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做主,江云扬不便反对,如此江云扬等人去京城便带上了岳正。
一路上扬州会盟的人对岳正怀着戒心,岳正很是沉闷,等闲不同别人说话。
到了邳州之后,姜永、江云扬和金陵冷家几个频频出去赴宴,留在客栈中的江辰初等人与岳正的接触才多了起来。
江云扬这种场合不带着儿子出席,乃是因为儿子江辰初有一个秘密。
江辰初从小便有个口吃的毛病,而且越当着生人,这毛病越厉害,发展到后来他一看到生人便紧张脸红,说不出话来。
江云扬真真尝到了虎父犬子的滋味,为此愁得头发都白了,可儿子再无法见人,万侯爷要见,也只得硬得头皮带去京里。
江辰初这几天和岳正熟了些,说话不那么困难了,闲来无事便和岳正聊上几句,一开始“广陵二老”之一的江鸣不放心,还在旁边陪着,这一回说着说着,二人便说到了丹药上面。
岳凌云是天下闻名的制丹大师,岳正耳濡墨染的也知道不少,他提了个头,接下来看了看一旁的江鸣欲言又止。
江辰初正感兴趣,见状便挥了挥手,叫江鸣先出去。
江鸣退出之后,岳正便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丹药,道:“这就是我爹炼的‘通心丹’。”
江辰初去接过来,拿在掌心中细看,又闻了闻,道:“久闻……大名,寒天致便,便是死在这药上面吧?”
岳正站在他身侧,闻言顿时脸色微变,道:“你再看看这个。”
说着他自怀里一掏,手中多了一物,江辰初抬头望去,猛见岳正手中寒光一闪,似是握着什么利器,直向自己心口扎来。
江辰初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身体猛然向后一缩,岳正没想到这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子反应如此之快,匕首当即刺偏,紧接着他便感觉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歪,竟是站立不住,向旁摔去。
岳正暗叫“糟糕”,偷袭不成,他便立时意识到了两点:一是对方恐怕早有准备;再者这小子的武功也强出自己一大截。
岳正此次主动找上扬州会盟是抱着必死之心,按他的想法,他只有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挽回父亲的名声,他自知绝无可能杀得了江云扬,与江寒初喝了通酒,岳正便将主意打到了江寒初这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
此时容不得岳正多想,江辰初突然向前一步,手肘如一记重锤击中岳正前胸,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苍白瘦长的手指向着岳正的咽喉抓下去。
便在此时,客栈临街的窗户一声响,一人飞身抢了进来,不等站定,手中铁扇向着江辰初的手掌格去。
江辰初的手很快,来人不但现身迟了离得远,动作也慢,却偏偏赶得及将江辰初的这记杀招格住,江辰初抬眼笑道:“大哥,你可,可是来了。”
破窗而入这人正是“铁扇书生”江寒初。
江寒初并不接话,冷着脸向岳正喝道:“快走!”
江辰初笑道:“迟了。”他脸上还带着笑,反手抓住江寒初的铁扇,“次”的一声,扇面登时毁掉,露出精钢扇骨来。
江寒初自知不是这结巴弟弟的对手,拼命将他拦住。
岳正双目赤红,手中匕首划出一道弧线,向着江辰初咽喉抹去。
江辰初将手一推,带动手里的铁扇挡了过去,与此同时,他指上用力,江寒初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铁扇上的几根扇骨竟被他生生折断。
江寒初意识到不妙已经迟了,江辰初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手臂轻挥,手里抓着的尖尖扇骨不偏不倚自他前心刺了进去。
岳正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他的眼里一时只看见血涌出来,江寒初倒了下去,全然不知手里胡乱使了些什么招数,匕首挥出,不知怎的那身手远高于他的江辰初竟未躲过,这一下正中胸膛。
岳正恍惚觉着刺得不深,正要用力没入,房门“砰”地打开,一阵锐风自后袭来。
岳正知道是那老头儿江鸣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他此时因为江寒初已经打消了必死之心,当下弃了匕首,抢上去弯腰自地上抱起江寒初,头也不回,纵身便从窗子跃了出去。
江鸣似是先去查看了江辰初的伤势,这才一声怒吼,自后追出。
岳正只觉着那老儿速度极快,慌不择路向着河边停船处奔去,他不敢去碰深深插在江寒初前心处的那根扇骨,只不停地向着江寒初身体里输送的内力。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江寒初明显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眼看快不行了,偏偏他人还强撑着吃力地道:“岳……正,别管我,你……快跑!”
岳正觉着自己要疯了,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当他觉着自己已经陷入绝境不可能再糟糕的时候,总有更倒霉的命运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
江鸣已经追上来了,那老儿担心他上船逃走,还运足了内息向码头上看船的官兵喊了一嗓子:“拦住他,别让行刺我家少爷的奸细逃了!”
前有官兵拦路,后面江老儿的长剑距离岳正也不过数丈,加上一个奄奄一息的江寒初,岳正倍感绝望,正要破罐子破摔,突自码头的人群里挤出两个人来,一个径直拦下了后面的江鸣,另一个帮他在前面开路。
岳正一眼瞧见前面帮他开路的正是上官璇,登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凄厉:“上官,快救人啊!”
上官璇只粗略扫了一眼他怀中的江寒初便大感棘手,此时顾不得多说,匆忙道:“先上船!”
有铁逍遥拦住江鸣,码头的官兵对上官璇和岳正毫无威胁,上官璇不放心铁逍遥单独对上江鸣,叫道:“小心,那是‘广陵二老’江鸣!”
铁逍遥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也觉出不对劲儿来,方才远远看着这老儿奔袭而来,也不过如此,谁知他与上官璇一出现,这老儿突然实力暴增。
铁逍遥在太岳山间与“广陵二老”另一位姓江的老者交手非止一次,此时一对上便知不是这老儿的对手,只得使出浑身解数,且战且退,先拖得上官璇和岳正上船再说。
曹家找来的水手目睹这一幕都有些发傻,上官璇催道:“开船,快。”
那船箭一样开了出去,铁逍遥与江鸣在岸上且战且随着船飞奔,十余招后铁逍遥终于仗着轻功高那老儿一筹,将江鸣甩开,沿着河岸直追下去,只等有机会便要跃上船来。
上官璇这才有空仔细去看江寒初的伤势。扇骨穿心而过,一拔必死,因为是从心脏右边刺进去的,所以江寒初坚持了这么久还没有咽气。
但这种致命伤,除非是连孤鸿那种将凤纹功练到十重的变态身体或有希望逃得一死,按江寒初此时的状态,莫说上官璇,即使是沈无疾复生,也不可能将人救活。
上官璇握着江寒初的手将凤纹功真气源源送入他体内,等他的脸上有了点儿活气,方低声问道:“江兄,撑住些,有没有什么话要同我们说?”
岳正闻言身体一颤,江寒初的眼神有些散乱,似是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上官璇这是叫他留下遗言,脸上神情渐渐变得有些伤感,亦有些落寞,慢慢地摇了摇头。
岳正见状忍不住哀声叫道:“江哥!”
江寒初吃力地将头转向岳正,道:“阿正……”
这一声直接将岳正的眼泪喊了下来,江寒初露出一抹苦笑来,缓缓地道:“伯父……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阿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你斗不过的,我也是江家人,就当我……给伯父他们抵命,你放过自己,好好活着,可以么?”
岳正掩面而泣,就连上官璇在一旁听着都不禁红了眼睛。
江寒初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岳正猛然抬起腥红泪眼,大声道:“江哥,我答应你,再不找他们报仇了。”
江寒初闻言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呼吸停住,上官璇觉察到手里他的脉搏也随之停止了。
岳正跪坐在船头,仰头望天,泪水长流,终于忍不住纵声长啸,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痛苦。
船行数里,铁逍遥终于找了个机会跃上船来与众人会合。
上官璇没有与他多说,只吩咐划船的几人赶紧离开这附近河道,免得被人自后面追上。虽然众人已经离开了邳州的范围,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谁也不敢说现在他们便是安全的。
经过了最初的宣泄,岳正呆怔怔坐在船上,像个木头人一样守着好友渐冷的尸体。
铁逍遥虽然大致猜到事情何以会变成这样,还是问了问岳正这几天的情况,岳正面露痛苦之色,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铁逍遥耐着性子听完,与上官璇对视一眼,道:“阿璇,你怎么看?”
上官璇奇怪地问:“江云扬他们去赴宴,只将儿子、江鸣和岳正留下,江鸣还放心地叫江辰初和岳正独处,屋里打了半天他才听到动静,我怎么觉着阴谋的味道这么重呢?”她在连家亲历了一连串阴谋诡计,再看事情比一般人都敏锐小心得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