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歆瑶看了她一眼,也不做声,几人便又聊起旁的来,只是华紫凌看着百里馨对皇贵妃异常好感的情形,心中越发不安稳起来,百里馨又是个沉默的,因此过不了多久,两人便起身告辞。
苏歆瑶忙送了出去,回来坐下,直问苏歆芸道:“你刚才想说什么呢?神态古古怪怪,快说来我听。”
苏歆芸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的样子:“这样也被姐姐看出来了。”
苏歆瑶白了她一眼,郑月兰却在一旁笑不出声,便说她:“你那般情形,谁看不出来,只怕华小姐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没问罢了。”
“起码那个百里小姐看不出来啊。”苏歆芸小声念叨,却见苏歆瑶直瞧着她,忙笑道:“我说就是了,姐姐可不要在这样看着我了。”
她瞧了门口一眼,“姐姐是不知道,我是在你们之后上去五层的,因没见你们,华姐姐就问孙姑姑了一句,我看着那位沈婧小姐的脸色,可不好看的很。”
沈婧?苏歆瑶一愣,马上明白过来,面色却露出无奈之色。
自己虽无意出风头,但恐怕还是招了那位沈小姐的嫉恨了。
郑月兰听的明白了一些,问道:“沈婧?靖越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就是外面传说是腊梅花位的那位?”
苏歆瑶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这沈小姐今日见了我的神情甚是古怪,我也不知我是在哪里得罪她了。”
苏歆芸笑了,“姐姐糊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难道都不明白不成。那沈小姐迟到考场也不说了,第一层她走在我们前面,那脸色当然不会露出来,后来受了挫,自然心里是不舒坦的。”
郑月兰虽没在场,但听到苏歆芸这般说,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只是靖越侯府位高权重,因此倒有些劝解之意,“姐姐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这沈婧的为人,我平日也听过几分,人是有些清高自傲的,不过比起有些人来,还算不的糟糕,姐姐略避一避就是。”
苏歆芸也附和:“郑姐姐这话说的也是,我看那清高的人也有好处,起码拉不下脸来撕扯,倒比之前看到的那些人好些。”
苏歆瑶知道两人俱是一片关爱之情,心下欣慰,“两位妹妹的意思我明白的,你们也不用担心,咱们不过是因为佳人会,聚在了这畅春园,因此见的多些,才有些阻隔,日后各自过各自的去,见面都难得,哪里还有那些可以担心。”
郑月兰和苏歆芸见苏歆瑶如此想的开,也都放下心来,三人又闲扯了一会话,直到晚膳时分,才各自散开。
入夜,等到万籁俱寂,绿蕊也沉沉入睡,苏歆瑶才进了福地。
在福地里寻了一回,也没看到白芍的身影,那盆芍药花却开的越发艳丽起来,苏歆瑶知道白芍定然在闭关,也不好相扰,只是还是隐隐觉得今日的事情必然有些蹊跷,悬心不下。因此也只能写了纸条压在芍药花盆旁,写明明日晚间自己再来,只盼着白芍若在这段时间内看到,到时可的一见。
写好字条,苏歆瑶自行觅去寒玉床打坐,虽说暂时无法冲破第四层的瓶颈,但多累计一点功力,总是好的。
是夜,广陵侯府。
荣之熙静坐桌前,桌上一盏孤灯如豆。
室内并非只有他一人,在他对面的坐着一个男子,清瘦修长,五官清秀,脸上却透露着一副病容,但一对眼睛却炯炯有神,但在这九月的天气中,竟然就裹了一身的狐裘,浓黑的黑色毛发,越发显得那脸色无些许血色。
“侯爷可要谨慎行事才好。现在朝中情势一片混乱,桂王和越王之争日渐明显,大臣们都在观望摇摆,皇上又没发话,更让这烈火烹油之势更浓烈了几分,现在若轻举妄动,后果难测。”
荣之熙的五官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的坚硬如同刀刻。他半边面容隐在阴暗中,沉默良久,才说道:“行之思虑的是,只是自古富贵险中求,现在就是取得圣心最好的时刻,若我猜测的不错,皇上不过是想敲山震虎罢了,那苏大人很可能就是皇上用来试探的一颗棋子。”
叫行之的男子点了点头,“这想法却有些符合皇上的风格,现在朝中之人,人人都急着为自己以后打算,难免心急下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皇上这一手以退为进却正是恰当。”
荣之熙冷冷一笑:“自古皇家惯常如此,什么父子亲情,手足情谊,哪里比的上那个至尊之位。此时皇上身子不好,朝中情势自然看着热闹,只怕日后还要更甚几分,若我所料不差,皇上最近的身子,只怕短期内是好不成的了。”
“皇上贵为九五至尊,自然能把握乾坤,现在越发顺心遂意起来。只是这眼前的事情,你确定要如此做?那苏大人听说官声不错,这其实也算的他的机缘,若能熬过这一段,自然也就一帆风顺了,只是若万一熬不过...”
荣之熙听着行之的问话,脑中却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在梨花纷飞下站立的身影,素雅淡泊,眼神中闪现着疏离淡漠。
他心中不由一热,但强自又把那情绪压了下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不如此做,怎能更进一步。”
行之倒有些意外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来,但看着他那张坚定的脸,便不再多言,“即如此,我就吩咐下去了。”
荣之熙点点头,“劳烦行之了。”
“你我虽非手足,却远胜手足,何谈至此。”行之笑笑,突然一阵咳嗽起来,直咳了数十声才停下来,脸色愈加苍白。
“你这身子,也要多保养才是。”荣之熙眼中有着心痛和担忧,“那药可有定时服用?”
行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服用了,不过也就拖住罢了,你也知道的,我这病原非寻常,能像现在这样的活着,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荣之熙心中越发堵了,行之姓晏,是他幼年一同长大的玩伴,当时他在府中不受待见,虽是名义上的嫡长子,在府中的地位却实在不堪,继母虽说不敢在面上苛待于他,但私底下却使用了不少手段,下人们自然也知道主母心意,更是拜高踩低的,有次他受了风寒,常理来说若是请了大夫,对症下药不过应该是几日就好的,但他却竟然就一病不起,用了不少良药,竟越发连床都下不了了。
父亲来看过几回,后面竟然就不再来了,继母哭天抹泪,私底下却暗让那些下人加倍作践自己,当时自己年幼病重,心中虽愈发对家中失望,身子却越发不成了,犹记得在昏昏沉沉之间,还是庆阳公主带了自己惯用的名医来府探望,才让他有了活路。
那名医就是行之的父亲,一手医术精妙高深,庆阳公主安排晏大夫住在府中,又见他们家中实在不堪,才又安排了自己府中的人来照拂,荣之熙的身体在晏大夫的细心治疗下,也不知灌下去了多少仙方妙药,才渐渐好了起来,只是他缠绵床榻几个月,也不能外出玩耍,因此养病的那段时间,唯一的玩伴就只有一个晏行之,因为彼此兴趣相投,加上彼此之间都有怜惜,他却和行之的感情越发好了。
只是自己的病虽然好了,还又觅到良师学了一身本领,行之的身子却越发虚弱了下来,虽有晏大夫的细心照顾,情况却也不见多少好转,自己也问过,却被告知行之是先天受损,只能后天温养,但究竟能否养好,却是未知之数。
“你也不必这样,这些年得你的提携,也得了不少良药,不然我只怕早就去了。”晏行之见荣之熙脸色晦暗变幻,明白他心中之想,忙劝慰道。
这话却是真的,他父亲医术虽精妙,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许多珍贵药材却是仰望而不可及的,都是得了荣之熙的照顾,方才能日日人参燕窝不离口,将这个体弱多病的身体养着。
“师傅已经去外间寻觅探访,定然会带回来良方,行之你还是好生将养才是,唉,我原不该拿朝中这些事情来烦你。”荣之熙不由叹气了一番。
“兄长这是说什么话。”晏行之语气越发温和,眼中却是一片洒脱之色,“这本是我的爱好,这身子已经颓废至此,若是连思绪也要拘束在这斗室之间,只怕行之过的更为不畅快。兄长这样做,我知道也原是为我好。”
这道理荣之熙何尝不明白,晏行之才智高绝,素善谋划,他一次次出手为自己盘算,见自己在仕途上越发顺利,那眼中的喜悦却越发明显,精神竟也更好了几分,若不是这样,自己怎么又会用这样劳心的事情来烦他。
只是自己毕竟是俗人一个,心中虽明白,但看到晏行之这般的情形,心中却怎么能不担忧。
“你先好生将养,这些事情你若有精力时再想,此时还是先休息的好。”
荣之熙叫了伺候的人进来,一番嘱咐后,方才离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