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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是沈钟磬一手经办的,他有多期待能早早把邬姑娘抬进来,沈忠信心里最清楚,尤其看到母亲这样,沈忠信甚至能想象出待会儿大哥听了他的话后的暴怒,他两条腿肚子都微微发颤。
瞪眼看着沈钟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见沈钟磬又瞪起了眼,甄十娘一把按住他,朝沈忠信微微点头,声音宁静祥和。
沈忠信一瞬间心里就有了底。
“是邬姑娘在南河任知县的大哥回京探亲,前天去翰林院找同年张大人,正赶上我誊写的贺联不工整,被张大人训斥……”沈忠信语气委屈万分,“我也不过是因头夜喝多了,手腕没力气,谁知邬知县看了我誊的贺联,竟也跟着张大人教训我,不知道他就是邬姑娘的大哥,我就骂了几句……”声音渐渐地小下去。
故技重施!
好歹这次不是去喝花酒抢妓子。
沈钟磬脸色青黑却没有发脾气,他转头看向老夫人。
“所以,邬家才巴巴地退了亲!”老夫人声音尖利无比。
沈忠信做错了事孩子似的低着头,“事后张大人才告诉我他就是邬姑娘的大哥,是特意去翰林院考察我的。”想起张大人那幸灾乐祸的目光,沈忠信心里冷冷地笑。
“你个混帐!”老夫人拎起拐杖劈头就砸。
“娘啊,杀人了!”沈忠信夸张地大喊一声,一个高窜到门口,隔着门伸头看着老夫人,连连求饶,嘴里像抹了一层蜜。
甄十娘险些笑出声。
难怪老夫人会喜欢他。放在自己是老夫人,也会喜欢他比沈钟磬这头犟驴多一些。
从小就没打过这个小儿子,老夫人刚刚也是气急了,这时见沈忠信又是作揖又是讨饶的,心早软了,只脸上挂不住。
她悻悻地看向甄十娘。
这个贱人,见自己生了这么个无赖儿子,一定很得意吧?
甄十娘立即板起了脸。
老夫人冷哼一声,也不用丫鬟搀扶。拄着拐杖咚咚咚走了。
这面沈钟磬板着脸把沈忠信训斥了一顿,严令他回去把那个抛石车的模型做出来。
听出大哥雷声大雨大小,并没真的动怒,沈忠信就舒了口气,待听大哥竟没提他在翰林院混差的事。而是让他回去做抛石车模型,沈忠信不由感激地看向甄十娘。
大嫂,帮他说话了!
大嫂果然是大哥的克星,就说自己走她这条路准没错。
终于能如愿以偿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沈忠信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感激之外又多了一份敬重,全没觉得沈钟磬当着甄十娘的面训斥他有多难堪,见沈钟磬摆手让自己走。又郑重其事地给甄十娘施了一礼,才转身退了出去。
见他能这么尊重甄十娘,沈钟磬露出一抹欣慰。
甄十娘中午小睡了一觉,傍晚时分有小丫鬟进来回。“……郑府大奶奶来了。”
郑大奶奶来了?
这个时候?
甄十娘抬头看看漏壶,“就说我去了梧桐镇,让她回吧。”
小丫鬟退了出去。
秋菊有些不解,“……好歹她也是郑府的长媳。郑贵妃的亲嫂子,夫人不该就这么拒绝。”
把秋菊做为接班人培养。对这些甄十娘从不避讳她,常和简武简文一起听顾彦浦讲课,秋菊这以后也越来越机灵通透,一早就知道继薛皇后之后,郑贵妃是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后的。
以她家夫人和将军的傲气,是绝不会主动巴结的,但,至少也不能这么得罪啊。
“勋哥的病已经涉及到了后位之争。”甄十娘声音幽幽的,“闹不好会死人的。”言语间带着一股医者的悲哀。
知道了郑毓勋的事,她就给萧老夫人去了封信,想让她暗中说动郑大奶奶登门求医,那时还没想这么远,只想以此协助沈钟磬逼郑阁老放弃马市之争,二来也是真心地想救这个孩子。
同为母亲,她相信为了儿子,郑大奶奶一定会不顾郑家人反对过来求她,只是,现在郑阁老已经和他们撕破了脸,是万不会再让郑大奶奶把郑毓勋带出来交给她的,她现在见了郑大奶奶答应了她也没用, 尤其郑毓勋就是郑贵妃登上后位的死穴,是郑阁老的软肋。后宫中那些有皇子想谋夺后位的妃子怎么可能不利用?
她这一脚踏进去,很可能就被人当了枪使。
更何况,万岁已警告了沈钟磬不许趟浑水,她是万万不能出头了。
秋菊眨眨眼。
这政治,还真可怕。
因长宁公主旧府邸要价太高,甄十娘特意进宫求了太后打发了贴身女官香桃亲自带了她见长宁公主,谁知,长宁公主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一口价二十万少一文也不行,甄十娘也来了气,执意要换地方,拗不过她,沈钟磬只好让窦璋和陈朝生再继续给找。
转天一大早,陈朝生就带着窦璋拿了一份清单来浩然居请示“奴才又找了几处,夫人挑挑看,有没有满意的。”毕恭毕敬的把选址清单递过去。
秋菊上前接过递给甄十娘。
一共四处,认真看了一遍,甄十娘抬头吩咐人“……备车。”亲自随窦璋去各处转了一圈。
不是房间太少就是没有院落,连扩建的空间都没有,没一处让甄十娘满意。
“……年关了,没几家这时候卖房子,奴才走遍了上京,这几处算是大的。”见甄十娘皱眉,窦璋解释道,“要不,夫人就先选五城兵马司旁边的这幢?”他看着甄十娘商量道,“这幢房子原是当年镇国公给女儿置办的嫁妆,获罪后女儿女婿都连累了进去。这幢房子也充了公,被万岁赠给了原九门提督顾矾,顾矾死后,顾家举家都搬离了上京,这桩楼就空了出来,直到最近才挂出牌子”话题一转,“这幢楼虽然后院不大,可前后两座三十几间的两层小楼,屋子倒是够用了。夫人先将就将就,待明年开春,奴才再看看能不能把旁边这几处院落收购了,慢慢地扩建。”
入冬了,担心梧桐镇那面哪天来个告急。甄十娘又得不顾天寒地冻地奔波,沈钟磬对医馆的选址催了又催,窦璋和陈朝生这些日子可说是跑断了腿。
上京城可不是梧桐镇,说收购一趟房子多给几两银子就打发了。
不说这里寸土寸金,单说五城兵马司就在皇城外围,能住这附近的人,大都是皇亲贵胄。一个个非富即贵,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人家若真不想卖,可不是她们多花几两银子就能劝走的!
甄十娘眉头拧成了疙瘩。“……再等等吧。”把清单递给窦璋。
“要不……”窦璋又不死心地商量道,“夫人先买着,奴才再想法在城郊买一块地,趁冬天备好了料。明年一开春我们自己建?”
自己建?
城郊虽然偏了些,但酒香不怕巷子深。有她和褚榆钟霖卢俊这些人,早晚能像梧桐镇的回春医馆那样,把荒凉的城郊变成繁华的闹市。
前世就有许多新城区开发的比老城区还热闹的例子。
而且,新建的医院完全按自己的设计要求,要远比利用旧宅改造来的方便。
想到这里,甄十娘眼前一亮,候地又暗了下去。
要无中生有建一座医院,没个一年半载的可搞不定,她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如果不趁她有生之年让回春医馆在上京火起来,怕是就很难再火起来了。
“……我再想想。”甄十娘声音淡淡的。
窦璋躬身退了出去。
起身来到窗前,望着院子中凋零的梧桐树,甄十娘陷入沉思。
兜兜转转看了一大圈,还是长宁公主的老府邸最合适了。
只是,她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长宁公主和驸马反目成仇?
一个另立府邸,一个远走边疆。
若她能查清这个,是不是就能找出说服长宁公主把那座老府邸卖给她的法子呢?
有小丫鬟进来回话,“……南郡王妃来了。”
甄十娘立即就想起昨天郑大奶奶傍晚登门的事情,暗道,“……难道是为了郑毓勋?”
可是,南郡王身份贵重又刚刚帮过沈钟磬,她却是不能向打发郑大奶奶那样给打发了,心里一阵翻腾,甄十娘开口说道,“……更衣。”
“这大风的天,你怎么竟接出来了?”瞧见地上还没存住雪,甄十娘就裹了一件鹤羽大氅率小丫鬟迎出来,南郡王妃吓了一跳。
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了甄十娘匆匆往屋里走,“……你身子不好,快进屋去。”握着冰冷的五指叹息一声,“瞧这手凉的。”
甄十娘就笑了笑,“……我体寒,手常年都是凉的。”携王妃进了屋,落坐后,吩咐丫鬟“上茶”甄十娘话题一转,“……将军的旧部回京述职,特意带了些石榴、毛丹,我正要给您送去些尝尝鲜呢。”因西北囤粮的事,他们怎么说也是欠了南郡王一个人情,知道常年坐镇西南,南郡王就是那里的土皇帝,什么都不缺,沈钟磬就特意收集了些夷越的特产准备送给他。
东拉西扯说了半天,甄十娘只字不问南郡王妃的来意。
南郡王妃就暗叹了一声,“……就说西北囤粮的事一闹开,她是再不会出手救人了。”接过甄十娘亲手剥得毛丹咬了一口, “嗯,很好吃。”她话题一转,“……沈夫人信不信这世上有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