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庙,铁逍遥也没说要去何处,上官璇默默随着他走山路,但见枝枯叶败,万物萧条,渐渐连小路也不见了,遍地都是矮小的灌木和及腰深的枯草。
转过南坡,树丛中掩映几段残破的石墙,石墙里依稀还有失过火的黑色瓦砾。
夕阳已落,几缕余辉透过树丛照在残垣断壁上,偏偏还有晚归的寒鸦尖锐的鸣叫声传来。
上官璇只觉遍体生寒,侧脸望着铁逍遥脚步未停走近过去,沉静的双眸幽若寒潭。
铁逍遥沿着石墙走了一会儿,止住脚步,道:“你们兄弟那天是在这里?真有人从此处逃命?你们杀了几个人?”
经过这半天,此时他声音淡淡的,已听不出忿怒与仇恨。
他本没指望那黑衣人回答,却听那人道:“三个仆佣,身手很差,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刀法不坏,我们三个人才将他杀了,还有个同伴受了点轻伤。”
铁逍遥想了想,道:“那是我叔叔的徒弟,从小跟在我叔叔身边,视若亲子,竟然这么怕死。”脸上浮现一丝惆怅。
铁逍遥身形微动,抓着黑衣人跃过墙去。
上官璇气力不足,却是转了半天才绕进去,见铁逍遥在远处,走近了才看见荒草下一片焦土瓦砾,听他幽幽地道:“我娘护着弟弟,便在这里被个带鬼脸的人一剑穿心。”深深吸了口气,又迈步向前去。
又走了不足半里,地势陡高,铁逍遥缓步走上坡顶,四处一望,见到不远处一片悬崖峭然耸立,迈步走上崖去。
一阵山风袭来,上官璇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抬头四下一望,原来三人现已处身在万秀岭的最高处。
铁逍遥临渊而立,身下便是绝壁深渊,云绕雾罩,不知有多深。铁逍遥抬头长啸一声,崖下隐隐有回声。
隔了一会儿,铁逍遥叹了口气,道:“我爹、叔叔、秦叔叔都死在这里。我弟弟是从这里扔下去的。我摔在半腰一块石头上,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身悬绝境,又恨又怕又冷又饿的滋味。”将手中抓着的那人慢慢提到悬空,道:“最后一次机会了,你有没有想起来?”
那人给他一路提着故地重游,大冷的天冷汗涔涔,颤声道:“……想起来了,你,大侠你快把我放下。”
铁逍遥哼了一声,道:“带头的是谁?你敢骗我你家里和‘阎罗刀’连只狗都不会剩下。”
那人连连点头,道:“我真不知带头的是谁,师父到死也没提这事,不过那晚,我认出了我们同组的人。大侠,你饶了我吧。我不过是一个小喽罗,那晚根本没资格见到三位庄主。”
铁逍遥将他扔在身边实地上,道:“你慢慢说,说详细些。”
那人惊惧地向下咽咽唾沫,道:“那天我们五个一组,等庄里杀声火光都起来时,天已黑了,有三个下人模样的人要从我们把守的地方逃命,给我们轻易就都杀了。
“我们离庄里太远,哭声叫声传过来都模糊不清,突然附近墙上一响,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自庄里飞出来,我们这一组除了我们兄弟还有三人,有个矮子轻功最好,便将那人拦下来。
“那人出刀极快,那矮子竟是招架不住,我们兄弟到眼前才看清那人年纪很轻,那少年看我们这么多人,吓得大喊:‘十七寸骨斩不在我这里,求你们放我走吧’
“我们这才知道竟是为着那把宝刀而来的,但我们奉命不得和他交谈,那少年给我一刀斩在后背上,他武功着实不弱,向前一扑竟然砍中那矮子左肩。
“我二弟当时站在那矮子身边,托住矮子持剑的右手扶了他一下,却有另一个蒙面人一剑从那少年当胸刺进去,回手将那矮子从我二弟手上拉了回去。
“那矮子当时痛哼了一声,似是叫了声‘宋兄’,那‘宋兄’低声喝斥:‘禁声’还狠狠地看了看我们三人。”
铁逍遥冷冷地道:“那个姓宋的是谁?”
黑衣人道:“天黑看不清他招式,武林中身手比我稍强的姓宋的也有二十多个。不过我二弟说,他拉了那矮子一把,摸到他剑柄上刻着两个字,是‘忘情’,山东‘神鹰帮’的现任帮主项英项矮子用的便是那把剑。”
铁逍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有么?”
那人原来心里一横也不如何害怕,现在竹筒倒豆子,不知怎的借着黄昏的余辉看铁逍遥面无表情的脸,却是情不自禁地发抖,道:“大侠,你家里人真不是我杀的啊,求求您,放了我吧……”
铁逍遥不再听他刮噪,直起身来,刀出鞘一道青芒在那人颈上滑过,一线血泉喷涌而出,铁逍遥在那人衣服上将刀抹净还鞘,转过身望着上官璇不知是冷还是骇得雪白的脸。
上官璇有些说不出话来,安慰他说大仇得报?明明还茫无头绪,劝他别伤心?可他脸上根本看不出难过的神情,看他宛若地狱魔神平静地收割性命,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铁大哥,我们现在去哪?”
铁逍遥想了想,道:“折腾了一下午,想来你定是饿了,我带你去找吃的吧。”也不待上官璇答话,伸臂将她抱起。
上官璇突觉他身子一晃,直往崖下扑去,“啊”的一声惊呼,十指紧紧抓住他手臂,只觉耳畔风声尖锐,眼前石壁飞一样上升,心中到镇定下来。
铁逍遥单臂抱住她,伸手在石壁上一抓,“叭”的一声扯断了根青藤,下坠之势却大减,贴着石壁游身而下,脚在石壁上一借力,身子跃出,落在旁侧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这块石头不大,表面尚平整,两人在上面落脚只稍有宽余,旁边石壁上横着枯死的小树枝干。
上官璇向上看看崖顶,又探头看看深不见底的脚下,突然醒起这是铁逍遥逃生的地方。
果然铁逍遥幽幽叹了口气,道:“当时我摔在这里,幸好抓住了树枝,才没有滚下去。我五岁起爹爹教我习武,我总是淘气偷懒,那几天我躺在这石头上,一边哭一边想要是能活下来定要做天下最用功的人,练好武功,将害死我爹娘的人一个个都从上面丢下去。白天还好些,晚上特别的害怕,拿藤条把自己缠在树上,生怕睡着了不小心滚下去就会摔成肉酱。这棵树对我有救命之情,竟然枯死了。第二天我就饿得受不了,开始吃这些草和树叶,到了第五天,”自嘲得笑笑,“又冷又饿又怕,没有希望,真是比死还难受,每时每刻都在和自己跳下去的念头争斗。”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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