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屏风后转出来,经过一间正屋,再转过两个回廊,就看得到一处临水的亭阁,钱氏带了两人进去,说到:“我给各位妹妹带了两位妹妹来,大家人多可更热闹些。”
屋里已经有了五位小姐,众人彼此间又是一番见礼。
见礼完毕,一位鹅黄衫子的女子说道:“两位妹妹一路行来可是辛苦了,赶紧先坐下歇息歇息。”
苏歆瑶认出这是康宁伯府上的四小姐赵雅音,她听母亲说过,这位小姐虽是庶出,却是个很爽利的人,在府上也是有地位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打扮干净得体,耳畔垂着拇指大的珠子,说话间珠子摇曳生姿,伴着赵雅音笑起来时右边腮边一个浅浅的酒窝,更是让人觉得和善可亲。
钱氏笑道:“四妹妹,我就将这里交给你了,可千万要将各位小姐照顾好,我前头还有事,就不陪各位姐妹了。”
钱氏离去后,一众女子便都坐下来说话。
坐定后,几人又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
一位身着淡紫娟制晕罗衫的女子开口说到:“听我哥哥说,广陵侯当日便定下计谋,兵分两路,主力由副将带领从敌军背后进行包抄,而广陵侯本人则坐镇玉门关,待北狄来攻时,一人站在城墙上,手持银箭,箭不虚发,那电光火石间就射杀了无数敌人,后来北狄人气急攻城,玉门关内守军因分了一半出去,原兵力是不够的,结果广陵侯一箭射落对方主将于马下,北狄人溃散四逃。而副将也在后方烧了敌军的粮草,我军便大获全胜了。”
这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孙巧音,她口里的哥哥也是在兵部任职。
“我也听说了。”另一位头上插有镂空穿枝梅花纹钗的女子出言附和,她正是太常寺卿家的三小姐周倩娥:“只是我却听说,那日在城上,北狄本是要攻城的,结果他们郡主见了城上的广陵侯丰神俊朗,一时迷失了,才失了战机...”
“这个说法我也听过。”另几位小姐也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听说广陵侯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现今年未弱冠便获得了如此的荣耀,前程自然也是不用说了。听说外间钦慕他的女子可多了。”
“我听说玉婉县主从小和他青梅竹马,今年玉婉县主也是十五了,你说他们...”
一说到这种话题,一众女人都不由的就热络了起来。
苏歆瑶安静的坐在旁边,也不多言,也不沉默,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偶尔说两句话也是恰到好处,让人不会忽视她,也不会太重视她。
苏歆婷却不同了,她很热情的发言,却每每也还算说的到位,加上她长相讨喜,嘴巴也甜,引起了好几位小姐的关注。
苏歆瑶嘴角噙笑,淡看苏歆婷积极的与一众小姐相交,她突然想起了以前母亲曾告诉过她的话,在一众贵族小姐里面,如果没有看清楚,千万不要当最后的那一个,但也不要当最出挑的那个,要拔尖不是不可以,先要摸清底细,看看是否合适。
很明显苏歆婷却没有明白这一点,或者是她太小了,魏姨娘还没教过,也或许是教了不肯听。
这时几位小姐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周倩娥向赵雅音说道:“听母亲说过,贵府上有一处海棠盛景,春天是最是绚烂,却不知是在何处?”
赵雅音但笑说:“那处的风景是不错,不过也还当不得盛景两字,周姐姐若有兴趣,我便带姐姐过去一观,其他姐妹若有感兴趣的也可一起。”
当下也有出言附和的,也有懒怠不想动的。
赵雅音便问苏歆瑶:“苏家妹妹可有兴趣和我等一起?”不知为何,苏歆瑶虽然言语不多,但赵雅音却莫名的对她有好感。
苏歆瑶觉得在这里听那几位小姐八卦也没什么意味,站便起身道:“姐姐诚心相邀,妹妹怎会没有兴趣。周姐姐眼光独到,若她都赞了的美景,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听了苏歆瑶之言,又有一位御史家的小姐郑月兰加入了出游的队伍。
苏歆婷却和户部侍郎的千金沈明眉攀谈上了,两人言谈间比较相得,沈明眉对出外看花没有什么兴趣,她也不想去,但苏歆瑶要去,她不由有些犹豫。
苏歆瑶本不待见苏歆婷故意装出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忙说:“妹妹身子弱,也不用陪我了,就留在这里和其他姐姐们说话吧。”
一行四人出了水榭,一路行来,可见康宁伯府修建的精美异常,几人穿行在五彩石子路上,两旁草坪环绕,花木扶疏,行走间可见奇罗异藤,异香扑鼻,间或点缀奇石奇花于其间,让人见之忘俗。
行不得多久,便看到一处略微低洼的地势,虽离的稍远,却已可见那落英缤纷的盛景。其中海棠树或三三两两,或单独一株,却都缀满了枝桠的繁花,真真当的上春意盎然几字。
“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苏歆瑶吟到。
她上一世沉迷书本,醉心诗词歌赋,这一世虽把那些东西丢开了许多,但根基却在,见得此情此景,不由就出口了。
“苏小姐可是很喜欢海棠?”赵雅音在一旁问道。
“颜色如此娇艳,开的如此热闹,怎会不喜欢。”苏歆瑶淡淡一笑。
“我却觉得苏小姐最喜欢的定然不是海棠。”
苏歆瑶转眸看了赵雅音一眼:“赵姐姐为何这样说。”
“我也不知...”赵雅音灿然一笑:“但我总觉得苏小姐最喜欢,应该是别的花卉。”
苏歆瑶眼前突然掠过那株白芍的影子,她还没说话,旁边周倩娥却说道:“要说花,我却还是更喜欢梅花,寒傲独世,卓尔不群,比起这些繁花,更多了几分清高的味道,三位妹妹觉得呢。”
“周姐姐说的极是。”郑月兰年纪在几人中最小,一张笑脸圆圆的,看起来非常的可爱,“冬天的时候,我最喜欢用梅花来供瓶呢,房间里暖暖的,伴着梅花的香味,好闻的不得了。而且梅花还可以做点心,上次我让厨娘给我做了梅花馅的点心,吃下去清香扑鼻,可好吃了,若冬天你们来我家做客,我就让厨娘多做点好招待几位姐姐。”
周倩娥闻之气结,“如此好的梅花,你竟用来吃...真真是...”
郑月兰茫然道:“为何不能拿来吃呢,不吃也会谢的,多浪费啊。姐姐想是没吃过,没关系的,冬天的时候我让厨娘做了,给姐姐送过去,姐姐尝了一准喜欢。”
周倩娥不由气恼的看了郑月兰一眼,跺了跺脚,“出来一会觉得口渴,我先回水榭休息了。”说完也不带三人的反应,带了自己的丫鬟自顾自走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赵雅音忙示意自己的一个丫鬟跟了上去。
郑月兰喃喃的说:“周小姐是生气了么?可是我说错话了?”
赵雅音忙笑到:“周小姐想来是真累了,这半天连我也有些累了呢,回去歇息也好。我们院子里也有很多其他的花草,若是两位妹妹不嫌弃,我们也往前边走边看如何。”
苏歆瑶和郑月兰自然是应了。
不经意间,苏歆瑶却看见郑月兰眼中闪过的一丝戏弄。
难道她是故意气走了周倩娥?却又是为了什么呢?苏歆瑶心里暗暗对郑月兰留了个心眼,这丫头,看起来年龄不大,可心眼着实不小,倒是周倩娥,心思明显要直接的多。
三人继续前行,因周倩娥就在她们前面不到十步的距离,赵雅音明显也不怎么担心,“刚才说到苏小姐喜欢的花卉,却不知究竟是什么呢。”
“我最喜欢的是芍药。”苏歆瑶语气清婉,话中微微有思念意味。
赵雅音有几分不解,时下喜欢花卉的人,有爱牡丹的富贵的,有赞荷花高雅的,有颂菊花淡然的,也有喜兰花脱俗的,钟情梅花傲骨的,但喜欢芍药的却不多。
“我到时对芍药不太了解,妹妹可否介绍一二?”
“芍药一花,其实若论富贵虽不如牡丹,但也有花相之称。千叶扬州中,深春霸众芳,无言比君子,窈窕有温香。这便是文人对芍药的赞誉了,但我更爱她虽艳色无边,却也暗藏内涵,不若其他花卉,让人观赏了,凋谢了,就在无旁物了。”
“芍药花可供观赏,其跟更可入药,救人性命。因此相形之下,我更喜欢这内外兼修的花卉。”
郑月兰笑道:“被姐姐一说,我也好想认真看看芍药了。说起来,我家也有一个后院,好像也种了几株芍药,我却从来未去看过。”
正说话间,三人穿过了一处月洞门,赵雅音笑道:“走了半日也渴了,前面便是我的住处了,两位妹妹若不嫌弃,便到我屋子里一坐如何?”
苏歆瑶客随主便,郑月兰也点头应了,三人便同几个丫鬟一同往赵雅音的住处走来。
赵雅音的院落不大,但胜在清幽,一入门便见几重芭蕉叶生长的几位茂盛,另有几株桃李开的正艳,三人刚欲进入正房,却见旁边角落里两个绿衣的丫鬟一站一蹲,不知说着什么,但突见其中一个略胖些的丫鬟推了另一个一把,两人顿时拉扯了起来。
赵雅音面上顿时不好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