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萝沉默许久,那高老太君面上的神情就颇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她说道:“能进宫见贵妃娘娘那是你的福气,发什么愣呢,赶快回房准备一下,我让马车在府门外候着。”
许萝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便只能缓缓站起了身来,无奈地回房准备去了。许萝因是还在孝期,所以并不能穿鲜艳华丽的衣裙,只选了一件做工很是精巧的鹅黄衣裙换上,头上插了几只素面的珍珠发簪,戴了几样翡翠的首饰,这便坐上了那前往皇宫的马车,只带了胭脂一人陪同前往。
许萝托着大肚子坐在那马车里,颇有些不舒服,好在那皇宫离高府并不是很远,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许萝被胭脂扶下车的时候,脸色还是微微泛白,宫门口早已经有贵妃娘娘派来的宫女太监前来接应,一见到那有高府标志的马车,立马就有宫女们迎了上来,将许萝小心翼翼地扶上了进宫的小轿,应是怕许萝怀孕坐轿子受了颠簸,那抬轿子的太监们走地又稳又慢。
又是约莫行了小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那贵妃娘娘所居住的豫章宫,许萝头晕晕地被宫女们扶了下来,着实是很不舒服,但也只能默默忍着,在宫门外等着宫女前去与高晓云禀告,又站着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有那豫章宫里头的宫女前来领她进去。
许萝进到宫殿内之后,就脱去了身上那件厚重的狐狸毛斗篷,这豫章宫的地底下可是有地龙的,冬暖夏凉,不管外面是多么数九寒天,里头依然温暖如春。
许萝慢慢往里走着,当走到内殿的时候,才看到了坐在那五彩洋锦软榻上,姿态雍容地靠在大红金钱蟒引枕上的高晓云,今日的她与上次之见又有一些不同,没有穿那繁复华丽的礼服,只穿了一袭素腰的滚雪细纱衬底的常服,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只薄薄施了粉黛,秀眉如柳弯,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闪烁着摇曳的晶莹光泽,让她看上去少了一份艳丽,多了一份清水出芙蓉的妍丽。
高晓云也看到了许萝,只与她轻轻招了招手说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那般拘禁地行礼了,宛娘快过来本宫身边坐吧。”
许萝这个身形本来行礼也不方便,便也没多扭捏,就走到了高晓云的身边坐下,高晓云含笑看着她,在她的肚子上打量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宛娘这肚子可比本宫上次见着时又大了许多,倒跟旁人快临盆时的肚子一般,本宫看着定是那双胞胎没错了。”
“民妇倒无所谓是不是双胞胎,只要肚子里的孩子能健康,民妇就满足了。”许萝依旧神态谦卑地说道。
“不如本宫就找太医来给宛娘你瞧瞧吧,这宫里的太医总不是外头那些寻常大夫们能比的,应该是能看出些端倪来。”高晓云显然比许萝跟关心她的肚子,颇有些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许萝自然也没权反驳,那高晓云很快便派宫女找来了一个宫中一个擅长妇科的老太医,与许萝介绍道:“这是褚太医,最是擅长妇科和小儿科,本宫的龙胎也是褚太医诊出来的,他定是能诊出你怀的是不是双胞胎。”
许萝没说话,只是点头笑了笑,将手交给那褚太医把脉,那褚太医细细诊了一会儿之后,才与那高晓云禀告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这位夫人的脉象左右手俱沉实,按微臣的诊断,应十有八九怀的是双胞胎。”
“那可看得出是男是女?”高晓云饶有兴趣地继续问道。“这个微臣并不能断定,不过就依着现在的脉象看,男胎的概率应该大上一些。”那褚太医斟酌了一下,回道。
“宛娘当真是好福气,这第一次怀胎就怀了一对双生子,当真是极少见的呢。”高晓云又将目光投向许萝,语气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
许萝立马低头说道:“民妇哪里算的上有福气啊,若是真有福气,夫君也不会早早地就去了,说起来民妇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可怜人,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民妇心中着实难过呢。贵妃娘娘您才是真正有福气之人呢,您已经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公主,今次又有了身孕,一定会再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小皇子,到时候就是儿女双全,那才真叫有福气呢。”
高晓云听了许萝这话,面上的神情很是熨帖,掩唇轻笑道:“本宫倒是没想到宛娘这么会说话,那就借你吉言了,也沾沾你双胞胎的喜气,让本宫可以一举得男。”
“贵妃娘娘一定会如愿的。”许萝依旧装着一脸真挚地奉承道,心里头的疑虑却越发深了,看着这高晓云的模样,难道她真的就那么单纯的想确定自己独自里怀着的是双胞胎,才宣她进宫的?
正当许萝满心疑惑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在高晓云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那高晓云脸上的神色就变地有些微妙起来,意味不明地看了许萝几眼,这才挥退了那宫女,依旧是面带着微笑地与许萝说道:“宛娘等会儿就陪了本宫一起用午膳吧,本宫这里的午膳可都是御医们精心开的菜单,对孕妇是最好不过的了,想来对本宫和宛娘都是有好处的。”
许萝自是欣然应了,离用午膳还有一些时间,那高晓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许萝聊着一些琐事,但显然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上头,总是时不时地朝门外看去,让许萝心中更是疑惑,高晓云这模样明显是在等什么人嘛,而这皇宫里值得她这个贵妃娘娘等的,恐怕除了那个人,也不会有其他人了,许萝的心中顿时不安起来,莫非高晓云知道了些什么……
也难怪许萝心中会有这等担心,因为秋宛跟那秋慕言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单纯呢,许萝有着秋宛的全部记忆,自然也知晓她与那秋慕言之间的纠葛,这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说起那秋慕言,别看现在的他已经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九五之尊了,可在这之前,他也是经受过许多磨难的。
秋慕言的父亲,先一任皇帝谨钰帝壮年即逝,只留下四个未成年的皇子,其中还有一个仍在襁褓之中,当时的秋慕言只有八岁稚龄,他的生母惠妃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继位,便勾结了当时的大太监魏闲,那传位诏书上的名字自然也就成了秋慕言,秋慕言顺利登基之后,那惠妃自然就成了太后,当时的皇后吕氏并没有子嗣,便与那惠妃并称了两宫皇太后,两人一同辅佐年幼的帝王,可那魏闲并不是个良善之辈,贪婪且野心勃勃,手中握着传位诏书这个把柄,便在许多事情上威胁当时已经是惠太后的惠妃,惠太后为了儿子,也只能忍辱负重,但那秋慕言当时虽然年纪小,却也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当时的魏闲在朝中势大,拉拢了许多大臣,简直就快要把秋慕言这个皇帝架空,颇有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秋慕言知道自己年小势弱,便也只能默默忍受,一直忍到了他十八岁,终于到了可以亲政的年龄,但那魏闲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权,便各种刁难与秋慕言,秋慕言都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了,自然不在乎多忍一段时日,只是在暗中集结了朝中一批清廉的官员,又与当时的端亲王秋致远筹谋着诛杀魏闲的计划,所以那一段日子,秋慕言就经常偷偷地进出端王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才六岁的秋宛。
秋慕言那时十八岁,正是少年最有雄心壮志的时候,却被那魏闲压地几乎喘不过气来,而那一年惠太后重病,不过三十六岁的年纪就撒手西去,秋慕言对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但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一心为了他着想,秋慕言的心情自是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
有一日晚上秋慕言与秋致远商量完事情,便准备离开王府,在经过花园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假山里似乎传来隐隐的啜泣声,秋慕言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当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就不知不觉地朝声音传出的地方走去,走到假山的里面,秋慕言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小白团,小白团似是也感觉到了有人,边啜泣着边抬起头看向秋慕言,月光下,秋慕言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黑曜石一般黑亮的眸子,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似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看到这样一个小人儿,就算心再硬的人也会经不住柔软下来,更别说当时还有些同情心的秋慕言了,他蹲下身子笑着看着当时才六岁的小秋宛,语气温柔地问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