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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论景初帝的智商高低,反正大姑娘变作小太监坐着马车顺利出了皇宫。
顺路经过济世堂,林杝扯扯陆太医的衣袖,与他说:“济世堂里的大夫医术精湛……”当然我不是不相信太医啊,“不若一起请过去?”但是人多力量大嘛。
陆太医其实对这些不讲究,他早听闻济世堂里有位神医,年纪轻轻就医术了得,从前皇上请他去做太医,人家压根没搭理,想来十分有范儿,“正好还没见过,老夫也挺好奇这位大夫。”
林杝微微惊讶,陆太医居然不认识苍山大哥?她还以为厉害的大夫之间都是相互有联系的呢,比如苍山和池归竟然是师徒。不过陆太医无事只喜欢钻在太医院里研究医术,不去坊间走动以医会友也是正常,但承恩帝身重奇毒之时,若宫里太医束手无策,难道没想过要请苍山去看一看?以苍山神医的名声,就算是宫里怕消息走漏,也不该弃之不用,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
这些想法,在林杝脑中一闪而过,现如今承恩帝也没了,又有什么追究的意义。遂将这些抛开了去,跟着陆太医一道踏进济世堂。为保险起见,林四小姐把帽子压低,面朝着自己脚尖,暂时不叫任何人认出自己来。
济世堂内陆太医和苍山相互问了个好,老头说明来意,苍山看着满屋子的病人有些为难,“素闻岭南陆氏医宦世家,医术了得,苍山在陆老爷子面前实在有些班门弄斧……”我去和不去其实影响不大,“一会儿还有两个急症需要动刀,我这会儿走了只怕也要耽搁。”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不瞒你讲,清风观主那徒儿乃林家九小姐,上卿的亲妹妹。”陆太医直截了当,说白了他们岭南陆氏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家风不好,见钱眼开,没钱见死不救,的确被江湖上好些大夫瞧不上。
苍山一愣,他和林仲之关系甚好,他的确有个妹妹在清风观里修道,当时去林府给林家四小姐看病的时候还见过几面,瘦瘦小小一个小女孩,像只小兔子。如果是林家九小姐……苍山纠结了一下,“老爷子稍等,我进去问问家师可有力气出门。”
于是陆太医也是一愣,神医的师父也在?从没听说济世堂的大夫还有什么师父,他以为苍山是自学成才或者子承父业。那他的师父八成是位隐世高人,陆太医难免心中有些期待。
待池归一只手掀开门帘走进来,陆太医脚下打了个踉跄,有些站不稳。林杝赶忙上前扶住他,不知太医怎么回事。而陆太医万万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个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微颤,“池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陆某真是佩服至极。”
林杝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池兄?!陆太医居然认识池归。哦,所以她刚才那个“厉害的大夫之间都是相互有联系”的理论还是正确的,陆太医尽管不认识苍山,但是认识苍山的师父池归。
等等……四小姐脑子的问号蓦地变成了惊叹号,池归从前说过,真的要称呼他的话得管他叫爷爷,现在陆老太医叫池归叫池兄,她才不相信池归和陆太医会是忘年交,陆太医说啥来着,风采不减当年啊!那么,年纪一大把的池归爷爷,还真的是,容、颜、永、驻!
这个事实让林杝觉得突然被雷劈了,比方才陆太医颤抖得还要厉害。
池归却一脸淡然,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迷死人不偿命。
“多年不见陆兄,愈发老当益壮了。”他看了一眼陆太医,再瞟了一眼陆太医身边想把头埋进脖子里的小太监,挑眉,兴致相当好,心情十分愉悦。
陆太医也打量池归,皱眉疑惑地问他:“池兄的手臂怎么了?”
“前些日子采药的时候不慎滑下山崖,被陡峭的石头所伤。”池归试图抬手给大家比划比划,以说明他这条胳膊没什么问题,可惜抬到一半就落了下去,疼得抽了口凉气,心中暗骂,那个杀千刀的偷袭人,差点把他整条胳膊给废了。
是了,这屋子里除苍山之外,无人知道他的胳膊并非采药时被石头所伤,而是遭了人的暗算。
若问这暗算是怎么回事,还得说回到承恩帝驾崩那晚,池归不相信那头小狐狸会像他爹那样容易死掉,于是潜入皇宫想要一探究竟,守灵的太监宫女和皇太后一干人等都被他迷倒,四周也确定没有影卫,池归才敢下手,谁料最后从承恩帝的灵柩之下窜出个黑衣蒙面人,对着池归伸出去想要查探承恩帝尸身的手臂就是一刀。
池归深以为,那个暗算他的人从前是个卖猪肉的家伙,故尔对那些肉的肌理十分了解,知道手上的刀子怎么划才最破坏手臂上的肌肉,叫伤口不易缝合,他只能那纱布一层一层裹住,手脚动的厉害些,那伤口就容易崩裂,十分遭罪。
陆太医耷拉的眼皮遮住了他眸子大部分的目光,点点头关心道:“陆家有些祖传的方法还挺管用的,要不要我来给池兄再医治医治?”
“不必麻烦,小伤而已,劣徒已经处理妥当,陆兄不是赶着要去毓秀山救人吗?林上卿与在下相熟,既然是她妹妹生病,我的医术起码比苍山那小子厉害些,一道与陆兄去看看也好。”池归说完,拖着那条半残废的胳膊就往门外走。可把留在屋子里的不肯抬头的上卿大人感动到流泪。
陆太医坐的马车还算宽敞,林杝和老头坐在一边,池归坐在他俩对面,三人沉默片刻,忽听池归“噗嗤”一声笑,“阿曼,你的头都贴着膝盖了,脖子不算吗?”
林杝知道瞒不过池归,上了马车没人看见也没什么好瞒的。“多谢你。”
池归耸肩,却说,“方才在济世堂里就猜是你,那番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千万不必感动。”
“……”
马车一路往城郊而去,出了都城,路面开始颠簸,偶尔有小石头横在路中间,车轮子正好碾过,叫林杝一个没坐稳直扑向对面的帅哥。林四小姐极力收回身子往前冲的趋势,池归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也帮她托了一把,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幸好最后是有惊无险化解一场意外。
林杝那一刻真担心自己若是扑上去了会怎样,别的不说,就怕她把池归受伤的胳膊弄成二次挫伤,让他半残废变为真正的残废,到那个时候要如何向苍山和白牙交代,她是怎么弄坏了他的师父,他的师公。
“阿曼老跟着皇上,身上也带着一股龙涎香味。”池归见她脸色不太好,就出言调侃她。
是吗?
被池归一说,四小姐抬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好像是有股淡淡的香味,皇上身上最熟悉的味道。她的确老跟在景初帝身边,沾上他身上的龙涎香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衣服不是她的,是小青子的呀!小青子伺候的是她又不是皇上,如何会有这股龙涎香?!
她的脑子又遭雷劈了一次,空白之中有些小小的极光刺激着林杝的神经末梢,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呼之欲出,真相,那个东西叫真相。但很可惜,又一个颠簸,林四小姐脆弱的灵感就一下子又被打乱,再一次变成无绪。
恰好马车有惊无险停在了清风观外,陆太医催林杝赶紧下车,林杝心急妹妹,遂把其他事情暂时搁置,火急火燎冲进观里去找林樱。
苏玄清已然算到林杝等人什么时候来,叫他那火灵徒儿去外面迎接客人。小姑娘乍一眼还没认出打扮成太监的林杝,拦住她就训斥一句:“你这奴才莫要乱跑!”
林杝把她拉进门内,再将脸凑过去给瑞木灵瞧瞧清楚,她是谁。
瑞木灵因为林杝和她哥哥的事情,面对来人心下挥之不去的变扭,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嘴里吐出“姐姐”二字,没有一点欢喜的感觉。但先帝钦赐两人为异姓兄妹,瑞木灵这个亲妹妹也没这么硬的后台。
林杝问:“你师父呢?”
“他正在屋子里照看木婴。”
林杝带着陆太医和池归匆匆过去,可推开林樱的房门并未看见小姑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求救的景象,林樱的怪病看不出一丝病发过的痕迹,这会儿正在和她师父下五子棋,中气十足地吼苏玄清:“师父,落子无悔啊!”
苏玄清吃瘪,恰见门外一行人,干脆用衣袖抹了那盘棋,打哈哈道:“木婴你看谁来了!别老想着玩,快去与你姐姐问好啊。”
一年不见,林杝发现自家妹妹也长大不少,出落得愈发清秀可人。林杝知道自己的容貌只有六分像娘亲,而她这个妹妹越长大越是与记忆中的母亲容貌相似,再长开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姐姐!”林樱这声叫唤可比瑞木灵的动听,冲过来扑进林杝怀里,左右不停蹭她的衣服,“姐姐你可回来了,樱儿想死你了。”
四小姐一边抚摸妹妹的脑袋,一边朝苏玄清投去质疑的目光,就是在说:“尼玛,你丫儿是不是又在忽悠我,我妹子哪里像个生病的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