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将瓷盒的盖子打开,只见那瓷盒里面却装了半罐浓浓的红色膏体,颜色极艳,只是空中这时却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苏歆瑶不由皱了眉。
“姑娘见谅。”
那女官说着,拿起那只毛笔,在瓷盒中沾了一沾,然后站起来,微微躬身,笔端在苏歆瑶的胳膊内侧轻轻一点。
那赤红的圆点竟然就在三人的注视下,慢慢的渗入了皮肤,那颜色竟越发的鲜艳起来,衬的苏歆瑶的肌肤越发白腻。
苏歆瑶有些不明所以,那女官脸色却更好看了些,她徐徐将笔和盒子放好,才笑着对苏歆瑶说,“累了姑娘半天了,姑娘这一关的考核算是完成了,请到后殿等候吧,自有人带姑娘到下一关。”
下一关?
苏歆瑶颇有些疑惑,虽不知自己的成绩,但也不好问,只得悄悄的从袖底笼了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劳累姑姑这么久,还不知姑姑怎么称呼呢?”
那女官在袖里稍稍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姑娘客气了,奴婢平日都是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姓王,姑娘若看的起,叫我一声王姑姑就可以了。”
王姑姑?
苏歆瑶脑中飞速转动着,李嬷嬷曾说过,太后身边的女官,有两人姓王,一位是淮阳来的,约有五十岁上下了,另一位是江浙出身,今年三十六七的样子,而她在宫中时一向人缘不错,与两位王姑姑都算相得。
这位的模样看起来,大约就是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样子,苏歆瑶想定,脸上笑意也越发浓厚起来,言语中更是带了一份欣喜,“原来是王姑姑,我曾听我的教养嬷嬷说起您,最是和善不过的,尤其是一手沏茶功夫,再绝妙不过,太后娘娘日日不吃您泡的茶,都是不依的。”
王姑姑脸上一愕,她原是见苏歆瑶言谈举止,说话应对,乃至样貌身段,出身素养,样样俱是上佳,方才这么客气,却没想到这姑娘竟一口就把她最得意的地方说出来了。
“李嬷嬷?”她脸上多了一份寻味。
“李嬷嬷是母亲为我请的教养嬷嬷,也是今年才放出宫的,她说当年她也是蒙您照拂,才得了太后身边伺候的位置呢。她还让小女子见了姑姑,一定要代她问好。”
王姑姑只一下就明白是谁了,她在宫中的时候,一向和李嬷嬷也算的上亲厚,只是李嬷嬷后来年纪到了,一心想要出宫,这才别过了。
“原来是宛琴教出的弟子,我说怎么这么优秀呢。”
她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正想再说什么,却又停下,想了一想,回身从香案上的瓶花中,摘了一朵栀子花下来,系在苏歆瑶的衣襟上,又叫过另一个宫女来,悄悄的说了几句,才对苏歆瑶说道:“苏小姐端庄大方,福运悠长。小姐自放心去吧,孟姑姑最是和善的。”
苏歆瑶面色恭敬的细细听了,见那王姑姑再不多言,便知问不出什么了,含笑行了礼,缓步出了屋门。
那宫女也尾随着出了屋门,见苏歆瑶行在前面,轻声说道:“姑娘,奴婢为您带路。”
苏歆瑶心中约微有数了些,含笑点头应了,心中却犹自盘算不已。
从来时走的回廊过去,却见之前一同来的几人都已经候在哪里了,只是那洪玉玥和李携芳两人的衣裙颇有些狼狈,周倩娥的头发也明显有重新梳理过的痕迹。
倒是洪玉珊,竟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浅笑盈盈的模样。
那几人身侧也站着一个宫女,见苏歆瑶到来,先是和送她来的那小宫女交头接耳一番,才说道:“请诸位姑娘随奴婢到后殿。”
又是后殿,也不知这昭阳殿,究竟有几重宫阙。
几人也不说话,依次排好,跟着那宫女前行。
苏歆瑶心中暗暗思忖,今日这考核倒也奇怪,但现在想来,那墙后必然是有人的,想必也是为了考核,说不准,就是那王姑姑在后面呢,这倒也罢了,只是刚才王姑姑的那话...似乎颇有所指...
只是,今日的考核,不是应该由昭贵嫔主持么?
一路想着心事,一行人一会便走到了后殿,殿门外站了四个绿色宫衣的宫女,另一个小太监守在一旁,见几人来了,忙迎了上来,“姐姐来的正巧,上一拨人才刚进去完呢,姐姐稍等一下。”
那宫女点了点头,见手上的一张单子交给了那小太监,又悄悄耳语了几句。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匆匆进殿去了,不一时便又出来,手上却没有了那张单子。
那宫女似乎和那小太监颇为熟悉的样子,“今日这天气却闷热的很,小孟子,你可辛苦了。“
那小孟子忙说:“姐姐这是要折煞我呢,能为主子们做事,再苦再累,心里也是甜的,哪里有辛苦这一说呢。”
那宫女微微一笑,上了两级台阶,径直和那小孟子说起闲话来。
苏歆瑶几人便站在那日头底下等着,九月的日头却还是毒的,她们站的地方却没有半点遮阳之物,不过半刻钟时间,几个闺阁千金竟都微微出起汗来,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独有苏歆瑶,因佩戴了冰寒玉魄,遍体清凉,自是神情悠然自得,看不出一点失仪来。
其实这在日头下等待,原是昭贵嫔和孟姑姑先前商量好了的,正是要日头下,让一干贵女晒上两刻钟,等到面上出了汗,油了面,花了妆,才更能看出哪一位更神态娴静,心态平和,是真真的美人胚子。
又过了一会,终于从殿内出来了一个宫女,站在殿前,看了看台阶下的几人,说道:“几位姑娘请进来吧。”
几人俱是神情一振。
苏歆瑶冷眼看去,那四个娇娇女俱已经是疲累不堪,就算是那最稳重的洪玉珊面上,都有了几分疲惫之意。
其实也怪不得,这些闺阁千金,进出俱有人伺候,稍微远行就有车马,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一行人进了殿内,俱是精神一振。
殿内一片清凉,琉璃珠帘逶迤倾泻,后侧摆放了四个铜盆内,盆内俱都镇着方正的冰块,正袅袅散发着寒意,而室内的铜质龙凤呈祥祥云伴月纹香炉中,也正散发着幽香,罗纱幔帐,重重叠叠,一片低调奢华之感。
苏歆瑶偷眼看去,尽处的榻上,却空无一人,只在塌的两侧,分别坐了两人。
左侧那人约十八九年纪,容色竟是无比的惊艳,只见那肌肤白腻如雪,双眸秋水潋滟,云髻雾鬟,娥眉青黛,一色深玄色衣裙竟衬的那肤色越发晶莹起来,发鬓边插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摇曳生姿,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风流之态。
右边的人则是一身女官的打扮,不过三十五六虽年纪,面色却沉稳似水,衣服首饰虽不华丽,但整个人却隐隐透露着肃然之气。
想来,那丽人应该就是昭贵嫔了,而那女官,必然就是孟姑姑了。
心中虽这样想,苏歆瑶脚下却依旧不徐不疾的走着,到了离前方约有五六步距离的时候,那宫女停了脚步。
“主子,几位小姐已经来到。”
昭贵嫔点了点头,那宫女便退到了一边。
苏歆瑶几人下跪行礼,“周倩娥/洪玉珊/洪玉玥/李携芳/苏歆瑶见过昭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昭贵嫔的声音滑腻柔软,竟是异常的动听。
几人起身,俱都屏神静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昭贵嫔和孟姑姑逐一看去,待看到苏歆瑶衣襟上的栀子花时,眼中不由都闪过一抹异色,不由对望了一眼。
“周倩娥是哪位?”
周倩娥忙向前一步,“小女子便是。”
昭贵嫔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容貌倒是不错。”
周倩娥目中流露出几分喜悦来,孟姑姑看的真切,微微一笑,“素善弄萧?”
周倩娥忙答道:“学过三年,略有些心得。”
“可有拿手曲目?”昭贵嫔续问道。
“小女子常吹奏梅花三弄,平湖秋月也是常练习的。”周倩娥恭敬回答。
昭贵嫔点了点头,拿起单子看了看,又问道:“洪玉珊是哪一位。”
周倩娥略略有些意外,昭贵嫔这样一问,她本以为她有演奏的机会,却不想就这样轻轻过了,便福了一福,退了回去。
洪玉珊却没想到竟就叫到了她,忙上前一步行礼。
“看这举止却还不错,今年多大了?”
“小女子今年十五。”
昭贵嫔略略点了点头,“平日在家里,都常作何消遣。”
“小女子在家多半时间喜欢刺绣,闲暇时也爱和姐妹们下棋。”
“下棋?”昭贵嫔轻轻一笑:“真真是好兴致,难怪洪小姐这般的沉稳聪慧了,我曾听皇上说起,爱棋之人,都是聪颖之辈,皇上的话啊,总是没错的。”
洪玉珊眼中流露出几分喜色,轻声说道,“退下去吧。”
洪玉珊回到几人之中,那昭贵嫔却也没有再叫人,只拿起之前宫女送上的那单子细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