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很长,上官璇心中默数,走到三十七级时火折熄灭,一切重归黑暗。
她在那级石阶上站了片刻,定了定神,刚才目之所见,至少还有三四十级石阶,上官璇摸索着继续向下。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看看会不会有转机。
六十九,七十……七十五,到七十五级时,石阶到底,这里有一个不大的平台,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上官璇摸着石壁,走出一丈远,脚下一空,跌落一人多高,重又着地,这一回前面竟是死路。
上官璇觉着越常弃不可能只是困住自己了事,重又将面前的石壁摸了一遍,果然这回摸到了石门的缝隙。
上官璇试着将门推了推,石门打开,自里面竟然透出了一丝惨白的微光。
依稀可见门内桌椅俱备,桌子上不知什么东西正发出微弱的光亮,上官璇走近,只见桌子上摆了个玉盘,里面放着几颗蛇眼大小的珠子,发光的正是这些珠子。
上官璇借着微光,看到一旁放着油灯和火镰,将宝剑搁在桌子上,拿起火镰打着了火,将油灯点上,眼前这才真正的亮堂起来。
这个房间不知多久没有来过人,连油灯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尘。细说起来,房间里的布置到与越常弃在石楼峰上的住处几乎无二,床上也有被褥,一看便是很长时间无人收拾,散发着一股霉味。
上官璇拿着油灯将屋里打量一番,暗想看样子这密室只怕十九是当日越常弃和师娘的幽会之所。师娘去世,这里也就没人来了。
越常弃若是沈风,师娘究竟是不是云霜?可是张牧当日亲眼所见,云霜已死,她又怎么会复生,还性情大变来到了华山?可若不是云霜,还有哪个女人会让沈风如此疯狂?
她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了声音。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上官璇心中懔然,这个时候,来的必是越常弃。
听声音,他竟不是由石窟那边过来的。看样子在这石屋的另一边还有机关密道存在,不知又会通往哪里。
果然,越常弃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妹,来了没有?我知道你肯定已经到了。”虽然隔着墙壁,却并没有隔绝声音,越常弃说的话十分清楚地传进来。
“我太好奇了,你会猜到我是谁到也罢了,竟然连云霜都知道。是齐氏兄弟告诉你的?他们到什么都和你说。怎么样,你感觉如何?呵呵,有没有宽衣解带,衣衫不整啊?”
他停在了一墙之外,似乎并没有进来的打算。
上官璇心中一动:他果然承认了自己是沈风。
在这会儿之前,上官璇心里还是一团糟,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却突然有了个念头,叫他进来,制住他!只要他不放‘嗔妒’出来,论武功,自己只怕还要比他强些。
于是上官璇提剑走到了墙壁一侧,有气无力地道:“你的药还不错,我就是浑身没有力气,你进来说话吧。”
谁知沈风闻言却哼了一声,道:“怎么,想勾引我?我可不上你当。香儿活着的时候,就老拿你说事,好像我会看上你似的,若不是《无疾神篇》竟然落在你手,我又怎么会让你单独来到这里。”
上官璇气结,又听着沈风顿了一顿,咬牙切齿道:“我要让那姓铁的狗贼亲眼瞧瞧,他杀我爱侣,我便让他的女人人尽可夫,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成就好事。”
看这意思,沈风竟是毫无进屋来的打算。
上官璇只得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将他们三人如何了?”
沈风悠然道:“他们三个,现在还是老样子,至于他们呆会儿会如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也别想他们会下到密道里来,我让那些蛇又回去守着入口了。哎呀,险些将咱们那师叔忘记了,我得想办法把他弄上来,晚了可就活活憋死了。”
上官璇心中有些失望,但好歹五叔他们都还活着,她可不相信沈风会去救司马烈,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沈风轻笑道:“我记得他有个女徒弟,回头将他们关到一处,我要召集华山门人,让他们都亲眼看看他们的司马师叔是何等的老当益壮,风流快活。”
上官璇没想到他会如此卑劣下作,道:“他已经要死了,你还要令他名声扫地,成为华山派的罪人。”
沈风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若不乖乖听话,我就将你也和他们关到一起。床头有纸有炭笔,你抓紧时间将《无疾神篇》写出来给我,那是我沈家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到手。你写完了我就放你离开华山,你想找谁便找谁去,哪怕是找那姓铁的都行。怎么样?”
上官璇叹了口气,道:“我这样子,这辈子也就完了,不如一死了之,又何必要趁你心意。”
沈风对上官璇的心性有所了解,闻言不疑有它,出言劝道:“这又何必?那姓铁若是真的爱你,是不会怪你的。你看,我这不也没有怪香儿。”
沈风若一直不露面,再这么交谈下去必会露馅,上官璇心中焦虑,停了停,道:“我口渴得很,你先给我拿杯水喝吧。”
沈风默了一默,道:“喝水是没用的。你要是忍不住,我就给你送个人来。你看那连家的小子怎么样?与你年纪相当,长得也还可以。”
上官璇闻言简直死的心都有了,一边又暗暗庆幸方才未真被那可怖的毒虫咬中,赶紧回绝:“不用了。”
沈风善解人意地“呵呵”笑了两声,道:“忍着也不是办法啊。我想想,香儿当年忍了多久?第一回是四天零两个时辰,后来,她竟敢自己跑掉了,那次还吃了我配的药,也不过清醒了十来天,到后来还是便宜了华子峰那畜生。”
他说得轻描淡写,上官璇听着却悚然而惊,她此时再无怀疑,厉声叫道:“香儿,什么香儿?我师娘分明就是云霜,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爱的是白荼,她为白荼殉情,你救活了她,她不肯从你,你竟然用‘嗔妒’对付她,你还是个人么?一个女人这般活着,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正因如此,齐氏兄弟和张牧记忆中天真单纯的云霜,最终变成了众人眼中**狠毒的妇人。
上官璇想明白了,突然间泪如雨下,她有些恍惚地想也许师娘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才是当年残存的温柔贤淑吧。师娘是真心希望自己好的,裴峦风当时肯定是听错了,不然她为什么会传给自己《丽人心经》,那是白荼用“雪澜”同连孤雁交换回来的凤纹心法啊,白荼最终为此丢了性命,那是她与白荼之间最重要的联系了,她却传给了自己……
墙那边传来“咚”的一声响,似是沈风突然撞在了墙上。
接着他大声叫嚷着反驳:“胡说,贱人,你放屁!谁告诉你的,嗯?谁敢这么胡说八道?香儿明明爱的是我,她亲口说的,她心里只有我一个,她从一见到我就喜欢我了。香儿才是她的名字,云霜不过是她随口编出来骗他们的,她只告诉我了一个人。白荼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偷,一个狗奴才!他凭什么敢跟我抢女人,他偷我沈家的东西去换了大华阳丹,香儿不过是感激他才一时胡涂做了傻事。齐氏兄弟敢如此颠倒黑白,真是活腻味了,莫非以为我找不到他们?不对,不是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香儿与那狗奴才的事。你快说,是谁?难道是沈无疾那老不死?”
上官璇泪眼中带着惊骇,听沈风隔着墙咆哮,她心中猛然一动,道:“你真想知道?”
沈风逼迫道:“说!莫非你以为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上官璇心头“砰砰”而跳,口里道:“是张牧说的。当年他和白荼都是万通手底下的锦衣卫探子,他说,他亲眼看见白荼毒发,七孔流血,云霜为他吞了巨毒,殉情而死。”
沈风可不像齐氏兄弟,闻言立时便想起了张牧是何人,上官璇说得如此详细,自不可能有假,他咬着牙恨恨地道:“这姓张的竟然没死,他现在何处?”
上官璇道:“他还在朝里做官。”
沈风“砰砰”在墙上砸了两下,那墙壁异常结实,竟然连泥灰都没有向下落,上官璇听着沈风厉声骂道:“姓万的狗贼,杀父夺妻,真是欺人太甚!”脚步“咚咚”,他人气急败坏地走了。
上官璇听沈风走远,松了口气,立时蹲下身沿着这面墙壁摸了个遍,丝毫不见开有暗门的迹象。
上官璇不死心,移灯过来细看,果然这面墙浑然一体,竟是连条缝隙都没有。
她心头焦虑,暗忖:莫非真的没有机关,所以越常弃才一直没有进来?
但随即她便自己将这想法推翻,若无机关,声音传过来不可能如此清晰,而且他建这密室,一处出口在自己房间,肯定亦有一处出口方便师娘进出。只是这出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