前这鸠摩罗的话,他寻找的似乎又是顺乎本心,以济世为引,用杀伐铲除。 这段时间,萧无伤的修行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尽管体内真气仍在积累,心念力也在不断壮大。但是兵魄修行却像是遇到了瓶颈一般,没有丝毫寸进。他一直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此时此刻听到两人对话,萧无伤心中就像是忽然炸响了一声春雷,恍然大悟!
修为至一定境界,兵魄修为积累便达到尽头,如果想有进一步的进境,就需要领悟自己独有的‘道’
武者修炼的最高目的,乃是贯通天地,领悟天道飞升超脱成仙。大道三千,要与天地融合为一起,才能有更高层次的修为,最终才能领悟天道,飞升成仙。
萧无伤终于明白,这段日子之所以自己毫无进益,那是因为自己并没有领悟自己独有的‘道’。
那么,自己的‘道’究竟该是什么呢?
此时此地,萧无伤已经无暇多想,他只是飞速的在心中琢磨,此战结束之后,一定要闭关冥思,找到属于自己的,独有的‘道’。
邓臻海听到鸠摩罗的话,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明了大师之道,那邓臻海就不再是邓臻海,而是鸠摩罗了。只是在邓某看来,大师之道虽然有自己独有之处,但实际上却错漏颇多,而且修习者需要有极大觉悟与自省能力,稍有不慎,就会坠入‘魔道’。大师修炼至此境界,不知道已入魔否?”
鸠摩罗摇摇头:“邓兄此言差矣,若论入魔,任何道皆可入,即便是魔道,只要不心存妄念,抱元守一,神识清明,也未尝不可由魔返道,邓兄如此身份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境上还是有些低了。”
鸠摩罗说邓臻海心境低,邓臻海却丝毫不动气,他将手中狼毫笔一挥,朝着鸠摩罗遥指道:“心境高与低,大师一试便知,今日是难得的机缘,就由邓某来见识一下大师的‘道’吧!”
鸠摩罗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献丑了!”说罢手中飞轮一扬,左手拈出一个诡异的手印,身躯只是轻轻一晃,便欺近了邓臻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