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会意,便进屋开了钱匣,先是取了一个二两的银锞子,想想还是觉得有点肉痛,便又放了回去,重新取了一个一两的出来,寻了一个普通的荷包装了,放好钱匣上好锁,才又转身出来。
苏歆瑶见红柳出来,便说道:“今日也劳烦妈妈跑了这么一趟,这里有点子钱,妈妈回去打点酒喝吧。”
红柳忙上前一步,将荷包塞到孟婆子手里。
孟婆子将荷包一捏,顿时那满脸褶皱的老脸上犹如开了花一般,忙不迭的将荷包收了,嘴里却说:“老奴为姑娘半点事情,本是奴才的本分,哪里当的姑娘的赏。”
苏歆瑶微微一笑,却没答言。
绿蕊在旁边看的分明,忙笑说:“妈妈过谦了,这只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回头妈妈可真要给我们挑几个好的小丫头送过来,也就算是您对我们姑娘费心啦。”
孟婆子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孟婆子走后,绿蕊便将院子里所有二等三等的丫鬟召集到了一起。
她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台下的众人,那些小丫鬟有脸色沉稳的,也有神情惶恐的。绿蕊暂时也不说话,冷冷的一一打量过去。
许是感觉到了压力,一众丫鬟慢慢的敛起心神,安静了下来。
见一干人等都安静了,绿蕊才不徐不疾的开口:“今天杏儿的事情大家也都见了,不是我们临琴筑不给她留体面,而是她张狂惯了,竟不知什么叫体面了。”
“今日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在这我把咱们院子里的规矩再给大家说说,有言在先,日后若有人要犯,也就休怪我顾不得往日的情分!”
“大家既然进了临琴筑,当了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人,这首要的一条,就要要为主子着想,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自己给我明白点,若有那敢朝三暮四的,想左右逢源的,还是趁早给我出了这个门,免得日后没了体面不好看!另若再有偷奸耍滑,不听教化的,咱们这里自然也有规矩等着她!不要以为一天到晚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没个规矩了!我刚才所说的,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一干丫头相互看了看,都不敢着声,却也不敢不答,只能都应了。
虽然回答的声音参差不齐,但目前绿蕊却也不需要她们太大的反应,这里头心怀鬼胎的却都还有好几个呢,今日这事,本就是故意要打草惊蛇的,警告是最主要的。
当然,仅仅是警告也还不够,利诱也是必要的。
“大家既然都听明白了,就好好的,本本分分的去做,只要你们做的好,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莲儿,今日你有功,姑娘说了,该赏!下月起,你就是咱们屋里的三等丫头了,日后可要好好用心的做事,千万不要辜负了姑娘对你的看重!”
莲儿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小丫头,本是红柳的远方亲戚,长的是眉清目秀,小丫头被绿蕊这么一夸奖,脸红扑扑的,心里是又羞涩又兴奋,三等丫头和她们粗使丫头的月例银子相差了足有一倍,而且平时春秋四季的衣物也要多两套,待遇好的太多了。
她年纪虽小,却是个明白的,忙当着众人走到前面,跪下后恭恭敬敬的给屋里磕了头:“莲儿谢过姑娘。”
其他人看着莲儿上位,自然是心里什么味道的都有,其中几个原本心怀鬼胎的,不由的都在心里暗自揣摩开了。
大姑娘看来是真心要整顿院子里的事情了,而且看着大姑娘的手笔,干净利落又不拖泥带水,一反以前的清静无为,跟着她必然不会没有前程。远的红柳绿蕊不说,就这莲儿,目前就得了这么的好处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看的见的。而且大姑娘可是苏府的嫡长女,千金万贵的人儿,身后可是有大太太撑腰的,当奴才的,不就求个好前程吗?可这当奴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当个体面的奴才,不但要会逢迎体察上意,还要眼光好运气好,跟着真正说的上话的主子走,那才真是是聪明,才真正会有好的前程。
绿蕊待莲儿磕完头,继续说道:“今日也就是这些了,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最后记住,谨守本分!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这一次的回答却不像之前那般稀稀落落,声音是出奇的整齐。
苏歆瑶在里屋听着,满意的笑了,绿蕊的成长,果然喜人。
这时候就听到门口帘子一掀,绿蕊走了进来。
进了屋的绿蕊再不是之前在廊下的那般意气风发,威势逼人,只见她扑到苏歆瑶面前,急切的问:“姑娘,我今日的表现怎么样?没给姑娘掉链子吧?”
苏歆瑶但笑不语,旁边的红柳却坏笑的插话了:“可以啊绿蕊,咱们一个屋里住了这么些年了,今日才看到你有这般气势,来来,给我瞧瞧,那气派,可不像是我熟识的绿蕊了,竟是有体面的当家媳妇的摸样呢。”
绿蕊脸上顿时被臊的通红,扑上去就按住红柳:“我叫你个小蹄子的不说好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柳是出了名的怕痒,顿时败下阵来,笑着求饶:“绿蕊姐姐,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绿蕊见红柳笑的喘不过气来,方才解恨的放了手:“今日就绕了你,再敢饶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苏歆瑶见两人闹的够了,方才开口道:“绿蕊今日做的极好。记住,在我们屋里,你就要拿出这样的气势来,先让人怕,再让人敬,方能约束的住下人。”
绿蕊见的了姑娘的赞许,开心极了,忙点头受教,同时把姑娘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心头。
红柳却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姑娘,其他的我都清楚,只是有一桩不大明白,为何今日绿蕊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莲儿呢?那日后莲儿岂不是不好做人?”
苏歆瑶看了红柳一眼,红柳什么都好,就是在有些事情的关节上看的不大通透,不过也没关系,她慢慢教就是了。
“要想有所获得,当然要有所付出了。今日莲儿的事情,你要从两方面看。第一,要让所有人看到,只要是为我苏歆瑶出力的人,我自然不会薄待了,有了这一点,那些想要富贵的人,想占便宜的人,自然就会站到我们这边来。“
”第二,莲儿之后你不用担心她会被排挤,相反,她更安全。因为她已经切切实实的证明了她是我的人,如果有人要动她或者要先打什么歪脑筋,自然要先考虑到我。红柳,你记住,这后宅里的事情,不是东方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方,但是往往最先被压倒的,却是那站在墙上观望的。”
“莲儿是个聪明的丫头,绿蕊,你以后多教教她。”
苏歆瑶回头看了看还自有点懵懂的红柳,在心底无奈的笑了。毕竟红柳的爽直没有心计也是她的优点,说不得,自己以后多看顾她点就是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卯时二刻,苏府一行人就起身出发了。
苏歆瑶将绿蕊留在了自己屋内照料,把红柳带在了身边。绿蕊要较绿蕊沉稳的多,留她在家,苏歆瑶放心的多。
大太太崔氏和二太太王氏两妯娌坐了一架马车,大房的苏歆瑶、苏歆婷姐妹和二房唯一的女儿苏歆芸三人坐了一架马车,另有大房的两位姨娘魏氏和徐氏并二房的姨娘蒋氏坐了一架马车,其余的仆人却只能走路。
积云庵坐落在京城北郊,依山而建。出了城门约行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庵内的主持了圆师太早已得了消息,亲领了两个年轻尼姑候在庵堂门口了,一见大太太和二太太先后下了车,忙迎上去见礼。
崔氏笑着说道:“师太多礼了,今日我们又来叨扰。”
苏歆瑶和几个姐妹也下了车,她也不开口,只静静的站在门口看,前世她仅仅和了圆师太见过两面,却没什么交谈,几乎已经记不清了圆师太是什么样子了。
只见那了圆生的一张白净面庞,身材不高却有些丰满,整个人非常的精神,和二位太太和一众女眷见过礼后,她微微笑着说:“今日得知贵府女眷前来上香,贫尼已经将院落打扫出来了,这就请进吧。”
苏歆瑶跟在母亲身后进了门,她前世还是母亲在的时候来过积云庵,若加上前世的时间,大概也有四五年没来过此处了,此刻也多少算是故地重游。
积云庵其实占地并不非常大,从山门进去不远就是正殿了,前三进是供奉菩萨的所在,而左右两厢却是几个小院落,除了在此修行的比丘尼的居所外,就是给这些来上香的达官贵人家眷歇息的地方了。
一行人正要进入正殿,苏歆瑶却突然觉得自己腕间一热,旋即头稍稍有些晕眩。
她微微的用手扶了头,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下,在一旁的苏歆芸却看的真切,忙出手搀扶住她,嘴里还关切的问道:“大姐,你脸色很不好,可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