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沈风的神情分明露出迷茫来,便是铁逍遥为了气他,特意提那两人如何亲热,他也只是黑了脸,竟未出言打断,看样子竟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十分想听铁逍遥说下去。
铁逍遥对接下来这一段印象很深,他道:“华子峰就将那东西十分小心的收到了柜子里,这才熄灯睡觉,黑暗里那女人哼哼唧唧的不安分,两个人又折腾了起来,我当时心里正烦得很,就想难怪华子峰这么些年武功没什么长进,身体虚得走路都发飘,就去别处转了转。那夜华山众人都喝了酒,睡得早,我没什么事做,转了一圈,又转回了这里。这个时候,却发现他二人卧房的灯突然亮了,竟是华子峰又爬了起来。”
铁逍遥由窗外往里看,真是吓了一跳。只见华子峰脸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意,精神很亢奋的样子,动作却很小心,他口里轻轻唤了两句“夫人”华夫人没有反应,似是睡得正香,他将油灯移到榻前,照了照那女人的脸,似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睡熟了。
“他见那女人睡熟,便轻手轻脚又去柜子里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上官璇望着所在的这间空荡荡的卧房,心情十分复杂。
她在华山时一直以为师父师娘鹣鲽情深,可铁逍遥所见,这两人明明是各怀机心,边上还有个沈风在觊觎,他二人死后,这屋里所有的家具,包括铁逍遥所说的那个柜子,全部被沈风拉走,想来不是收拾屋子这么简单,他得有多么不甘心一直未找到藏“十七寸骨斩”的地方啊。
上官璇这会儿的情况,却不像连孤鸿神功大成之时,能够突然间融会贯通,爬起来便一掌打死了风家的那个老妇。她虽然心急如焚地想出去帮铁逍遥结果了沈风,经脉内澎湃的真气潮汐竟真的像是在退潮,这半天的工夫也不过能稍稍将手抬起,看样子若想恢复,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
她暗自祷告铁逍遥再这么多说一会儿,牵扯沈风的注意,叫他忘了疗伤,那木匠去了这么久,这半天也差不多该找到连氏兄妹了吧。
上官璇这么紧张又混乱地想着,听着铁逍遥又道:“华子峰这次没有多犹豫,他飞快地蹲到了床头那边的墙角,取下一块砖来,将手由缝隙伸进去摸索,便在这个时候,床上的那位华夫人呼吸未变,却悄悄睁开了眼睛。华子峰毫无察觉,他将华夫人给他的那样东西藏了进去,又将一切恢复如常,这才吹了灯上床,安心地睡着。我原以为那女人过一会儿会爬起来去看,谁知她竟真沉得住气,便那么睡了。”
随着铁逍遥的讲述,上官璇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到了她身边的墙角。
师父当日是将“十七寸骨斩”藏在墙里么?她将手慢慢抬起来,摸在那些青砖上,青砖的缝隙用白灰抹得严严实实,实在摸不出有哪块不同,也是,沈风和师娘肯定不止一次在这间屋子里彻底翻找过,若是他们都未能发现,只这样摸,肯定不会觉出异常来。
沈风终于有了反应,听声音,他显是不相信铁逍遥所言:“一派胡言!那片墙的每一块砖,我都仔细敲打过。再说若是香儿发现了他藏‘十七寸骨斩’的地方,怎的会不通知我?我们明明早便说好了的。”
听到这话,突然有一个诡异的念头浮现在上官璇的脑海里:“师娘没有通知他,可是,却找了我。她叫我三更到青萍堂等她,莫非是与这些事有关系?她到底找我做什么?”
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不由心里发毛,伸出去的手没有目的地加紧去抠墙角的几块砖。
铁逍遥“哼”了一声,道:“我怎的知道?当时我若知道那里面藏的是‘十七寸骨斩’,一刻也不会多等,当时便进去取了再说。”不过若是那样,他大约也没有机会认得上官璇,现在很难说会在哪里,又是个什么样子?但铁逍遥当时未敢想这么轻易便找到了宝刀,只觉得这夫妻两个行为怪异,想再多看一看。
“我当时觉着这女人这会儿不动手,三两天之内必有行动。果然第二天的晚上,便有了动静。”
上官璇和沈风都知道这就是华子峰夫妇死亡的当晚,听铁逍遥继续道:“那晚,他夫妻两个早早便躺下,那女人一直没有睡着,躺了一会儿便开始逗弄那华子峰,姓华的却睡得很熟,随她怎么折腾都不醒。停了停,那女人便爬起身来穿好衣服,包了一大包东西,看着竟似要出远门的样子,收拾完了,她便去昨晚华子峰藏东西的墙角,研究了一会儿,笑着说了声:‘原来是这样,这衰人,骗得我好苦。’说着她便找到那块砖,将它取了下来。我见她从里面掏出个半尺长的盒子,神情很是激动,摸了半天,才将那砖放回了原处。”
沈风咬牙恨道:“那‘十七寸骨斩’便放在盒子里是不是?你看到了它,便进去将他二人杀了?”
其实不是,那会儿,铁逍遥从未见过“十七寸骨斩”自也没有将它与华夫人手中这不大的盒子对上号,眼看华夫人明显是卷了东西要跑,铁逍遥当时还有些犹豫:他在华山呆了这么多天,难道是为了帮那姓华的捉奸不成?
便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床上的华子峰猛地坐了起来。
他的口气十分气恼,质问道:“夫人,你要去哪里?”
华夫人大吃了一惊,转过头去时却又娇笑道:“咦,你怎么醒了,哎呀,你太坏了,竟装睡骗人。”
华子峰脸色铁青,道:“我昨晚喝醉了,上了你的当,今天一天都觉着不妥,方才你给我倒的那杯水,我留了个心眼没喝。没想到,你,你竟真的……”
他气得说不出话,华夫人却笑盈盈地道:“真是的,你这想到哪里去了,我若真要害你,方才给你喝的可就是毒药了。我这不是怕你对上那风入衣太危险了嘛,人家不舍得你去冒险,所以宁可一个人去试一试。”
华子峰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阴晴不定,跳下床来,伸手道:“行了,先将它还我。”
华夫人将那盒子向后一藏,撒娇道:“真是的,紧张什么,不就是‘十七寸骨斩’嘛,没有它,风入衣又怎么会上钩?”
华子峰脸色大变,猛然将那盒子自华夫人手中夺了过去。
一直在外边冷眼旁观的铁逍遥也是大吃了一惊,他苦苦追寻的灭门线索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放过,于是他破门而入。
事后,他曾无数次的后悔过,为什么当时会那么冲动地杀死了华子峰?
事实上当铁逍遥闯进剑气轩时,还想着要留下活口好生逼问,他知道以华子峰的武功对自己毫无威胁,所以连刀都没有拔出来,可就在他伸手去夺“十七寸骨斩”的时候,惊慌失措的华子峰对着他举起了手中的盒子,那一瞬间,铁逍遥突然感到了深深的寒意,几乎是想都未想,他便抓起桌子上的长剑,将华子峰穿胸而过。
铁逍遥杀了华子峰,立时便暗叫了一声“糟糕”他心烦意乱,华夫人又在一旁不要命的纠缠,他本就对这四处勾搭的奸狡yin妇印象实在是差到了无以复加,便拔刀给了她一下。
铁逍遥想到这里,失去了讲下去的心情,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个盒子被举起来,确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但这世上能做到这点的不过两个人:风入衣和上官璇,绝不会包括那华子峰。自己的一时手快,使得现在要完全将找到仇人的希望寄托在张牧身上。
说了这半天,一边要压制〖体〗内的毒素扩散,一边又要想方设法刺激沈风,铁逍遥也累得很了。若不是危险便在眼前,他真想躺着一动也不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喘息声都很沉重,分明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可连氏兄妹还不见踪影。
上官璇觉着不妙,猛然提了一口内息,可未等她动作,经脉内一个真气混杂的浪头打来,便将她所提之气全部打散。
此时此刻,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又哪里帮得上铁逍遥?
便在此时,她听着一墙之隔有一个呼吸声突然加重,是沈风。接着外间屋传来了拖爬的声音。
“你再歇一会儿吧,这么爬过来,还不一定谁杀得了谁,何必这么辛苦?”铁逍遥开口劝他。
沈风鼻子里“哼”了一声,憋着气吃力地道:“杀了你再歇!”看来他也感觉到时间所剩不多,稍一能动,便拼着性命要去杀铁逍遥,此时他也顾不得自己先前发下那要让铁逍遥活着受苦的宏愿。
“锵”的一声剑鸣,沈风的长剑适才掉落,离他其实不远,他很快便爬到地方,拾了起来,抬头眼望铁逍遥,涨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